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破军未眠。
每当迷迷糊糊地睡着,总会被姚芹梦中举动弄醒,而因为姚芹力气很大,云破军又掰不动她的手脚。
第二天一早,姚芹看到神色恹恹的云破军,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云破军叹气:“我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睡,你睡相没有这么差啊?怎么现在睡着了还打拳?”
姚芹挠头:“可能是我最近习惯了习武?所以梦里都在打拳?”
这么说着,知道自己理亏的姚芹关心云破军道:“你还好吧?没有被我打伤吧?”
云破军摇头:“我要感谢你在梦中没有用力,不然你今天早上醒来,就要恭喜你能守寡了。”
姚芹:……
虽然发现了一些小矛盾,但是姚芹和云破军还是礼貌的和张寡妇一家告别,拿着自己处理好的假证,踏上了回军营的路。
这一路却并不安稳。
云破军和姚芹一路走来,路边都是衣着破烂的人群。
偶尔在路边歇歇脚,还能听到同样歇脚的人说:“今年的税又变多了,而且他们每个势力过来都要收一遍税,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可不是,还好皇帝老儿跑的早,还没有收今年的秋税,我都已经交了两遍税了,他们这群人,简直是土匪,捞完就跑。”
听到这话,姚芹和云破军不禁相望,又觉得头疼了。
这地方的粮食都被收税收走了,北疆打下来,又要支出一大笔粮食保住小民的命,莫子焘怕不是要疯掉?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继续赶路,云破军却突然动了动耳朵:“好像有小孩的哭声。”
姚芹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下:“确实有。”
虽然急着赶路,但是孩子的哭声能够传过来,说明距离也不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云破军和姚芹对视一眼,开始在路边搜寻了起来。
听声辩位,很快云破军就找到了哭泣的孩子,呼唤姚芹:“在这里,有个小婴儿!”
听到这话,姚芹看过去,就看到云破军捧着一个小婴儿,十分手足无措。
姚芹顿时无语:“你不是也抱过你侄女吗?”
云破军求救:“我抱着一会儿就会被抢走,哪里知道怎么正确抱孩子啊!”
这么说着,云破军努力把婴儿往姚芹手上递。
姚芹无奈接了过来,这才打量起孩子。
目前天气还不算太冷,但是孩子身上也只有一件破布做的衣服,小脸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可能还有什么疾病,所以一副不健康的样子。
“这孩子多大啊?”云破军拉了拉小孩子的手,问道。
“都说小孩子是四翻六坐八爬,我们把他放下来,看他能不能坐起来能不能翻身就知道了。”姚芹虽然没带过孩子,但是也有常识,闻言对云破军说着。
云破军顿时起了兴致,直接拍了拍地面:“快,快试试!”
姚芹无语:“这地上都是草,好歹去路面啊!”
“那还等什么?”云破军说道:“赶紧验证了,咱们好赶路啊。”
姚芹:……
不打算和云破军battle不试是不是能更快赶路的姚芹沉默地完成了对孩子的检测,断定道:“长了牙齿,会翻身但是不会坐起来,应该是五六个月?”
姚芹说着,原本看到生人已经停止哭泣的小孩又哭了起来。
“他怎么又哭了?”
“拉了或者饿了?”姚芹猜测道。
猜测完,姚芹把孩子塞给云破军:“你看看她拉了没?”
“为什么你不看?”云破军不解。
“因为我嫌弃臭。”姚芹诚实地回答。
云破军:……“那我难道不嫌弃吗?”
姚芹只能说道:“孩子是你发现的,善始善终,而且男女有别,我不合适。”
云破军只能捏着鼻子观察孩子的便便情况。
“应该没拉,这破烂衣服,拉了会很明显的。”云破军说着,又看了一眼,奇怪地说道:“这孩子怎么没有小鸡鸡,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家里遗弃了吗?”
姚芹闻言,立马夺回了孩子:“不管她是不是因为没有小鸡鸡被遗弃,但是没有是正常的,这是个女孩子!”
救命,看孩子的样子和穿的衣服,还以为是个男孩子,让云破军去干,结果这竟然是个女娃。
云破军立马想到之前在北疆处理政务时听闻的弃婴。
“所以,这是一个女孩子,她被家里抛弃了?”云破军问道。
姚芹也不能肯定:“一般因为女婴直接抛弃的,都是孩子刚出生一两天就被抛弃了,这个孩子被养到了这么大,应该不至于?”
“那这孩子难道是被人偷了?”云破军猜测。
“更不可能,拐子都是选三四岁的孩子,人家买孩子回家,没几个是当自己孩子养的,都是当丫鬟小厮,年纪太小了还要养到四五岁,多不划算啊!还是三四岁的孩子好,记不住家里的信息,调理一两年就能卖出去。”姚芹回答道。
这么说着,姚芹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孩子应该是家里人抛弃的,专门抛弃在两个官道的交叉处,就是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她。”
“为什么啊?孩子养这么大了,扔了不心疼吗?”云破军实在是不理解。
姚芹看了看娃蜡黄的小脸,回答道:“也许是因为,抛弃了还可能活着,留在家里就是死路一条吧。”
“你看这孩子,脸色蜡黄,和侄女粉白的皮肤完全不一样,这不是孩子天生黄,是因为营养不良或者生病。”姚芹说着。
“营养不良的话,说明她家里应该条件很差,刚刚你也听到,人家都收了两遍税,她家里估计也没什么余粮了,而且她已经五六个月,如果营养补充不够,她亲娘应该快断奶了,也没办法再养她。”姚芹分析着:“如果是发现生病的话,生病的孩子常年都是一大笔开销,家里丢弃也是很正常的,更别说现在税收负担更重,谁能接受一个常常生病的小孩呢?药材和大夫不要钱的吗?”
