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芹想要执掌北疆,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而后,就是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容易。
首先最难的一点,就是人是多面性的,不能简单地划分为友方敌方。
某位英国人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在姚芹看来,这话并不准确。
别的不说,几乎所有在北疆试图掌握自己人生的“新式女性”,都是姚芹永远的朋友。
这个问题,就要归因于上升通道的堵塞。
南朝为什么会起义四起?
王朝末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一旦发生天灾,艰难维系生活的出于这个社会底层但又是基石的佃农、自耕农、小手工生产业者、低端服务者就会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封建王朝面临的往往是烽烟四起的起义大军,最终再由其中最有实力最有运势的统一天下,建立王朝。
王朝建立之初,政治清明,因为重新洗牌杀死了很多土地拥有者,大范围释放出来的土地让经过战乱减少了的人口能够顺利活下去,于是再次安定了下来。
但是这些循环,从很多年前,就不关女人的事了。
因为天生武力值的差距,男人可以通过战场拼杀获取功绩,而女人不行。
或者说,不是女人不行,而是掌权者为了获得更好的环境、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能够繁衍,所以不让女人行。
壮妇在秦朝的军队都是最靠前的炮灰队伍,何况是束缚日渐趋紧的后世?
这年代底层女人想要上位,就是嫁给一个厉害的男人,并且祈祷能够平安生下儿子。
最牛的想象,也不过是入宫受宠,而后被封为继后、成为太后,这已经几乎是一个时代的女性能够想象的最幸运的女人的缩影了。
诗人说,我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见识过光明之后,固然有人想要偷懒,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活得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件所有物。
这么说吧,别看现代很多小姑娘看古装电视剧上头,真要让她们成为剧里的妃子小妾,能忍的了的可没几个。
这都能忍,有这心志,当年读书的时候怎么不忍一忍努力一把呢?
所以姚芹天然就获得了一群同盟者。
薄采其和莫子焘在初步接受了姚芹是女子这个身份之后,对于姚芹的一些行为终于理解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总是坚持要让女人出门工作,现在看来,你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等你是女人这事一公布,估计北疆会成为不少女子向往的地方。”
听到两人这话,姚芹自信地笑了:“即使我是女子的身份没有公布,北疆也已经是很多女子向往的地方了。”
“是啊,你提拔的那些女官,肯定对你忠心不二,真是一步好棋!”两人感慨道。
姚芹摇摇头:“她们不是忠于我,而是忠于自己的内心。”
而北疆这些出门工作的女性,真正让北疆诸多高层见识了女性的力量。
譬如薛子凤,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被夫人威胁:“我听说你最近和郭家人走的很近啊?”
“那啥,我真的早就没有和郭二小姐有来往了,你不能老是吃醋啊……”薛子凤闻言,连忙解释。
“谁说你和郭雪晴的事情了,我问的事你是不是和郭奉圣达成了什么勾当?!”冯天瑜打断了薛子凤的话,问道。
听到冯天瑜的问题,薛子凤愣了一下,而后不满地说:“什么叫做勾当啊。”
“见不得人,又见不得人好的,可不就是勾当吗?”冯天瑜冷笑一声:“我警告你,我可听说了,郭家人最近和孙家走的有点近,你给我离他们两家远一点,要是耽误了姚芹掌权北疆,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有家不能回!”
“你知道什么?孙家……”
薛子凤话还没说完就被冯天瑜扭住了耳朵:“我知道什么?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明天我就给你儿子女儿改姓冯!”
“哎呦哎呦,你轻点!”
薛子凤: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母老虎?
