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和微晕交织在一起。
因闻到那她喜欢的丝丝缕缕的雪松味道而微晕, 又因那味道属于商叙而清醒。
温舒白枕在那枕头上,辗转反侧。
她刚躺下时,就定了一个二十分钟的闹钟。
如今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却睡不着。
最终, 闹钟响了, 她方才是以什么状态进来的,现在就是以什么状态出去的,压根没睡。
她出去时,商叙正在为开会做准备, 还细心问她:“舒白, 休息得还好吗?”
“还行……”温舒白扯了个谎。
她现在只想打瞌睡,早知道就该坚持回设计院, 而不是在商叙的这张小床上发二十分钟呆。
以后再也不要睡商叙的床了, 温舒白心道。
“我去开会去了。”
商叙发现午休后的温舒白莫名变得气呼呼的, 说完话, 看都不看他就走了。
五分钟后, 温舒白到达指定会议室。找到位子坐下后, 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陆遥知道她在集团总部来回跑麻烦, 就顺手帮她也拿了纸笔。
温舒白翻开本子时, 会议终于开始, 坐在顶楼办公室的商叙, 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伴着商叙的声音和PPT,她依照之前的会议记录习惯, 将时间、地点、参会人员、主持人等一项项往下写。
写到主持人时, 似乎是她第一次用笔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商叙。”
他的名字真的很顺, 让她忍不住在旁边又写了一个。
“商叙,商叙, 商叙……”
像是在练字一般,温舒白在本子的横线上,写了一遍又一遍。
好奇怪,她的脑子里在一直想他。
想着刚才一起吃饭的事,也想起他枕头上淡淡的雪松味道。
在听到商叙讲起第二点时,她才回过神来,侧过脑袋瞟一眼陆遥的笔记,把第一点补上。
陆遥随之也瞟了一眼她的本子,然后小声笑道:“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温舒白将本子支了起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陆遥突然有种感觉,新婚的温舒白其实更像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懵懂而羞涩。
温舒白捧着本子,看陆遥不再看她了,才拿圆珠笔将纸上刚写了两行的“商叙”,一个个全划掉了。
但看着那些加了斜杠的名字,好像显得更加欲盖弥彰起来。
温舒白索性将那页纸翻了面。
*
两个人下午都加了班,等双双回到家时,商从诫夫妇已经吃过了饭。
这顿晚餐便又成了他们两个人吃。
阿姨做了她的拿手好菜红烧虾,鲜香四溢,谁知摆到桌上,两个人都没碰一下。
商叙是病后只想吃清淡的,而温舒白……
商叙看到温舒白的眼神几次落在那水晶盘里的红烧虾上,明显是很有兴趣,可又不动筷,不由问道:“觉得虾做得不好吗?”
“挺好的。”温舒白盯着虾,声音渐渐小下去,“但我懒……”
因为懒,不想剥虾,所以宁愿不吃。
又因为馋,频频相望。
实在可称“三过餐盘而不吃”。
商叙终于还是笑了,忍耐不住,甚至笑出了声。
“别笑了,商叙。”温舒白感觉失了面子。
她在某些方面的惰性,全都暴露在商叙面前。
商叙爽朗的笑声,很像是在嘲笑她。
商叙渐渐止了笑,再未说话,只默默去将虾夹进一个小盘子里。
他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将盘子里的虾一一去头去壳,剥出完整的虾肉,放满了一小盘。
然后摘掉手套,很自然地将盘子推到温舒白面前。
“那刚好,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手勤,总想找点事情做。”商叙笑容款款。
原来没有嘲笑,只有他周全体贴的行动。
温舒白的手轻轻握住盘子边缘,心已成暖烘烘一片。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她说着,就捧起盘子,又朝自己挪近了些,然后开始慢慢吃虾。
商叙吃得不多,好像更多时候都是在观察她。
过了半晌,他突然问道:“舒白,在你家时,你爱吃虾吗?”
“爱吃啊。”温舒白已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只虾,笑道,“我爸我妈都会给我剥的,我能吃两小盘。”
她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女孩。
所以很多事是真的不用她操心,自有她的父母帮她助她呵护她。
“那我要更加努力才是。”商叙思索道。
温舒白听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正思考其中的意思,就见他重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要继续给她剥虾。
“别。”温舒白按住了他的手,阻止道,“我饱了,吃不下那么多。”
“这不是只吃了一小盘吗?”商叙隐隐带着不解,甚至于醋意,“为什么岳父岳母剥的就能吃两盘?”