云破军听了这话,不由沉默了。
姚芹继续说着:“当年小芝麻被生出来,我爷爷奶奶和爹娘他们好多次感慨,说还好小芝麻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当官了,不然给他治病都治不起。”
姚芝无非是幼年时期身体虚弱一些,和现在部分经常需要跑医院的小孩类似,但是在古代,如果平民家庭的孩子身体不够好,是很难活到成年的。
云破军沉默了一下,问姚芹:“生民多煎,但是北疆现在已经很少见这种弃婴的情况了,这就是你想实现的大同吗?”
“这算什么大同?这还远远不够。”姚芹回答地很坚定:“北疆现在已经做到了,等我们一统中原,好好发展,以后绝不会仅限于此。”
两人说话间,原本哭累了的小孩看没人理自己,顿时爆发了大哭。
云破军手忙脚乱:“她现在要干什么?是不是饿了要吃东西?她是不是还在喝奶?我们去哪里给她找奶啊?”
“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可以吃米汤了吧?我们赶紧赶路,去镇上,买点精米熬汤给她喝!”姚芹在孩子的哭声中也慌乱了起来。
两人连忙抱着一个哭包,加快了速度。
等到镇里的时候,孩子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
城镇居民忍不住好奇地看着云破军和姚芹,有人对他们两指指点点。
姚芹和云破军没有理会,赶紧跑到一个小摊子面前,问老板:“老板,老板娘,你们这里有什么事她可以吃的?帮我们拿一碗!”
老板娘看到哭得脸色涨红的孩子,心疼地说:“哎哟,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啊?”
“她没拉,所以我们怀疑是饿了,想赶紧给她喂点东西。”姚芹回答道。
“你们怎么带孩子的?你们媳妇也是,怎么就放心把孩子丢给你们两个大男人?”老板娘说着,连忙打了一碗鸡蛋汤:“这个她可以喝,承惠两文。”
姚芹看向云破军,云破军掏出了两文钱。
接过汤,姚芹抱着孩子,云破军拿勺子给她喂,一旁的老板娘看不过去:“你们在家里,就完全没带过孩子吧?哪能这么喂呢?”
说着,老板娘好心地接过了孩子,这才发现孩子身上的破布衣服。
“你们两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孩子……?”老板娘忍不住说着:“你看她,手脚都是凉的。”
两人因为要拜访姚芹的外公,换了平常穿的衣服,北疆高层一向简朴,两人的衣服也只是细棉麻,因此来到镇中也不用脱下防止别人猜到身份,可以穿着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云破军挠头:“这孩子是我们在镇外草丛里捡到的。”
老板娘一听,明白了过来,怔了一瞬,对着两人说:“这孩子也是命大,碰到你们两个好心人,你们后面打算怎么办?一直养着这孩子?”
“大姐,咱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育婴堂之类的地方啊?”姚芹打听道。
毕竟姚芹和云破军还要赶路,带着孩子是真不合适。
大姐一听,同情地指了指路边乞讨的小娃:“育婴堂,早就没有钱了,朝廷跑后甚至没有人管,有的地方黑心,就把孩子都卖出去,随便买家做什么,你看那两个孩子,都是育婴堂里逃出来的,指望我们这些摊位有客人剩饭,施舍他们一点。”
云破军抬眼望去,只觉得心里一紧:这两个孩子,完全是标准的大头娃娃,饿的身上都没有二两骨头了,以云破军的听力,都听不到他们喘气的声音。
如果不是老板娘指出来,云破军甚至没发现那角落的阴影里还有两个孩子!
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样子,云破军非常不解:“他们为什么不跟着接手的人走,就算被卖,也比现在要好吧?”
这些孩子看起来,根本就是勉强活下来的状态。
老板娘闻言,打量了一下云破军:“你可真是说笑了,要是能被卖去好人家当丫鬟小厮,孩子们干什么跑啊?”
姚芹赔笑,小声圆道:“他家几代单传,家里的宝贝,理解一下。”
老板娘立马明白了过来,对姚芹点点头。
“被卖,不是当丫鬟小厮?那是去青楼?”云破军还在追问。
“青楼算什么坏去处,再说,人家也不要几岁的小孩啊。”老板娘好笑地说道,心想这可真是年轻人。
云破军无法想象还有比青楼更坏的去处。
姚芹这时候倒是说起自己之前的见闻:“听说百年前,关中大旱,如果父母卖掉孩子给人牙子,很可能第二天就在菜人市上看见孩子。”
菜人市云破军是有听闻的,就是把人当做菜一样卖,和易子而食是同样的惨剧。
“我们这里可没有这种地方。”老板娘连忙说道,说完又压低声音:“就是有那么几个员外,喜欢用童男童女炼丹,还有家里仆人总是被打死的。”
云破军听闻,义愤填膺:“这种员外,没人管吗?”
“谁管?”老板娘撇嘴:“上面当官的,都一样,还不是被人用钱喂饱了就不闻不问。”
“那总不能每个都这样吧?”云破军不平。
“怎么不是?我看现在这个王、那个将军,都一样,一来就让大家交钱,就是有那么一两个一开始不要钱的,也是和那些乡绅地主勾搭在一起,等他们当了皇帝啊,估计都是一个样!”
老板娘说话间,已经给孩子喂完了汤,顺手提起孩子塞到了云破军的怀里,和看起来更靠谱的姚芹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你们喂点米汤就行了,如果有条件,鸡蛋羹也是好的。”
姚芹连连点头。
云破军怀里抱着孩子,看向两个乞儿,对老板说道:“老板,给我再拿两个饼子。”
“哎!承惠四文,您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