有冯天瑜这种直接威胁丈夫的,当然也有绕指柔的。
虽然北疆的女管理们给人们的统一影响是强硬,但事实上,管理的方式千千万,也不止是板着脸这一种。
有的领导很严肃,有的却会利用亲和力优势打成一片,只是管理的方法不同,但只要能够干好活,姚芹又不会嫌弃。
有人回家就对自己丈夫儿子发送糖衣炮弹:“听说你们最近和那谁走的比较近?”问问题的同时,也没忘给丈夫儿子夹菜。
丈夫吃了口夹到碗里的鱼丸,咽下去之后才回答道:“最近确实有好几拨人来拉拢我们,我看我老领导他们家比较有诚意,所以接触了一下。”
儿子附和父亲:“人家也是父亲的老领导,而且一直比较照顾我们家,我们也不好回绝人家。”
话虽这么说,但是女人根本不相信对方的真心。
不过,经过管理学教育之后,女人也知道直接反驳也许会引起丈夫儿子的逆反心理,于是迂回地说道:“老领导一家确实对我们不错,还记得有一年你打仗在外,公公那时候生病了,婆婆也跟着病倒了,儿子又小,家里的钱财根本抵不住公婆看病的花销,为了治病,我上门找老领导他们化缘……”
丈夫点头道:“是啊,多亏了他们给了二十两银子,不然爹娘他们也撑不过当年。”
“是啊,我记得当时我去到他们家,天气那么冷,我们家里都取暖的炭都不够,儿子耳朵和脸蛋都冻烂了,但是他们屋子里暖和的和春天一样,我站在屋门外等他们家丫鬟请示夫人老夫人的时候,站着都冒汗。”女人壮似回忆地说道:“当时我没见识,人家丫鬟拿了装银子的荷包给我之后,我还说要给夫人他们磕头,还是老夫人的陪房婆子好心,和我说让我在屋外磕几个头就好了,好险没有弄脏人家屋内的地毯,听说那地毯一尺就要十几两银子呢!”
听到女人这话,不知怎么的,丈夫和儿子的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老领导没有错,但是她们家人脚下踩的是十几两银子一尺的地毯,自家妻子/亲娘站在屋外为了二十两银子磕头,还被嫌弃会弄脏地毯,都不让进屋里见面。
“当时老夫人听说我在外面磕头,一直说我是个懂事的,后来孩子爹你升了,我有幸在老夫人办宴会的时候去伺候,老夫人还夸奖我了,我当场又磕头谢了老夫人,老夫人问过公婆身体,还赏了我根人参!”女人笑着问丈夫:“你还记不记得?但是你们拼了命打了老虎孝敬上去后,我去参加的那个宴会?”
丈夫和儿子此时不由想到,是不是孝敬了拼命打死的老虎,才换了妻子/亲娘伺候人给人磕头的机会?
这么说着,女人话音一转:“不过我们现在算是时来运转,不用担心以后生病熬不过去了,姚将军可是我们的再生恩人,以前你们虽然也做将领,但是俸禄不多,人情往来花销也大,现在我也能在外面做工,家里宽裕了不说,姚将军还严格要求官吏要清廉从政,平时大家人情往来都不敢用贵重商品,结余多了,医疗又有统一的什么保险制度,能够预支一部分工资,同事们还一起捐助内部互助金,不需要求人也能治病了,真希望这种制度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啊,这样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出身的官吏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丈夫和儿子内心不由都一动:是啊,之前云家虽然不允许克扣军需,但是朝廷给的就那么多,家里确实困难,姚芹是个搞建设的好手,又在乎官吏民的平等,现在大家才有了好生活。
有人旁敲侧击,自然有人重拳出击。
“我已经决定了要跟着姚芹走,你们都不用再劝。”坐在大堂中央的女干事神色笃定。
“可是女儿,姚芹她是个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女干事一声嗤笑:“我们家不都是靠我这个女人才过上的好日子,你们倒是男人或者有儿子有男人,靠的上吗?”
听到女干事这话,她父亲非常暴怒:“你这个不孝女!”
“我要是不孝女,今天就把你扫地出门,毕竟按照你们的观念,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没听说过要女儿养父母兄弟子侄的!”女干事冷眼看过去。
女干事的父亲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立马叫不出来了。
女干事的母亲又劝说:“姚芹她是个女人,嫁给云家,她就是云家人,云将军很可能没命了,她要是一个寡妇,怎么比得过小云将军呢?以后都是小云将军的天下,你现在跟着姚芹和他还有孙家做对,以后怎么办?”
