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现阶段确实是的。”温舒白坦诚回他, “工作最重要。”
商叙的左手放在方向盘上,敲击着的指尖倏忽间停下,情绪已到达临界点。
而温舒白紧接着的另一句话, 又将他的情绪拉回:“不过总体来看, 当然是家人最重要。”
细想家人的定义, 配偶自然是包括其中的。
商叙由此得到了安慰,轻笑道:“好吧,那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或者直接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来接你, 都可以。”
温舒白想了想道:“我直接打车吧, 你别来了,怪累的。有个同事跟我顺路, 我跟她一起走。”
知道她有人陪伴, 商叙也就答应了。
而温舒白突然软声夸了他一句:“商叙, 你真好。”
“怎么了?”商叙第一次受了夸赞反而心里不安稳。
温舒白压低了声音:“因为加班的事, 我有个女同事给她老公打了电话, 说要晚点回。她老公就骂她不顾家, 不给孩子做饭, 我听着都快窒息了。”
商叙听完她的话, 虽与温舒白口中的同事家里情况不同, 但也陷入反思, 暗暗愧疚,道:“舒白, 其实我……”
“而你就不一样。”温舒白的声音就像秋日衣裳上绒绒的毛线, 绵软而快乐, “你不会阻挠我为事业拼搏。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不对?”
有时候, 商叙觉得有些人是自带“不可抗力”的。她的力柔中带刚,让人不可抗拒地只想答应她。
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从气势上向她讨了饶:“当然了,舒白。”
“先不说了,我要专心工作了。”温舒白匆匆挂断了电话。
将车停在设计院大楼前的商叙,由此顺利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半晌后,他终于还是开着车,一个人先回了家。
自进院子开始,商叙感觉自己就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舒白今天加班,要晚点走,没和我一起回来。”
和不知情况的管家说,和饭桌上的父母说,最后好像是在跟他自己说。
他才发现,就在婚后这短暂的时光里,他已经变得如此依恋温舒白,享受与她一起回家的闲适恬静。
他很少再用司机,总在充当温舒白的司机。
余光看到副驾驶的温舒白在打盹儿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该如何解释这种心理呢?
商叙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月白色的锦盒。
里面躺着一小块儿和田羊脂玉,是小兔子的形状,莹润无比。
他拿出后,稳稳地放在自己的手心,让这块玉渐渐染上他的体温。
他合上手掌,将玉紧紧握在他的手里。
对女孩的思念有着具象,是珍藏的羊脂玉,是系在他腕上的红绳。
在这四年的时光中,他经常重复这样的动作,一次次确认东西还在。
哪怕现在温舒白已经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慌张,怕与温舒白分离。
此刻,房里太安静了。
若在以往,他总能听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
或是穿着拖鞋的极轻的脚步声,或是她窝在被窝里追剧的声音,总之,是她的声音。
她没回家,商叙必然是睡不着的,躺在床上想事想到出神。
他想起自己开的雾色酒吧,已经有好一阵没去过了。
他实际上是为她而开,但她忙着工作,没有再去。他自然就不似从前那么积极。
但转念一想,她已在他的身边了。
商叙的视线又转到不远处的那盆结香花。
叶子翠绿,长得很好,他每日悉心照料,只等着来年春天开花。
说来也奇,他睡眠虽浅,但往日也会因为工作繁重而困倦。
可今天却怎么都不困,眼神偶尔望着门的方向。
*
温舒白回家时,已经十一点了。
她原以为下了出租车后,需要从院门前摸黑走回去,却发现一路都亮着灯,别墅里也是一样。
在秋夜的凉风下,她身上披着暖黄的灯光,一步步回到家。
主卧的门是虚掩着的。
灯同样亮着,温舒白不知道是不是商叙忘了关,感觉床头灯的光线已足够,她一进来就把旁的灯都关了。
又担心会吵到商叙,她把脚步放得很轻,无论是放东西,还是脱掉外套,始终都是蹑手蹑脚的。
但商叙其实早就听到了,只是没出声。
大概是觉得时间太晚,温舒白今天洗澡很快,半小时内就解决一切,上床躺下。
她是累极了,没多久就睡着了,翻了个身,抱紧了一旁的小枕头。
说他们之间只会传染热爱,完全不准确。
因为随着温舒白的安然睡去,商叙竟也有了困意,渐渐入睡。
入秋之后,夜似乎更长了些。
两人醒来时,刚六点,竟也补足了精神。
看到商叙要去晨跑,温舒白更是难得地要跟他一起,还特意换了身运动服。
在院外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温舒白慢步走着,和他主动说起昨晚的事:“你可能不信,但我昨晚加班时,突然感觉腰椎有点疼,我同事帮我按了按才好了。”
她望着商叙,满眼对自己的忧虑:“商叙,我不会是年纪轻轻就腰间盘突出了吧?”
