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芹当然不知道自己天降一口大锅。
云居安此时也没空去质问姚芹,找她的麻烦。
面对沈芙芷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云居安只能指天发誓:“我绝对没有生什么私生子。”
至于自己身边跟着的儿子:“守边他和我在一起,并没有失踪。”
听到这话,孙氏一脸惊喜,沈芙芷却直接一声冷笑:“呵!说吧,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让你可以隐瞒守边的消息。”
这种时候,还让云守边藏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云居安向后打手势,让大家把云守边放出来。
在云居安赔笑的时候,云守边很快就出现在沈芙芷和孙氏的视线里。
一见到云守边,两个女人的目光都粘了过去。
沈芙芷自不必说,不管怎么说,云守边都是她生养的孩子,哪里有不关心的?
孙氏更胜一筹,如果说之前和云居安说话只是泪眼盈盈的话,现在可谓是泪如雨下了。
只是看着孙氏,很难想象有人对丈夫的感情会超越母亲对儿子,但是如果能够联想到她把自己未来的喜乐悲欢和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大概能够明白一点她的想法。
总之,此时此刻,看到云守边之后,孙氏再也没说什么合不合规矩,而是直接扑到他怀里,梨花带雨地哭泣起来。
云守边一手揽住孙氏的肩膀,一手轻轻拍她背部,同时眼睛看向亲娘,向亲娘表示歉意。
沈芙芷见状,也懒得说孙氏,他们两这种一个与愿打一个愿挨,沈芙芷不理解,但是尊重,
云守边既然出来了,沈芙芷也就懒得听云居安的一面之词,直接问云守边:“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失踪了?”
云守边能够放过这个告状的机会?
当然不可能!云守边巴不得赶紧让亲娘收拾亲爹呢!不然都白费了自己“逆子”的名头。
于是云居安听到云守边对着沈芙芷说:“娘,不是我失踪,是我爹派人把我绑了起来,然后还关住不让我回北疆!”
云守边这话一说,沈芙芷的生气程度可想而知。
就连一直咳嗽儿媳对公公尊重的孙氏,这时候也忍不住离开云守边的怀抱,看向了云居安。
感受到沈芙芷的心情和微妙的气氛,孙女也跟着几人一起看向了云居安。
一下子被一大家子注视,云居安颇为不习惯。
就在云居安因为大家的目光别扭的时候,沈芙芷提醒:“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云居安当然知道要解释,但问题是,这怎么解释?
平日里,大家都讲究一个打人不打脸,孙氏这时候还在呢,自己难道要告诉妻子,因为云守边总是启用孙氏的家人,保守风潮渐起,为了不影响北疆的开发建设,自己就把儿子绑来了身边?
云居安丝毫不怀疑,自己敢这样说,孙氏会记恨死自己,而沈芙芷也难说会不会原谅。
关键时刻,还是云居安的好儿子云破军来解围了。
云破军之前一直没有出现,鸡贼地等亲爹和亲哥两人解释了一番之后,才姗姗来迟道:“娘,大嫂,这一路累了吧?咱们赶紧入城吧,再不快点,到时候路又要堵住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咱家。”
听到云破军这话,沈芙芷第一时间表达了疑惑:“路堵住了?”
“娘您是不知道,这京城修缮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现在的人流量,所以现在的道路情况和人流量及其不匹配,动不动就会堵车堵马。”云破军抱怨道。
在这之前,沈芙芷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堵车赌马,可以说是听都没听说过。
云破军这么说了,知道堵车有多严重的云破军和云守边两人连忙和云破军一起,催促家人赶紧入城。
沈芙芷还没来得及摆出生气的态度,就被三人牵着马赶着车,离开了歇脚的地方。
“我话都还没有说话呢!”沈芙芷对着给自己牵马的云破军说道。
马都被云破军牵走了,这匹马还是官家借的马,沈芙芷只能跟着马移动。
一边跟着马移动,一边沈芙芷也不忘问云破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爹没有过世的?”
云破军听到这话,差点一踉跄。
不是,娘,罪魁祸首在那边你不去审问,怎么就盯着我这个小喽啰啊!云破军内心崩溃。
崩溃的云破军忍不住看向了云居安。
云居安登了云破军一眼:看我干啥?
云破军不由想到:这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吗?
就在云破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他的救星来了。
姚芹匆匆赶来,看到沈芙芷的第一时间就道歉:“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看到姚芹之后,沈芙芷的态度变好了格外多:“哪里就需要你来?你每天那么辛苦,还专门腾出时间来接我,怕不是又要加班了?”