“以后?”女干事笑了:“你们居然还会想以后?我还以为你们脑子里都是稻草呢!你也不想想,女官吏都是姚将军提拔的,你们说的那个孙家,可是不支持女人工作的,要是他们上去了,你们还指望我能当官?我当不了,你们还能有现在这种生活条件?”
女干事母亲劝说道:“那不是,如果不让你干了,你哥他们也能顶替你吗?”
“笑死!他们字都不认识多少,能干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孙家面前是盘菜不成?”女干事指着兄弟的鼻子大骂:“一旦姚将军被拉下台,你们就是第一批被赶回去喝西北风的人!别想着让爹娘说话就能顶替我的职位,当初都是一样的读书,你们自己废物地都考不进中学,还指望动脑子能赢过官场里打滚的人?!”
有和家里闹翻的,也有全家齐心协力的。
“咱家能起来,都是因为你,我们不如你懂,你说啥就是啥,你说支持姚芹,我们就支持她!”
众生百态,莫不如是。
可以说,因为女性的影响,各方面支持姚芹上位的人比孙家想象地要多了许多。
而除了这些女性支持者带来的影响,姚芹在军队的支持度才让其他人心惊。
事实证明,屠龙术到哪里都是屠龙术。
自从发现姚芹练出来的兵格外好用后,云破军把自己的嫡系军队都送姚芹那里深造了一番。
这里就要提起北疆的军队构成了。
云居安时代,云家是北疆的掌权人,战时也是兵马大元帅,但是这并不代表北疆所有军队都是云家的兵马。
要是这样,老皇帝早就无法酣睡了。
北疆的军队,是由编制十万实际上只有六七万的云家军,以及杂七杂八合起来也有七八万的其他军队构成的。
因为云家多年的耕耘,加上一直以来善待士卒,云居安时期对于北疆整体的掌控力度就很不错。
朝廷派来的军官,要么纳头便拜,要么彻底被架空。
原本世代在北疆掌握兵权的人家对云居安也是服气的,愿意受到他的指挥,云居安如果要振臂一呼,大家也想混一个从龙之功。
所以在云居安时代,这些将领都非常安分,姜国公代管的时期略过,云守边从少年时期就一直被父亲培养锻炼,人聪明且性格稳重,大家对于他也没什么不满,北疆也过渡地很平稳。
等到云破军接过北疆指挥棒,底下人是有声音存在的,不然云破军也不会率兵出击匈奴以求证明自己,只是大家刚刚有了些唧唧歪歪的声音,就发现云破军他是个能和卫青霍去病相比的军事天才!
这家伙不能按照常理判断,往往让大家陷入‘这也能赢’的感叹当中。
云破军的天才表现打断了大家积攒的不满意程度条,让所有不如他的人都学会了闭嘴。
可惜的是,云灭奴并不是云破军这样的天才。
这时候,很多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云家虽然掌握了北疆最多的军队,但是云灭奴他没办法掌握啊!
我虽然军队没那么多,但是我XX方面厉害啊!
有着这种想法,才是北疆这段时间乱局产生的重要原因。
这些人基本也是离北疆中央比较远,拥有自己武装的队伍,有意思的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将云灭奴和姚芹都视为了对手,并且不认为他们能够联合。
“姚芹怎么可能和云家人合作?要知道他能够起来,靠的是云家人,现在他要是想要北疆,那必须要挖云家人的墙角啊!”
“也说不准?万一姚芹的妹妹和云灭奴联姻了呢?”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想法。
“孙氏就是死,也不会让云灭奴娶姚芹的妹妹!”有将领自认为看的非常透彻:“姚芹之前的举动和刨了孙家的祖坟有什么区别?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孙家要是能凭着云灭奴上位,第一时间就要搞死姚芹。”
“那也说不好,不喜欢姚芹的妹妹,也可以娶回家,把姚芹搞死了,然后休妻再娶嘛!”
