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没有了。”温舒白认命般答道。
怪只怪她刚才没说清楚,商叙大概是以为她会回来,觉得直接走掉不太合适, 这才又等了她许久。
“不好意思啊, 久等了。”温舒白道。
“没关系, 我喜欢看夕阳。”商叙打开车门,金色的光芒落了进来,以及在夕阳笼罩下的温舒白。
温舒白是捧着咖啡上车的,由于咖啡太满, 担心晃出来, 她一时腾不出手来系安全带。
她只好求助于他:“商叙,能帮我一下吗?”
“好。”
商叙很干脆地答应了。
答应得快, 可行动却很慢, 像是在犹豫。
温舒白将咖啡杯特意拿高了些, 方便商叙接过。
商叙慢慢朝她倾身靠近过来, 却忽略了她手里的杯子, 伸手为她系好了安全带。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 似乎很怕会碰到她, 可一些触碰仍是不可避免的, 特别是眼神, 在系上的那一刻, 温舒白看到他正望着自己,没有任何理由, 她突然有点发慌, 脸也跟着发烫。
“商叙, 你……”温舒白忍不住开口。
你是不是领会错意思了?我是让你帮我拿咖啡杯……
“怎么了?”
距离重新被拉远,商叙坐在位子上, 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他是何时红了耳根。
“没什么。”
话到嘴边,温舒白又不好意思说了,还把头转到了车窗那侧。
怕商叙也跟着她一起尴尬,又怕商叙看出她的小小反常。
“那我们回家?”
商叙没有看她,目视前方,只轻声问她。
他说得温暖而眷念,仿佛那家不是温舒白的家,而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家。他现在也不是相送,而是同归。
但这也无错。
订了婚的人,终究与先前不太一样。
“嗯,谢啦。”温舒白回他道。
她手里的咖啡很暖,心也不知不觉变得安宁。
窗外的景色随着汽车的行驶而不断变化,马路两侧郁郁青青,天色渐渐暗下去。
商叙不是第一次来温家了。
这次来时,温家的人很明显是知道了他与温舒白既定的关系,客气恭敬。
车停下后,温舒白看着车里的商叙,主动邀请道:“要进来坐坐吗?”
商叙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伯父伯母不一定会愿意看到我来。”
在此之前,两家并没有什么往来。
订婚的事是他俩的主意,温家父母接受了,没怪罪,但毕竟不是提前商量过,而是直接越过了温家父母,玩了出先斩后奏。
而且这其中还夹杂着“事发太过突然”这一层原因,温舒白与温家都急于摆脱陈彦迟。
温舒白自己也不确定父母对商叙的真正看法,于是没有反驳。
又觉得今天麻烦了商叙,不请他上楼坐坐,也该谢他点别的,便将手里的咖啡递了过去。
“请你喝咖啡,不过是我的口味,少糖加奶。”温舒白道。
看商叙没有伸手接过,她立刻解释道:“我没喝过的。”
“我知道。”
商叙终于接了过去,插上吸管,缓缓喝了一口。
而后他道:“还不错,也是我的口味。”
温舒白看他眉眼舒缓,毫无勉强神色,大概是真的很喜欢。
他们默契地喜欢同一种口味。
“喜欢就好。”温舒白笑道,“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商叙看到她笑,不禁也笑了下,而后朝她点头。
温舒白和商叙说了再见,看着商叙的车驶出院子,这才上楼。
这个时间,父母自然都在家,刚才又听到动静,便知道是商叙送温舒白回的家,可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派人去迎。
此时,温承平看温舒白是一个人进来的,倒是忍不住问了句:“商叙呢?”
“他啊,我让他早点回去了。”温舒白答道,“现在天都黑了。”
她没想到父亲会问起商叙,又补道:“爸,你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温承平摇头。
他思忖许久,久到温舒白快要上了楼,才用着摸不准的语气道:“舒白,有空是不是该带商叙回来吃个饭?”
没等温舒白开口,温承平又变了卦,皱眉道:“算了,订婚而已,将来什么样还是个未知数,温家也不该这么主动。”
道理没错,可温舒白听在耳中,总有点不舒服,道:“爸爸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将来会怎么样?”
