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云破军睡不着,只是兴奋中夹杂着一点担忧,那么萧虎京睡不着,是真的很焦虑了。
萧后看到萧虎京的黑眼圈,关心地问道:“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吗?”
萧虎京摇了摇头:“昨晚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就是和大家讨论对策,晚了点而已。”
萧虎京没有说,讨论完对策之后,自己又默默在脑海里推演了许久,睡的两个时辰,有半个多时辰都在动脑。
萧后见状,只能安慰萧虎京:“国事重要,但是你们的身体也重要,你们都是肱骨之臣,任何一个人倒下,咱们面对北疆的胜算就又少了一分。”
萧虎京闻言,连忙谢过萧后的关心。
只是如今局势如此,不仅是萧虎京,就是萧虎京已经五十岁的亲爹,也很难保持平稳的心绪入眠。
萧后反而过了焦虑的阶段,已经淡定了:“天可汗在大行之前就已经考虑了北疆会吞并我们的情况,到时候我们母子的性命应当是保得住的,所以你们在对抗北疆军队的时候,不要用伤阴德的法子,也是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听闻萧后的话,萧虎京回答道:“您放心,我一直盯着呢,之前有说要在河流投放病牛病羊污染水源的,也有说要小孩带着炸药去他们队伍中央引爆的,都已经被我们否决了。”
听到萧虎京这话,萧后连忙念了一声佛,而后赞同道:“你们做的对,咱们就是想要赢,也不能用这种法子。”
通过疫病污染水源这种事情,之前的历史中早就发生过,萧后也是熟读历史的人,知道这样做会死去多少人,非常不赞同这种办法。
至于说让小孩子自杀式袭击,这是火药出现之后才有的办法,在冷兵器时代,小孩子能有什么杀伤力?大家都知道人们会对小孩子降低戒心,就是因为他们想当刺客也当不了啊!
萧虎京一说这个办法,萧后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如果干这种事情的是比自己小儿子还要幼小的儿童,那么想出这个办法并且实施的人,未免也太阴毒了吧?
为此,萧后还专门提醒萧虎京:“这个主意是谁提出来的?你要多注意这个人和他背后的实力,他们做事太不择手段,要小心他们的背刺。”
萧虎京闻言,对萧后说道:“您放心,我都明白,那人我也知道,包括之前要丢牛羊的也是,他们这是急了,按照北疆的律法,他们这些平时就作威作福为非作歹的人,就算匈奴投降,也要清算他们的罪行,最少都是去矿山挖煤的待遇,所以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萧虎京这么一说,萧后就开始担心起来:“现在议政会拒绝了他们的提议,他们不会自己去做吧?到时候北疆只会觉得,这都是匈奴做的。”
按照萧后的经验,南朝一直以来都把他们看作匈奴,对于匈奴多部落联合制的整体都没有看清楚,按照这种推测,北疆也不会注意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干的,他们只会觉得是匈奴人干的。
萧后考虑的这件事情确实有发生的可能,所以萧虎京也作出了准备:“我打算再去一趟北疆,和他们那边说清楚这些事情,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不好迁怒我们。”
不是萧虎京资敌,而是萧虎京明白,以北疆的大势,他们想要搞得这些手脚都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比如说小孩炸弹,如果第一次第二次还能起效,那么第三次开始,北疆就会引起警戒,不会再让孩子靠近自己的队伍了。
在比如说水源,北疆一直有烧开水饮用的习惯,很难说带有疫病的水源能够传染他们多少人,就算真的传染了,他们的隔离医疗也非常迅速,很难大规模扩散。
既然卖好不影响局势走向,萧虎京当然不介意在姚芹等人面前刷一个好印象。
不说别的,就说如果匈奴这次没撑住,拼接这些好印象,萧虎京还有机会做一个富家翁。
当然,这些都是萧虎京能够获得的好处,这次出使北疆,萧虎京的风险是远大于收益的。
“不行!”萧后就说道:“你不能亲自去北疆,你要是去了之后被扣下,可不是小事。”
别说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北疆确实没有斩杀来使啊!人家就是把人扣下不放,拖过战争阶段,不就相当于废掉了匈奴的一员大将。
在这种利益的诱惑下,北疆作为一个国家、一个势力,是不是正人君子,还真不会有人对它进行到道德审判。
毕竟想要道德审判,你也要敢指责北疆才行啊!你不怕北疆就把你列成下一个攻打对象?
