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芹此时正在听最新的人口报告。
“今年以来,我们辖区内女性人口上涨幅度远高于国内平均水平,达到了国内其他势力平均水平的三倍,一方面是生儿生女都一样的思想已经开始深入人心,女儿能养老也成了大家能够接受的观念,女婴的弃婴率直线下降、入学率快速上升,另一方面是有很多具备一定知识水平的女性来从其他地方来到北疆,女性人口净流入值极高。”
听到这段话,姚芹笑了。
“外交那边没有被人找麻烦吗?”姚芹问道。
听到姚芹的话,外交司司长苦了脸:“元帅您也知道啊!人家找我们抗议很多次了,说北疆有人掳掠他们当地的妇女。”
“什么掳掠?!”大家听完都嗤笑:“这都是他们自己不做人,逼着人跑来我们这里的!”
“我们知道是这样,但是也没办法说是他们不做人啊!外交不是这么交的!”外交司叫苦。
“你打算怎么解决?”姚芹问道。
“我让我们司郭副使去和抗议的人好好说说,他一直解决的挺好的。”外交司长说道。
“好你个滑头,叫苦叫得厉害,结果都交给人解决了!”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郭副使这个人,只要没有注明是郭谁谁,指的就是郭奉圣。
要让姚芹说,郭奉圣当初被流放到北疆,也是倒了大霉了。
作为一个贪污受贿人员,他当初但凡去个其他地方,只要熬过初期,现在不说大富大贵,也能顺心如意地过日子。
姚芹不怀疑以郭奉圣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些。
但是他偏偏来了北疆。
北疆将军云居安最讨厌这种人,更别说郭奉圣涉及到的还有北疆的物资……
在郭奉圣一家想要赖上云守边之后,云居安就打定了主意不打算给他们什么好果子。
于是,一开始出使匈奴,而后出使北方、西北小国,郭奉圣也就是见风使舵和拍马屁的本事炉火纯青,不然都不一定能够活着回来。
也是这多番出生入死,才让郭奉圣赎买了自己的罪名,成了一名低级官员。
等云居安下台之后,发现郭奉圣好用的姜国公继续了云居安的使用方式。
时至今日,郭奉圣已经是出名的,哪个人难解决就让他上的劳模典范。
要不是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郭奉圣早就挂印而去,投奔自己大女儿了!
说到这里,郭奉圣就觉得自己很冤。
那年头,南朝做官的有几个不贪的?不说别的,就是大权在握的薄采其,当年在南朝当官的时候,不也和同僚们一样收下面地方官员的孝敬吗?他觉得那钱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和贪污受贿得来的?装什么圣人君子啊!
他当年要是不收,他连饭都吃不饱!
郭奉圣这番抱怨也曾经传到过姚芹的耳朵里。
姚芹不用猜测,就知道是想要取代薄采其的人们推波助澜的。
当时,姚芹有给予表态,如果只是在官场和光同尘,收一些孝敬,那么可以观其后效,如果是主动伸手,那么即使已经赎罪,也终身不得担任北疆高级职位,如果不仅主动伸手还各种构陷逼迫,哪怕已经有足够的惩罚,比如流放等判决,也不能再担任官吏。
这番决定主要是为了保住北疆的不少中坚力量。
要知道,当初北疆通过姚芝和赵辅季等人收揽流放人才的时候,不少人才的罪名都有收受贿赂,实际上也是南朝普遍存在的现象,在没有知名清官的这几十年,没有当官的没收过。
说句不好听过的,姚未给皇宫正殿守大门,都有孝敬收呢,真这样规定了,原本南朝所有官员都不能用了。
最起码姚芹的爷爷叔伯亲爹都要下台。
过往已经是如此了,姚芹认为,关键还是要看动机以及为了钱财做过哪些事情。
这番决定保住了薄采其,也让郭奉圣再怎么奋斗,都是一个副使顶天了,毕竟正使已经是高官们挂职了。
这就让郭奉圣非常想要躺平,可是上官又不让他躺平。
于是这种情况下,郭奉圣过得实在是不算太好。
姚芹不太在乎郭奉圣过的怎么样,在得知女性人口增加,并且能够解决其他势力的抗议之后,姚芹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当天晚上,姚芹还特地和云破军一起喝了两杯小酒,美其名曰给他饯别。
云破军看到姚芹那样子就想笑:“你怎么这么高兴啊?这么在乎女性人口?”
姚芹白了云破军一眼:“你不知道,母亲和儿童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要不然人口倒退,我看你着不着急!”
姚芹心想,你是没见过,因为社会集体意识不做人,引发的东亚低生育率问题。
“人口增加,确实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云破军举起酒杯和姚芹碰了碰,一杯酒入喉:“这搁在哪朝哪代,都足够写进历史,咱们姚元帅可要青史留名了。”
姚芹笑了一声:“我以为我占着北疆元帅的位置不让,就足够青史留名了?”