“商叙……”温舒白郁闷地解释,“那时候是青春期在长个子,现在我已经不长了。”
说来奇怪。
她饭量最大的时候,好像就只有一两年,也是那一两年里,她的个子猛蹿。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能长到超过一米七,可最后她的身高停留在一米六九。
“或许多吃一点,过两年能继续长。”商叙念着俗语道,“毕竟二十三,蹿一蹿。”
“那你二十三岁之后,有再长高吗?”温舒白问道。
她问得奇妙。
因为这个年岁,正是商叙遇到她的年岁。
她后知后觉。
而这个特别的发现,让她站起身来,走到商叙的身边,还拉着他也跟着站起来。
温舒白拿手比划了下,道:“四年前,我的头到你这里,然后现在是这里……”
最终她得出结论:“商叙,看来你没有再长高。”
四年里,商叙确实没有再长高,保持在一米八七。
他们的身高差被缩短到十八厘米。
商叙由着她在自己身上到处比划,直到她得出结论后,才笑着拉她重新坐下,无奈道:“你说得对,我没有再长高。”
“不好吗?”温舒白分析道,“可这多好呀,网上说的最萌身高差,不然我感觉够不到你。”
“你想够我哪里?”商叙发出疑问。
要说够,温舒白只能想到婚礼时的那一幕。
于是正常的疑问,都在温舒白的脑子里变得不正常起来。
因为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没有到那种夸张地步,她才能够顺利吻到他。
“哪里都不想够!”
温舒白回了一句,就放下空了的碗,急着回楼上了。
商叙在她后面跟着,似乎一直在笑。
而等他们回到主卧后,突然发现主卧里的陈设有点不对劲。
明明东西都在,家具都在,可为什么总觉得空间变大了?
温舒白将视线挪到角落,然后恍然大悟:“商叙,你床呢?”
商叙跟着她的视线望去,便见他特意放在那里的床,凭空消失了。
“我不知道……”商叙愣住了。
五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敲门声,单人床消失之案,真相大白。
顾芳汀拿着几小袋酒精湿巾,特意过来给他们,她的身后还跟着管家。
顾芳汀一边嘱咐商叙注意消毒,一边又连声念叨着:“小叙,舒白,那里之前放的薛瞻睡过的床,我问了管家,他说忘了安排人收起来了,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我也没太注意到,怎么就继续摆了那么久?”
温舒白和商叙对望了一眼,总算知道了那床的去向。
商叙也跟着望了一眼管家,管家回以无辜的眼神,只悄悄指了指顾芳汀。
“妈,是我忘了让他收了。”商叙连忙解释。
“嗯,多亏了我跟你爸想着,你病好得差不多了,让他们过来把房间消毒一下。”顾芳汀看着房间四周,道,“消毒完,我们俩一过来,看到这床还真是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跟舒白在分床睡呢。”顾芳汀看向温舒白,笑了笑,“那不是委屈了我们舒白?哪里有这么当丈夫的?”
温舒白脸上的神情,已成了又窘又羞。
偏偏这些都是不能多解释,更不能反驳的。温舒白怕之前她和商叙分床睡的事在长辈面前穿了帮。
多亏商叙站在她前面,在顾芳汀耳边说了不少话。
“妈,没有的事。我和舒白刚结婚不久,怎么舍得跟她分床睡呢?”
商叙的话里足足掺了九分的真,足以让母亲顾芳汀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顾芳汀赞叹道,“也不枉我给你们又添了点喜气。”
说完话,顾芳汀就和管家离开了。
温舒白与商叙看着那张双人床,才渐渐反应过来。
顾芳汀所指的,应该是这条新换上的床单。
是细密精致的真丝质地,其实和之前那条差不多。
但只要细瞧,就能看到,这新的床单上还有着暗纹。
温舒白认出来了,织出的暗纹分明是一对交颈依偎的大雁。
长辈们是真的用了心的。
寻常可能都用鸳鸯,可鸳鸯未免落俗,且并不真正专情忠贞。
而大雁才是真正的忠贞不渝,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不离不弃。
这才是真正的好寓意。
温舒白原该为长辈们的一份心意而感动不已。
可她想起商叙的床被搬走后,商叙是无处可睡,只怕今晚就要和她同榻而眠,终于还是只剩下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