商叙笑了笑,安慰道:“应该还不至于,是你平时不运动,总在办公室久坐导致的。”
“对啊,我也觉得。”温舒白思索道,“所以我才跟你一起出来的。”
她有意让商叙带着她跑跑步,加强下锻炼。可两人自打出来之后,好像就在散步聊天。
于是温舒白催他道:“你怎么今天不跑了?我还想跟在你后面,这样容易坚持下来呢。”
她上大学后就不怎么运动了,但还对中学时的八百米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几乎是强撑着才跑完的,在终点处会不断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喉咙间甚至有点血腥的味道。
商叙一听,才反应过来他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于是不愿再让温舒白催他,道:“那我慢点跑,你跟我先跑个两公里。”
啊?两公里?
他说完后就出发了,留下温舒白在原地。
看商叙跑远了,她连忙追上,紧跟在他的身后。
商叙这种经常锻炼的人,跟她很不一样,跑起步来看着很轻松,就像方才散步一样。
而反观跟在他身后的温舒白,则渐渐有些吃力了。
初时,她尚且能够在一时落后商叙的时候,加足马力,迎头赶上。
但很快,她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速度总归是有点相对论的,刚开跑时,她能明显感受到商叙是降速了,为了方便温舒白跟上,他确实是在慢跑。
而现在,温舒白落后商叙越来越远,只感觉商叙是自己偷偷加速了……
可见人与人的体质,果真是不同的。温舒白在心中叹气。
眼看着商叙要在林荫道拐弯,消失不见,温舒白终于忍不住喊了他:“商叙,你慢点,等等我……”
喊的时候,商叙已经转弯,中间似乎就差那么一点。
而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因为跑步太累,她有气无力。
温舒白抬头望着前方的路,看不到商叙,以为他没听到,也就失落地一个人停下脚步,在原地歇了歇。
等缓过劲来,她才继续沿着林荫道往前走。
等她慢悠悠走到转弯处,已经是三分钟后的事了。那时她还在想,等会儿要怎样才能追上前面的商叙。
而当她再次抬头朝前望去时,竟看到商叙靠在不远处一棵青葱的柏树下,瞧见她后,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原来你没走啊……”温舒白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不等我,自己先走了呢。”
商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小壶温水递到了她的手里,温声笑道:“我怎么会不等你?”
是啊,他是从来都不会撇下她的。
温舒白心里一暖,接过水壶,笑道:“才发现你是负重前行啊,我都没发现你衣服里装着一个这么小的水壶。”
她将水壶放在掌心,才听到商叙低声道:“专门给你买的,我没用过。”
他特意解释,是怕她会嫌弃吗?
温舒白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打开盖子后,就想猛喝一口。
商叙拦住了她,提醒道:“你太久没运动,刚才已经算是剧烈运动了,别急着喝,先漱下口,等呼吸稳定了再喝。”
“哦。”温舒白依言照做。
又歇了一阵后,温舒白才开始喝水,等温水入喉,她尝出咸味。
原来商叙特意备的淡盐水。
“对了,商大教练,我刚才跑了多远?”温舒白问道。
“大概有一公里吧。”商叙估量着距离,“挺不错了,后面也别继续跑了,我们直接散步原路返回。”
听到是这个距离,温舒白有点意外。
她刚才一直往前跑,累得不行,还以为早到了两公里。
但她也确实不想继续跑了……
又看商叙呼吸平稳,状态极佳,温舒白不由问了句:“那你平时跑多远呀?我打算以这个为锻炼目标。”
“八公里左右。”商叙回道。
习惯晨跑的人,一般晨跑距离控制在五到十公里为最佳。
每天八公里的距离,是商叙多年来跑惯了的。
温舒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打扰了,我要换个目标。”
“循序渐进,慢慢来。”商叙笑了笑,“只要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就好。”
“也对。”温舒白赞同道。
他们一起往回走,肩并着肩。
林荫道的两旁,树木种类很多。有些叶子仍绿着,有些却已经变得金黄。黄绿间错,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温舒白将水壶里的水只喝了一半,便不觉得渴了。
发现商叙只带了这一个水壶后,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主动道:“商叙,你要不要也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