“太后,这件事情我们也讨论过,”萧虎京对着萧后的反对,并没有改口,直接解释道:“毕竟我和姚芹、云破军有同窗之谊,出使这件事情,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他们也许会看在当年感情的基础上,给我们一条活路。”
听到萧虎京的话,萧后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拍了拍萧虎京的肩膀:“好孩子,辛苦了,咱们匈奴人,永不言败!”
萧虎京当然明白萧后的意思。
自己这番去往北疆“求和”,也只是权宜之计。
匈奴人并不打算轻易地向北疆投降,这次战争,匈奴自己认为,自己不一定会输。
在这种情况下,明明萧虎京也参与了作战计划的制定,只要萧虎京一出使,匈奴赢了,他一定会被嘲笑跪的太快,匈奴输了,他们就是卖国贼一样的存在。
为此,萧虎京对萧后说道:“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都是我的职责。”
说完,萧虎京又笑了:“说起来我们这里的书院还是姚芹和云破军的母校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这个求学经历?”
“那时候你们都还是小孩子,你还是个小胖墩呢!”萧后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说起来,书院那么多,他们偏偏和你读了同一个,同窗那么多,偏偏你们成了朋友,这缘分也是妙不可言。”
萧虎京失笑:“我在书院门口和他们打话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我们会成为一生之敌。”
一生之敌什么的,姚芹表示,并没有?
什么一生之敌?
自己的一生之敌难道不是冬天的被窝吗?
啊?你说萧虎京?
他不就是前进道路上的一个过路人吗?
他也配叫一生之敌?
如果现在西方有夜卡琳娜或者皮德(名字改写)的平行时空版本存在,姚芹倒是承认,他们两勉强算得上一生之敌。
被萧小胖单方面当成了一生之敌的姚芹毫无波澜:没办法,优秀的人生总是会被很多人看见,他们幻想自己是我最重要的对手,那我也没必要澄清啊!
所以,在手下人送来萧小胖的言论之后,姚芹毫无波澜。
姚芹只是让人给云破军也带去了消息。
姚芹心想:我不承认一生之敌,云破军也不知道会不会承认?他可跟萧虎京正面干过好几次哎!
“一生之敌”萧虎京就这么没有秘密地踏上了和北疆的领土。
从贝加尔湖畔赶往京城,就算萧虎京日夜兼程,也花费了好几日的时光。
在去往京城的路上,萧虎京恍惚想起好些年前,云破军和姚芹是作为自己的护卫军护送自己去南朝京都会见当时的老皇帝,那时候姚芹还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将,京城里任何一个大官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碾死她。
但是时空变换如此奇妙,如今的姚芹和大家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翻转,那时候能够随意处置姚芹的南朝皇族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些公主的血脉,那时候南朝的高官要么下了牢房,要么战战兢兢怕被翻旧账。
而自己?那时候还是众星拱月的月亮,现在只觉得皓月之辉,怎么能和太阳相争?
想到这里,萧虎京笑了:差点忘了,人家北疆的教材说了,太阳是恒星,会一直发光,月亮其实本来就不会发光,知识反射太阳的光辉。
而自己以为众星拱月的月亮才是主角,却不知道,那些星星都是和太阳一样会发光的恒星。
所以,姚芹他们一直都是恒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被自己这个月亮遮挡了光芒。
想到这里,萧虎京又有一些灰心丧气。
以北疆阅兵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匈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赢?
自己现在把姚芹刺杀了,还有机会吗?萧虎京甚至开始了胡思乱想。
然而到达京城之后,萧虎京又面临了更加让他难受的一个情况:姚芹暂时没空接见他,使团需要在北疆慢慢等着姚芹空出来日程。
一个不被立刻接见的使团意味着什么?
萧虎京很明白,意味着不重要。
搁在十来年前的南朝,人家敢晾着匈奴爸爸?不怕匈奴挥兵南下吗?
所以北疆这一举动也意味着,北疆认为这次攻打匈奴,是势在必得。
为什么匈奴使团不重要?没多久匈奴的地盘都是北疆的了,哪里还有什么匈奴使团,那都是北疆匈奴省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姚芹这个老大,还不是想要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所以北疆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呢?萧虎京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