“订婚是为了堵陈家的嘴。对方可是商氏,商叙这个人很会算计,心机挺重,我有时候觉得未必合适,或许过阵子把婚约取消了,对你们都更好些。”
不同于对待陈家的放松态度,对待商叙,温承平总是在审视。
他从刚开始的单纯欣赏中缓过劲儿来,隐约感觉到订婚宴上发生的一切都未免太过于巧合。看似是陈彦迟多行不义必自毙,可种种迹象又让温承平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彦迟的命运不受控制,竟有点一步步走进陷阱的那种即视感。
这一切是不是与商叙有关,温承平不确定。
可就算只看平时商叙经商的那些手段,也知道他太过聪明。
与他相比,温舒白则太单纯。
这样一段婚姻,温承平总担心温舒白会吃亏。
然而温舒白听了,却沉默下去。
她对婚姻知之甚少,唯一了解的就是身边人的婚姻,特别是父母的。
父亲温承平是以他的经验在推断她与商叙,她好像想反驳,可本来就是联姻,毫无感情基础,对商叙这个人又不够了解,她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
“舒白,爸爸也没有不看好你们的意思。”温承平又道,“日久见人心,吃过陈家这个亏,咱们是该谨慎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吃完饭后,温舒白还在想着父亲的话。
她确实太冲动了,单单靠着自己酒后的一时感觉,单单因为商叙是陈彦迟的舅舅,她就选定了商叙。
可她又觉得自己无错。
商叙在商界行事坦荡,总不会是要利用她获取利益。
而那晚她喝得那么醉,商叙也没有趁人之危,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她只觉得商叙是可信的。
正发呆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温舒白没心思去接,任由那铃声响着,而后复归安静。
但不久之后,铃声再次响起,温舒白意识到是有人有事找她,于是低下头去找手机。
来电显示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是?”温舒白疑惑。
“你好,请问你是温舒白温小姐吗?”对方很礼貌地问道。
“是我。”温舒白答,“有什么事吗?”
确认了是她,对面那个女孩顿时弱势下去,小声道:“我是嫣然,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
嫣然。
太耳熟了,在订婚宴的前一个晚上,温舒白听到陈彦迟叫了无数次这个名字。
可真正对应上人,意识到是嫣然给她打了电话,温舒白一时恍惚。
“是你?”温舒白心里多少有点抵触,“你从哪里得到的我号码?”
“是我偷看了彦迟的手机通讯录。”嫣然紧张道,“温小姐,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单独和你聊两句,彦迟是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
温舒白其实已经删掉了陈彦迟的微信,也拉黑了他的手机号。
但陈彦迟那里还存了她的号。
温舒白听她一口一个“彦迟”,也知道她现在跟陈彦迟依然保持着关系,只道:“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要聊的。我跟陈彦迟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只是要说这个,还是早点挂了吧。”
“等等!”嫣然赶紧挽留道,“温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替他向你道歉。”
“你替他向我道歉?”温舒白愣住了。
“对。”嫣然认真道,“彦迟一直被家里逼迫,这才迫不得已骗你订婚,他有他的苦衷。不过我不替他辩解,他骗了你,确实是他做错了事。”
这实在出乎温舒白的意料。
她以为嫣然这通电话会有种宣告胜利的意味,意指陈彦迟现在是跟她嫣然在一起,而不是她温舒白。
可这么一听,温舒白心里五味杂陈,反而对嫣然有了那么一丝怜悯。
“嫣小姐,你避开陈彦迟,特意从他那里找来我的手机号,就是为了替他向我道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温舒白长吸了一口气,淡漠道:“只有当事人的道歉,才算道歉,然后才是原谅与否的事。而且你自以为是在帮陈彦迟做了一件事,可陈彦迟未必会领你这个情,会感谢你。”
“还有……”温舒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何必呢?就真的觉得他完全是被家里逼迫,才那么对你吗?”
想也知道,陈彦迟在嫣然那边也是刻意隐瞒了很多。
可温舒白没想到嫣然会这么天真,会把陈彦迟想象成一个被陈家操纵的,毫无自我意识的人。
他是一个成年男人。
嫣然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思考温舒白的话。
温舒白以为她会想通,可却听到她哽咽了声,道:“彦迟是对不起你,可他是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