云破军:合着只有你小儿媳妇需要加班,我就不用担心请假接你是不是需要加班是吗?
不说孙氏有没有落差,就是一向心思不太敏感的云居安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怎么回事啊?你娘怎么对姚芹的态度差距这么大啊?”云居安忍不住找云破军咬耳朵。
云破军挠头:“娘一直就是这样,从我从西方回来就是这样了,都习惯了。”
云居安砸吧砸吧嘴,不理解地说道:“我寻思,我当年也不是生下了女儿被人偷龙转凤成了儿子的啊?”姚芹这待遇,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哪跟哪儿啊?”云破军撇嘴:“娘这人您还不了解吗?她对女儿能这么好这么体贴?”
云居安和云守边同时陷入了思考。
思考之后的结果两人都给予了确认:“就是亲女儿,在你娘那里都很难有这待遇。”
沈芙芷又不是什么重女轻男的人,云家父子可不相信她会因为性别给女儿这么多特殊待遇。
沈芙芷:你懂什么!我看的不是儿媳妇,是我们女性提高地位的精神领袖!
姚芹此时正对着沈芙芷笑:“来接您是正理,就是加班一两天也是应该的。”
听到姚芹这话,沈芙芷笑了起来。
云居安发誓,这是自己和沈芙芷重逢一来,沈芙芷笑得最真最开心的一次。
云居安:怎么回事啊?老婆看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到她小儿媳妇就一脸开心?
一脸开心的沈芙芷和姚芹确定了一件事情:“云居安这是,你没有掺合进去骗我吧?”
姚芹问心无愧,十分坦荡:“我绝对没有骗你,事实上,我还是几个月前破军告诉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知道之后不久,我们就和云将军开展了和谈。”
“和谈?”沈芙芷不解。
“咦,他们连这个都还没解释吗?那他们提前这么久过去,是为了什么?”姚芹不解地问。
“解释了什么?”沈芙芷一声冷笑:“不仅什么都没解释,还成功地让我因为一个辣眼睛的惊喜礼物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姚芹:老人地铁看手机?
提起那个礼物,沈芙芷就觉得气不顺:“你都不能想象那玩意多伤眼睛,热闹地一塌糊涂。”
吐槽完这个,沈芙芷发现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连忙说道:“不说这件事情,关于云居安隐瞒他生死这件事,你知道多少,都给我说说?”
云家三父子内心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想法,想着:姚芹啊姚芹,你也有今天!
这可真是个两难的情况啊!
现在沈芙芷让姚芹解释,姚芹如果是偏向云家人,沈芙芷肯定不会很高兴,姚芹如果是狠说云家人,沈芙芷不一定会高兴,但是云居安等人一定会很生气。
此时此刻,云居安就想看看,姚芹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抱有这种看热闹的打算,云居安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因为姚芹直接拒绝了沈芙芷。
“这家事情是云家的家事,我不是当事人,不适合替他们解释。”
姚芹这话一说,云居安又惊讶了一点:这小丫头片子,有点东西啊!
看似这次拒绝回绝了沈芙芷的面子,但是这确实是伤害最小的办法了,而且还转移了沈芙芷的注意对象,没准沈芙芷都没空生她的气。
很快云居安就知道,不是没准,是沈芙芷确实就没生姚芹的气。
因为沈芙芷的怒气都到了自己的身上了。
一遇见堵车的路段,沈芙芷就盯着云居安追问:“所以呢?后面你又做了什么?”
云居安压力山大,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情况都说明了,部分也只是美化了一下自己的心理活动。
比如说,为什么要抓走云守边?
因为云守边他不仅反对北疆的一些好的政策,他还经常为了孙氏和孙氏那些守旧的支持者,让沈芙芷不开心。
又比如说,为什么不让云破军告诉母亲真相?
云居安美化的说法是,一开始担心沈芙芷没办法表现出一个母亲失去儿子的悲伤,让人家起疑,后来是因为担心沈芙芷管教孙氏和孙子的时候会畏首畏脚。
总之,虽然我老云做的不对,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啊夫人!
