温舒白一时愣了:“你要怎么暖?”
商叙笑了下, 微抬起手,指尖点在她的唇瓣上,轻擦而过, 低声暧昧道:“你觉得呢?”
温舒白终于明白过来, 脸羞得通红:“商叙!你怎么这么流氓!”
她的反应在商叙预料之中, 他只温声重新问她:“那还想吃雪糕吗?”
温舒白摇了摇头,躲得离商叙八丈远。
经过这样一段插曲,她早就没了吃雪糕的念头。
她身旁的商叙则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唤她的全名:“温舒白。”
“你又干嘛?”温舒白很不自然地嘀咕一句。
“你过来看这个。”商叙招呼她。
见商叙严肃起来, 她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也收了玩闹的心,凑到他身旁。
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她清楚地看到了那行新闻标题。
“温氏集团分公司工程坍塌事故调查报告公布。”
几乎是同一时刻, 父亲温承平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为的是同一件事。
通完电话后, 温舒白的心情有些激动。
九月发生的坍塌事故, 调查报告出来已经是十一月初。
再没有任何东西, 比官方的调查结果更加具有可信度。
上面明晃晃写着, 建筑物的坍塌原因主要在于隆昌新材提供的建筑材料质量不过关。
公安机关已对隆昌新材的相关责任人立案侦查, 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至于温氏集团分公司这边, 也调查出质检相关人员存在徇私舞弊情况, 因被隆昌新材收买,故意出具虚假的质检报告。
温氏集团分公司高层领导, 在人员管理上存在疏忽, 因此也负有一部分责任。
“我爸说明天一早就开会传达事故调查报告, 还要把几个分公司的负责人全都叫去单独谈话。”温舒白道。
“岳父大人是想借这个机会整顿一下温氏集团。建筑行业要狠抓安全生产,是国家三令五申的事, 绝不能再出事了。”商叙赞同道。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也算是大快人心,隆昌新材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他特意没有说陈国昌,而是说隆昌新材,因为他知道以陈国昌的高明手段,即使东窗事发,也不会首当其冲。
陈国昌必然事先就有预案,找替罪羊为自己顶罪。
但这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因为隆昌新材气数将尽,无论是业内口碑,还是真实的财务状况,都使得它撑不了多久。
而隆昌新材一倒,陈国昌成为丧家之犬,也就是迟早的事。
但想到隆昌新材后续有可能的破产清算,商叙高兴之余,又对姐姐商锦绣有些担忧。
他很快就给商锦绣发了消息。
几分钟后,商锦绣直接回了他电话:“小叙,那部分钱,能不能拿回来,对我来说不打紧。”
商锦绣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都是衣食无忧,在钱上没什么执念。
“我只想让他付出代价。”商锦绣冷声说道。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小叙,我已经给他备了份大礼。”
商锦绣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商叙隐约猜出商锦绣要做什么事,又打去电话,想劝她尽量冷静。
可商锦绣没接。
商锦绣已经无法忍受如今的生活,看到今天这条新闻终于爆了出来,她只想在大火里再添一把柴。
她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出门后,迎面就看到了陈国昌。
外面下了大雨。
为了躲避围追堵截的记者,陈国昌似乎是在雨里摔了一跤,右边大衣沾了泥,现在已经半干,零零落落掉着泥渣,显得狼狈不堪。
“国昌!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商锦绣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却又不动声色地躲开他脏了的半边大衣,眼神中露出一秒嫌恶。
陈国昌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只顾着维护他自己的面子:“那群记者像疯狗一样甩都甩不掉,都忘了以前拉赞助时讨好我的那副嘴脸了……”
商锦绣冷眼听着他的话,去帮他拿了套干净衣服,又把他的大衣接过,才装作茫然不解地问道:“那隆昌新材到底有没有像新闻上报道的那样……”
“当然没有。”陈国昌打断她的话,“商温两家的权势,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本来就是弱势的那一方,哪敌得过他们暗中在里头做手脚。”
他竟是暗指官方公布的事故调查报告结论不公,是温商两家暗中操作的结果。
话说得这么想当然,让商锦绣心中冷笑。
