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山, 陈彦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中央的LED屏已切换到初始状态,可宾客们议论的声音未停。
而商叙已牵着温舒白的手,越过众人, 一步步向台上走去。
就在他们行走的同时, 每走一步, 那条路上的灯光都会比原来还要亮出一个度,附近原先亮起的“陈彦迟&温舒白”一点点变成了“商叙&温舒白”。
变化只是几秒钟的事,发生得悄无声息。
就好像“陈彦迟”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婚宴大厅一样。
跟拍的摄影师们也很从容地跟上他们,不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原来从一开始, 薛家酒店承办订婚宴, 薛瞻就已经在商叙的授意下,做了两套方案, 包括工作人员后续就会进来全部替换的伴手礼。
此时商叙和温舒白已经在台上站定, 就如在餐厅里商量的那样, 他们直接简化了订婚步骤, 不用主持人, 而是由各自简单说两句。
“诚如大家所见, 今天我和商叙订婚, 感谢各位到场见证。”
温舒白一边笑着说话, 一边看着台下被保镖请走的陈家一家人。
她只负责一个开头, 而后就将一切交给了商叙。
“我知道大家都在疑惑, 温商两家竞争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商叙说话慢条斯理, 却又能稳稳掌控局面, 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但我想说,两家关系不会一成不变, 商氏素来敬佩温氏在建筑业的种种建树贡献,竞争之外,更想求同存异,共同进步。”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在猜测商叙的用意。
甚至有人以为,这两家建筑业巨头,是不是早就有了改善关系的想法,这才儿女联姻,强强联合。
却又看到商叙将目光转向温承平与江尚娴,语气也变得谦和恭敬许多:“伯父伯母,我昨天才和令千金正式认识。我们互相不算熟悉,今后还有太多方面需要磨合。”
他话语微顿,复又望向身旁的温舒白,眉眼含情,款款道:“但实不相瞒,我对温舒白一见钟情。”
这明明是商叙提前说过的理由,为了打消温家父母过多的疑虑。
可当温舒白真正在台上听到时,竟然一时有些接不住他的眼神。
温承平与江尚娴感受到商叙话里的真诚,先前心中的种种猜想渐渐被动摇。
不同于出国留学的温舒白,这几年商叙在南城是如何行事,如何一步步接过商氏集团的,都落在他二人眼里。
如果不是温商两家几十年前发生过不愉快,温承平还真动过和商氏联姻的念头。
也就是后来,二人合计着,还是找个真正信得过,又对温舒白一心一意的人,更合适些。
现在听到商叙竟说他对温舒白一见钟情,二人心中又是欣喜,又是为陈年旧事心存芥蒂,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不过温舒白自己做了主,订婚宴又进行到这一步,已经走了个“准新郎”,总不能……
温承平夫妇心里挣扎的那会儿功夫,商叙已经面对温舒白单膝跪地。
温舒白对这流程很熟,和他一问一答后,就等着商叙将那枚工作人员手里捧着的戒指给她戴上。
可商叙却没有转身。
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条帕子,摊开后,露出了一枚金镶蓝宝石戒指。
他小心地帮她戴上,指围竟出奇的合适,温舒白感觉到指腹微凉,低头去看那枚戒指,在璀璨的灯光下如此光彩夺目,灿如星辰。
“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希望你会喜欢。”商叙松开了为她戴戒指的手,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单论这份心意,她怎么会不喜欢?只会愧疚自己因为酒醉死死睡了一个晚上,也没有那个意识去单独为商叙准备任何礼物。
场上响起断断续续的掌声,或许是众人的默契,这掌声越来越大,最后大厅里倒是真的热闹起来。
婚宴大厅觥筹交错,这对新人却悄悄退场。
众人也知道这仪式的象征意味更浓些,以他们的身份,本来就不太可能逐桌敬酒,待到晚上。
惊呆了的许佳宁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追上正往外走的温舒白。
温舒白看她明显有话要说,当着商叙的面不好开口,于是特意放慢步子,与前面的商叙拉开了一段距离。
“舒白,这位你找的新人我确实认识,可怎么会是他啊……”