沈芙芷有没有相信,姚芹不知道,但是姚芹也是佩服云居安掰扯的能力。
这一路就在云居安的解释声中和沈芙芷神色莫辨的沉默中到达了尽头家中。
“家里有点乱。”姚芹开门之前说到。
沈芙芷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一栋不大的二层小楼,刚想说这么大的位置能有多乱,就看到姚芹打开了房门。
门口呼啸而过一支缩小版北疆军队。
姚芹的额头蹦出青筋来,怒吼道:“大牛!我是不是有告诉过你,要是再给我发现你带着弟弟妹妹跳楼梯,我给你把小木刀和军装没收了?!”
姚芹的怒吼声一出,嘻嘻哈哈对战达成一片的儿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芙芷看着大堂里台风过境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小儿媳妇还是谦虚了,这哪里是有一点乱?这明明是相当的乱啊!
姚芹很快就找到罪魁祸首,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往外拖。
大牛一边被姚芹揪着耳朵,一边惦着脚走路,嘴巴里还不忘说姚芹:“北疆立法严禁家暴,你作为领导、作为表率,怎么能明知故犯虐待儿童呢?”
姚芹一声冷笑:“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虐待儿童!明天我把你和小妹两人单独锁一个房间里!”
一听到这话,大牛没忍住就哀嚎了起来。
大牛一开始哀嚎,云破军就知道不对。
一开始云破军还在看戏,看到大牛的哀嚎,云破军也看不下戏了:“大牛,赶紧闭嘴!你想吧小妹吵起来吗?”
大牛立刻收住了声音。
其他人都没想到,小妹这个词这么好用,心里还感慨,这大牛看着是个调皮蛋,没想到居然还挺懂的心疼家里妹妹。
很快大家就见识到为什么大牛要“心疼”了。
在大牛哀嚎声收住之后,姚芹和云破军耳尖地听到了啼哭声。
两人面色同时一变,往婴儿床冲去。
“这是怎么了?”云居安一脸莫名其妙,
还在和孙氏你侬我侬的云守边没有理会云居安。
沈芙芷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着,沈芙芷还是走上前去,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把手的地方。
一过去,沈芙芷就看到云破军和姚芹两人正围着一个小婴儿哄。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沈芙芷说着,伸出双手想要接过孩子:“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哄好?”
云破军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亲娘,说道:“这是我路上捡到的孩子,娘您小心一点,她身体不好,还是个夜哭郎,一点不如意就要哭好久,哄也哄不哄好。”
沈芙芷接过婴儿,说道:“哪里有无缘无故哭的小孩子,她这是在告诉你们,她不舒服,或者害怕!”
姚芹在边上补充道:“这孩子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地哭,但是我们也没有好办法,找了大夫,大夫都说她应该是先天发育不良,所以身体内不是很健康,心脏跳动也微弱。孩子一直不舒服,所以才一直哭泣。”
沈芙芷接过孩子,发现这孩子确实哭的面红耳赤,连忙对着孩子说道:“哦哦哦,乖宝不哭啊!”
这时候,云居安的女儿到了沈芙芷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裙子,在沈芙芷蹲下来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对着沈芙芷问:“娘,妹妹为什么哭啊?”
“因为她生病了。”沈芙芷替她回答道。
“她生病了?”孙女踮起脚尖看了看哭泣的小婴儿:“她好可怜啊!不能把她的病治好吗?”
“我们也想治好她,但是大家都做不到。”沈芙芷解释道,又鼓励孙女:“不如我们宝贝好好学习,以后研究出怎么治疗她这种小婴儿的办法?”
听到沈芙芷的鼓励,孙女握拳:“奶奶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要当一个比华佗还厉害的医生!!”
看到这幅场景,孙氏忍不住找云守边告状:“夫君,你看娘,她总是教孩子一些不着调的,姚芹也是这样,破军他根本不管,这孩子可是我们两的长女,大家闺秀,怎么能和那些学医的人一样呢?那些人学医还去翻猪大肠呢!”
关于学医要翻猪大肠这个刻板印象,北疆的医学生算是保持住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大蒜素和麻药的普及,开膛破腹也不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毕竟西欧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也已经进行手术了。
而因为消毒技术和抗生素研发的滞后,这年头只有确定不治疗会要命的疾病才会在北疆的医院开刀手术。
很多疾病虽然严重,但是并没有病痛表现,也就发现不了,这种情况下,肠道问题就很容易发现了,而肠道问题,又是很容易完成手术的,所以也被列为了医学生必修。
因为猪皮和人皮的相似性,很多医学生练习缝合都需要使用猪皮,而学习肠道的时候,学生们也会用猪大肠练习一下,然后一起把大肠卤了,祭拜一下五脏庙。
于是,这就形成了北疆医学生喜欢翻猪大肠的刻板印象。
孙氏对这件事情显然是没办法接受的,听到沈芙芷的话,都忍不住和云守边告状。
听到孙氏小声告状的沈芙芷撇过孙氏一眼,心里埋怨她上不了台面,但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孙女。
好在小孙女没有听到亲娘的话,依然笑容饱满。
直到此时,将婴儿哄到声音变小之后,沈芙芷才有空询问姚芹等人:“这些孩子是?”