陈国昌又缓了两秒,大概是觉得自己把话说太满,怕失去商锦绣这个助力,忙又打起感情牌:“锦绣,退一万步讲,就公司这个经营状况,底下的人如果只是想节省点开支,哪怕做了坏事,一开始心也是好的,我实在是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再骂他们……”
他还是商锦绣印象之中,那个绝顶聪明的人。
哪怕在她面前,依然不会说出全部实话。
时至今日,他连事故的真正原因都不打算向她说明,可见是找好了替罪羊,想让别人替他坐牢。
“国昌。”商锦绣合了下酸涩的眼睛。
“怎么了?”陈国昌将话说到一半,发觉商锦绣脸色不对,就谨慎观望着,怕惹她怀疑。
“我在想,我现在还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商锦绣叹了口气,“现在出事本身不打紧,可网上的舆论能淹死人。公关本来就难做,最要紧的是咱们自己要说话。我看官微一连沉默快两个月了,底下骂声一片,只怕一键防护和精选评论都没有用。”
趁着陈国昌也开始思忖这事的功夫,商锦绣游说道:“我跟公关部协调一下吧,至少出一版有水平一点的道歉信,给公众亮明公司的态度。”
商锦绣的文字功底,陈国昌是知道的,于是隐隐被说动了,但又犹豫道:“现在是晚上,恐怕不是造势的最佳时机。”
“国昌,这你就想错了。白天还是晚上,无关紧要。因为隆昌新材和事故调查报告的公布,已经成了媒体追逐的热点。我们越早回复,越显得重视,越显得态度端正,而且能根据网上舆情及时作出公关调整。”商锦绣认真分析道。
有理有据,可见商锦绣用心思考过。
陈国昌终于松了口,道:“那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在明确听到陈国昌开始与下属电话交谈后,商锦绣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坐到电脑前。
随后,她开始指导隆昌新材的公关部草拟用于公关的道歉信,故意几次三番挑刺,说他们写得太生冷。
有陈国昌的命令作为尚方宝剑,商锦绣又是陈国昌的妻子,公关部众人即使一次次被打回稿子,仍老老实实继续改下一版。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商锦绣发了飙:“国昌说得没错,真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黄金四小时全让你们耽误了。我来继续写,把官微密码给我,我需要赶紧登录发布。”
对面众人不敢怠慢,可还记得这类事情,应该事先询问陈国昌一声,于是和商锦绣说明程序,结果直接被商锦绣顶了回来。
“陈国昌是我丈夫,现在就在我身边,这是我跟他共同的意思,你们有什么不满吗?”
她语气冷淡,却显出威慑力,让对面再不敢发出半句质疑。
几分钟后,她成功拿到了账号和密码,然后登录。
然而最终发布出去的,却不是刚才几次删改的道歉信,而是一封举报信。
署名陈国昌的妻子商锦绣的一封举报信。
在信里,商锦绣详细写明了,陈国昌这些年来,是如何出轨嫖/娼,如何利用职务之便性/侵女学生的。
她在家中发现的所有证据,也都已经在今天提交给了警方。
最后的最后,她写道——
“所有被陈国昌伤害过的人,都在等陈国昌得到报应。”
“我也是。”
“今天,我正式向陈国昌提出离婚起诉,结束我这段失败的婚姻。”
举报信一经发布,惹起网上一片轰动。
“隆昌新材董事长陈国昌遭妻子举报,称嫖/娼性/侵均属实。”
陈国昌和陈彦迟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到热搜上的“爆”字的。
此时终于意识到被商锦绣耍了的陈国昌,已是气急败坏,跑到商锦绣的房间,当着她的面,将她的电脑生生砸在地上!
“商锦绣!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商锦绣平静地望着他,“我看是你疯了,当初好端端一个人,说要爱我一辈子的人,怎么就为了钱和权疯了?”
“这些年,你嫖了多少女人,又害了多少女学生?你数过吗?”商锦绣眼神暗了暗,“你存的那些脏东西,你一遍遍看时,不会觉得心虚,夜里睡不着觉吗?”
“一想到你做了这些事后,还能心安理得睡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无比恶心。”商锦绣胃里泛起酸。
她看着这个昔日她爱如生命的男人,一字一顿,如同泣血:“陈国昌,你让我想吐。”
陈国昌大概是受不了她一下子把所有的遮羞布扯下,气她背叛自己亲自在网上发布举报信,更气她现在一句句的控诉。
他使足了力气,一个巴掌抽在商锦绣的脸上,还觉得不够,又狠狠踹了她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然后居高临下道:“商锦绣,你就这么无辜吗?我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
“你敢打我?”
商锦绣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陈国昌。
在一起近三十年,陈国昌在她面前第一次显露出暴躁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