对于商叙,许佳宁还是惧怕更多些,一想到公司总裁成了自己妹夫,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怎么了?我觉得他挺好啊。”温舒白笑道。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大厅靠近门的昏暗角落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叙哥,我撤了,要赶着回去上班。”
看他背影,明显穿着随意,就如在场的普通工作人员,可又能和商叙这般热络,明显就不是一般人。
温舒白听出来他是薛瞻,就没多在意。倒是许佳宁,不知为什么愣在原地。
“怎么了?”温舒白疑惑。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许佳宁叹了口气。
到了门口,下了楼梯,走在前面的商叙已经停了下来。
许佳宁最怕面对商叙,和温舒白挥了挥手告别,就赶紧溜了人。
“商叙,谢谢你的用心。”温舒白不好意思道,“我昨晚是一时冲动,所以也有一点担心你会变卦。”
“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看不惯陈彦迟渣男的做法,算是综合考虑,这才仗义出手的,对吧?”温舒白问道。
“嗯。”商叙简单应了一声,几乎觉察不出他的情绪。
就在这时,温承平也下来了,看商叙是开着温舒白的车过来的,就主动让手下的人送他回去,算是免了商叙打电话找人的烦累。
态度的微妙变化,温舒白和商叙都感觉到了。
订婚宴顺利举行,温家已经默认接受了他们联姻的事实。
*
商温两家联姻的事,在当天晚上就上了新闻。
登载的照片除了人物外,还有温舒白的手部戒指特写。
懂行的人都在网上分析评论,说这枚戒指在某个拍卖行见过类似的,是明中叶的古董,拍卖价绝不下于百万。
而除去网友,最关注这枚戒指的人,大概就是商锦绣。
戒指祖祖辈辈传了下来,已有几百年。
商锦绣第一次见到时,是戴在她母亲顾芳汀的手上,说是她父亲商从诫在两人结婚时亲手给戴上的。
商锦绣记得,母亲早先明明说过,这戒指要等她结婚后传给她。
可因为家里对陈国昌不满意,她为此和家里决裂,戒指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听人说,顾芳汀和牌友聊天时,随口说起要一辈子自己戴着了。
没想到,最后竟舍得给了温舒白。
看着客厅里这对沉默不语的父子,商锦绣不是滋味。
尤其想到儿子的不争气,更是心里有火:“陈彦迟,你是什么时候和那贱人又联系上的?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陈彦迟不说话,就连替嫣然辩护一句都不敢。
陈国昌倒是开了口:“这件事我知道一些,也是我太大意,太相信彦迟的自制力。不过事到如今,再互相怪罪,也是没有用的,现在先取得温家的体谅,才是第一位的事。”
他自认现在商叙和温舒白只是订婚,事情并没有完全定死,只想让商锦绣去打感情牌。
商锦绣自己心里已经没了底,只道:“我当然知道没用,可我就是要舍下老脸找尚娴,也要搞清楚情况,别那个嫣然又冒了出来,不是更难看?”
陈彦迟听父母为他争执,各有想法,可都是希望他能和嫣然一刀两断,终于忍不住也想为自己争一争。
“爸,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和嫣然的事,又怎么可能还能回头?你们不如给我和嫣然一个机会吧,我跟她好好在一起,我们陈家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他说得认真又诚恳,可陈国昌却是被他气笑了:“彦迟,就算没有温家,就算陈家没遇上事儿,我们也不会答应让那个低贱的丫头进门,做陈家的儿媳妇。”
*
陈家人聚在一起,为如何找江尚娴说情解释而费尽心力。
然而江尚娴这边,却已陷入了自责与懊悔。
她与丈夫温承平回家的时间比温舒白晚,回来后,就看到沙发上的温舒白眼神躲闪,像是有点怕见到他们,心也跟着碎了。
“舒白,担心什么呢?留学四年,回了家,连父母都怕了?”
“没有。”温舒白咬了咬唇,还是把担忧坦白,“我自作主张和商叙订婚,怕你们怪我。”
江尚娴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反问道:“那我们自以为是为了你好,有眼无珠,找了陈彦迟这么个人渣做你未婚夫,你会不会怪我们?”
温舒白从未听温和的母亲把话说得这么重,还是在说他们自己,终于还是委屈地一把抱住了江尚娴。
“锦绣确实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他们夫妻俩把儿子教成那个样子,是我没想到的。”
“一码归一码,我的女儿受了委屈,我是会去找他们算账的,哪怕以后朋友没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