“万一,我的改革没成功,人家也会在历史上记下我,我这个和吕雉、武则天一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居然撑着丈夫失踪在外掌握北疆军权,等丈夫回来了还不还给他,如果不把我钉在耻辱柱上,他们未来还怎么教化女人以夫为天?”
听到姚芹的话,云破军并没有安慰,以云破军和姚芹近二十年相伴成长的经验,他也不觉得姚芹需要安慰,他只是好奇:“你一直自信满满,却也想过自己会改革失败吗?”
“当然。”姚芹很肯定地说道:“我完全能够想象改革失败的场景,也明白一旦我改革失败,意识形态的反扑会更加严重,甚至有人会直接盗取我的改革成果,用以巩固他们家血脉皇朝世代永传。”
听到姚芹的话,云破军不禁问道:“但是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坚持改革吗?”
“你依然不打算当女帝?不想把位置传给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愿意成为开国皇帝?”云破军好奇。
姚芹闻言又抿了一口酒,只觉得有点微醺,在回答之前,不忘夸奖云破军:“小云同志你很有意识嘛!都没问我有没有打算当开国皇后,直接问我要不要当开国女帝。”
云破军好笑地说道:“外面那些人传的,他们自己都信了,但是我又不是傻子,作为真的和你相处的人,我难道不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真挚的爱情?”
“我可完全想象不到你会被冲昏头脑,自己不当女帝,居然愿意辅佐我登上帝位,自己情愿当个皇后,你又不是傻子!”云破军忍不住吐槽:“他们是觉得傻子也能够执掌北疆了是吗?”
云破军的话让姚芹笑出了声。
姚芹告诉云破军:“我跟你说,我之前看过好多话本,都是女人有什么神医的本事、造物的本事、经济之能、经营之能,或者本来嫁妆就能有大片土地粮食壮丁,结果她居然心甘情愿地辅佐一穷二白的丈夫当皇帝,自己当皇后,我感觉那些写书的书生都是蠢蛋吧?哪里有那么傻的女人?”
云破军闻言也忍不住点头:“都说前事之鉴后事之师,但凡知道郭圣通和阴丽华的故事,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话本。”
“对啊!帮助丈夫当了皇帝,自己当皇后有什么好的?他大权在握再找几个年轻的妃子,和刘邦一样放任戚夫人恶心吕后,然后一番争斗还不一定能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姚芹完全不理解:“就是她被裹了小脑,习惯了这时代依附男人,也应该知道与其扶植丈夫不如投资儿子?”
不是姚芹编,这时代的女性确实是看中儿子远高于丈夫,一般紧张丈夫的,都是文臣那种丈夫死了儿子没办法继承的,武勋之家夫妻关系淡漠的,妻子可是巴不得死了老公儿子继承,自己当个老封君呢!
咱就说,当皇后哪里有当太后爽啊?
和姚芹把话题越扯越远,云破军赶紧扯回来:“你还没说呢,为什么不想要血脉的传承呢?姚家也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人家,我们云家更是历代儿郎品性优良。”
云破军能够理解姚芹不想生孩子,跳出女人必须要生个儿子的思维陷阱,云破军清醒的明白,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姚芹,生孩子死亡率和战场受伤一样高,自己也不想生。
但是云破军不能理解姚芹崇尚的没有皇帝的世界。
“就算你担心传给男性继承人会导致女性地位的倒退,也可以选择女性继承人啊?”云破军说着:“别管是姚蔷还是灭国,或者以后会有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不都可以吗?”
听到云破军的话,姚芹不难理解他的不理解。
“家天下,其实都出自人的私心,希望自己子孙后代代代能够享福,但是家天下是不可能长久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是常态。”姚芹说道:“但是我知道,有那么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子女能不能享受特权,因为他们要建立一个没有特权的社会,只要建立完成,哪怕子女没有特权,也能够幸福平安地生活成长。”
“因为没有人有特权,所以不需要担心没有特权的子孙?”云破军重复道:“即使孩子没有能力,也不会生活的太差?”
“当然。”姚芹点头:“有阶层的地方,才会担心阶层滑落。”
“那个理想国,就是你来的地方吗?”云破军问道。
姚芹的酒立刻醒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姚芹干巴巴地问道。
云破军忽然笑了:“你别告诉我,你所有知道的,都是空想出来或者和什么隐士高人学的。”
“我和姚芝打听过,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姚家不可能养得出你这种见识的女儿,我们七岁相识,你一直都能够说出一些远超出大家认知的事物,已经有很多人猜测,你其实是生而知之了。”云破军说着:“只是这些猜测,可能都没能传到你的耳朵里。”
听到云破军的话,姚芹忽然觉得,其实也挺合理的。
别的不说,就说自己拿出来的那层出不穷的科学技术,正常人都会怀疑。
要是搁在姚芹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如果有人既能研发芯片、又能提出闻所未闻的七维八维空间,能够解析黑洞成分,还能研发随身空间和任意门,解决了癌症等绝症,又能开发出基因优化液,是个人都觉得这家伙绝对是穿越回来的!