云破军龇牙笑道:“娘,这是我收养的孩子。”
“什么?!”沈芙芷、云居安、云守边、姚芹四人都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姚芹忍不住问道:“我以为是刚刚打下京城没多久,这边的育幼院还不够完善,你带着孩子回来寄居?”
天知道姚芹对自己的定义是幼儿园、学前班生活老师,并不是什么母亲啊!
就连管教方式,姚芹都不是母亲式管教,而是老师式管教的!
老师和和母亲管教的区别,大概就是母亲习惯事无巨细,而老师教会孩子之后,基本上就只会抽查了。
但是这都建立在云破军没□□的基础上。
既然云破军收养了孩子们,姚芹就要问了:“不是,我记得我们北疆的收养规定没有那么宽松吧?”
因为这时代很多人口贩子都喜欢用“养子”“养女”的名义贩卖小孩,很多没有权利蓄奴的家族也通过“养子”“养女”的方式来控制奴仆,所以北疆对于收养的规定格外的严格。
按照北疆的规定,只有到达一定的岁数、没有子女、有独立居住的组织、没有过往劣迹的人,在共同居住家人的全体同意自家,才可以领养未上小学的小孩。
至于已经上了小学的小孩——害怕有人觊觎孩子的奖学金,以及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是劳动力了,怕领养人另有目的的北疆并没有开放领养。
所以,云破军说他领养了这么多孩子,姚芹才颇为惊讶:“我作为同住人,都没有出局知情同意的证明,你是怎么办成收养的?别不是利用职权吧?”
云破军挠头:“我是计划收养,但是还没有办手续。”
说完,云破军又强调:“可是我问过这些孩子,他们都愿意的!”
“他们就差上房揭瓦了,能不愿意吗?!”
说起这个,姚芹也是佩服云破军的。
一般来说,小孩子,特别是流浪过的小孩子,在进入一个家庭的时候,难免会患得患失束手束脚,并且极力表现出自己乖巧的一面。
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接受他,这几乎是孩子讨好的本能。
但是云破军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能够让孩子们短期内就放下思想包袱,把这个家当作自己长大的家一样,无法无天,也不担心被赶出去。
因为这个天赋,姚芹甚至有想过要不要让云破军兼任一下儿童保护协会的副会长,专门负责和小孩子打交道。
不管怎么说,云破军说孩子们同意,姚芹是相信的,但是姚芹在犹豫,自己和云破军真的适合领养孩子吗?
两人的工作压力都不小,夜不归宿更是常态,在这种情况下,孩子真的能够健康成长吗?
相比于姚芹的考虑,云居安更加实际,也直指核心:“你们收养这么多孩子,是打算把元帅的位置传给养子吗?”
这倒不是云居安有什么血脉传承的执念,但是这时代的养子养女是很严肃的关系,更讲究生恩不如养恩,所以将家业交给养子女继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北疆的元帅之位不一样。
云居安提醒两人:“如果大家知道计划将北疆元帅的位置传给养子女,那么明天你们府邸周围就能多出几十个婴幼儿。”
博一博的事情,谁不会幻想一下上位的是自己的孩子呢?
等孩子执掌北疆之后再去相认什么的……
只要利益足够大,谁能不心动?父子情母子情不在于一时,父母爱子为其计之深远。
听到云居安的提醒,姚芹悚然一惊。
云破军还在说:“这些孩子以后也是和其他人公平竞争啊……”
姚芹却立马说道:“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公平,因为有情感偏向,所以我们北疆必须要规定,官员的养子养女和干儿子干女儿也不能进入他们任职领导的单位,不能担任他们担任过的职位。”
“也就是说,如果我收养这几个孩子,他们不管多么优秀、多么具备天赋,也一定和北疆大位无缘。”姚芹说的非常肯定。
说完之后,姚芹不得不提醒云破军:“为了让孩子以后别恨你,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可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