就是他本人没穿越,他也有高纬的金手指系统!
哪怕是天才,也没理由能够做到这些所有啊?
姚芹会怀疑这种人,人家古代人只是见识不够,也不是不会怀疑。
这不,云破军就给出了大家生而知之的猜测。
姚芹没有反驳云破军,而是追问:“如果我是这样,你们会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云破军不解:“高兴还来不及好吗?”
“嗯?”姚芹不解地询问。
“如果你有大来历,那说明你做的都是对的啊!那些阻止你的人都是螳臂当车,改革终将会获得胜利!”云破军气势昂扬。
说到这里,云破军就不得不说:“你要是真有这本事,你就应该早点说出来啊!你信不信,我们去其他地盘传播一下,人家老百姓要携老扶幼投奔咱!”
姚芹被云破军描述的场面逗笑了:“我告诉你,就算宣传的是我,那也是搞封建迷信啊!”
云破军无奈回答:“知道知道,我们要坚决打击封建迷信。”
“这态度确实还可以。”姚芹点头表示赞同,又追问道:“坊间还有什么关于我的传闻?也别瞒着我啊。”
云破军闻言挠挠头:“也没什么好说的传闻了啊?除了高层悄摸摸地传你是生而知之,也就是民间传我们两情比金坚,真要说有的话……”
云破军的声音开始犹豫。
姚芹明显感受到了瓜的存在,追问道:“什么什么?”
云破军看了姚芹一眼,提前做了个铺垫:“你可别又说我搞封建迷信啊!我就是转达一下。”
姚芹点头:“我知道,你快说。”
被催促的云破军说道:“之前神算不是算出来你们家里有人有凤命吗?大家觉得,这个凤命是说你是真凤下凡,所以凤命在你身上有显现,而不是什么皇后命女帝命,说你这只真凤的使命,就是带领大家走向非凡。”
“走向非凡?”姚芹不解,这又不是什么能够修炼的位面,怎么还搞出来什么走向非凡啊?
“现在那些机械造物、医疗手段,哪个不是非凡?”云破军解释道。
“啊这……”姚芹哭笑不得:“他们是懂解释的,知道我不搞登基不当皇后,也能把凤命给圆回来。”
要么说周易先生是更适合华国宝宝的心理医生呢?人家就是懂说话的艺术。
“所以人家能赚钱呢。”云破军说着:“不过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还真挺准的,最起码人家看出来你姚家有人不凡了啊。”
姚芹只能说道:“我管不了人心里相不相信,但是明面上这事绝不能推行。”毕竟姚芹也有点相信那什么神女命和黑寡妇命了,实在是太奇幻了。
“懂!”云破军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好了好了,夜深了,明天你还要出征,赶紧睡吧。”姚芹面对云破军的笑容,有点心虚地说道。
“是谁非要拉着我喝酒的?”云破军吐槽。
说完这句话之后,云破军忍不住问姚芹:“所以,你来这里之前,真的住在这样的理想国里面吗?”
听到云破军的话,姚芹不禁回忆道:“他可能还不够理想,但是在现代的普通百姓看来,可能真的是梦中的理想国了。”
“你们理想国,真的没有君主?”
“因为建立他们的人,都是一群理想主义者。”姚芹说道:“他们的光辉照耀大地,为了理想能够约束自身的私欲。”
这么说着,姚芹笑着举了个例子:“当时推行男女平等的,很多都是男性领导人,推翻贵族地主这些阶层的,本身大多出身富裕家庭能够接受良好教育,他们做事,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处的。”
“真是难以想象啊。”云破军叹息。
叹息完之后,云破军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们能够实现吗?理想主义者,北疆有产生理想主义者的土壤吗?”
“怎么不能?”姚芹的回答充满信心。
“人性的光辉永远都存在的,岳家军能冻死不拆屋,是跟随岳飞的理想主义者,我们哪怕没有岳将军的人格魅力,也能吸引到同道中人,别的不说,你不就为了百姓,举报了你爹?”
云破军闻言害羞道:“我可算不上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不需要很纯粹啊,人是复杂的,但是只要大家有底线,能够朝着一个方向努力,能够约束自己,不就好了?”
“要是这么说,那你现在确实是有很多同道中人了。”云破军露出了笑容。
“那当然!”姚芹胸怀万丈地说道:“吾道不孤!”
说完这话,隔壁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在两个听力很好的人耳朵中非常明显。
“不孤的姚元帅,您能去给您的女儿换一下尿布或者喂奶吗?”云破军说着:“毕竟我是个需要睡眠明天就要出征的人。”
姚元帅:“你要知道父女感情的培养……”
云破军打断姚芹的话:“志同道合者也需要从娃娃抓起啊。”
姚芹:……“说实话,我不会换尿布,也不会拍奶嗝。”
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喊:“虎头!你妹妹她哭啦!~”
虎头梦中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