“你也知道可以休妻再娶,所以即使联姻,你觉得他们双方之间能有多少诚意?”
非常笃定双方不会合作的将领们都认为自己有一拼之力:“云家军队人数虽然多,但是姚芹和云灭奴闹起来,肯定一部分站姚芹,一部分站云灭奴,还有一部分谁也不站,这时候咱出来,说咱们只是代管等云灭奴长大,肯定不会受到太大的阻力!”
自认为算无遗策的将领们怎么也没想到,姚芹还真的和云家联姻了,就是她联姻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自己!她居然把自己嫁给了云破军!
“好了,这下子好了,云家军队,一部分的人站她,一部分的人站云灭奴,但是站云灭奴的也会有一部分觉得姚芹为云家妇,云家这些势力她迟早要给云家人,所以也不会反对她,加上中立的军队,咱们还玩什么?”
“最可怕的是……一旦他们接受了姚芹,那军队慢慢就会被打上她的印记,咱也别指望以后云灭奴会和她闹起来了,等过几年,那恐怕就不是云家军,而是姚家军了!”
这么说着,有将领问他之前派去边城学习的儿子:“你说说,姚芹那种练兵方式,就是要和士兵同甘共苦的那一套,咱们能学吗?”
“爹,她不仅仅是同甘共苦那一套,也不是让领兵的吃苦就行,她那一套,咱们是不可能学的!”儿子忍不住说道。
“为啥啊?”老爹不理解地发出灵魂询问。
“因为学了她的话,咱们只会死的更快!”儿子回答地斩金截铁。
老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啥玩意儿啊?
有同款疑惑表情的还有姚家人。
在支持姚芹那一派的队伍当中,姚家人可谓是铁杆姚党了。
对此,外人毫无疑惑,都认为这是应该的,毕竟姚芹万一能够登基,姚家可都是皇亲国戚了。
因此,姚万里等人都很关注军队的情况,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帮到姚芹。
在密切的关注下,姚万里当然第一时间发现孙家人在仿照姚芹,让投诚了他们的将领按照姚芹练兵的方式练兵。
姚万里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姚芹,并且为姚芹手下的战斗力会不会变得削弱而担忧。
姚芹听闻,却毫无焦急的反应,反而心情还不错。
“为什么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姚万里都不理解了。
姚芹没说话,反而姚芝笑了笑,替姐姐解释道:“所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他们如果只是相似,没有相同内核,那么很快就会受到反噬,而如果他们学到了精髓,那不是更好了吗?”
姚芹练兵法的精髓是什么?是精神建设啊!
“如果他们学到了精髓,那么他们完全就是在为我练兵啊!一个认同我们观念的士兵,是不可能甘愿被他们支使的,如果他们真的学会了我,那么他们也会成为我。”姚芹补充道。
姚芹现代的时候,华国军队号称最强陆军,其他国家不想学华国吗?还不是因为他们学不了!一旦他们学了华国的核心精神,那么他们还能说是资本的军队吗?
这个时代也是一样,如果能够拥有华国军队的精神,那么士兵们再也不会是封建王朝某一家某一姓的私兵了。
学习姚芹练兵的人发现,要么怎么也学不会,要么学会了,但是手下大头兵们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对了?(一种想把头儿刀了的眼神)
偷偷学姚芹练兵的孙家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我让你们练兵是为了对抗姚芹,结果呢?你们要么练兵练地一点效果都没有,要么那些士兵已经打算偷偷加入姚芹的队伍了!”
能够把士兵练成想要加入姚芹队伍的将领,可想而知是受到了多少熏陶,一听孙家人这话,脾气上来也不伺候了:“你们一群只靠女人裙带的废物,也配和我指手画脚?老子不伺候了!我这就去投奔姚芹!”
孙家人:???我们就说你两句,你就不干了?!
只能说,孙家人不理解将领们,就好比资本家永远无法理解打工人为什么要辞职,明明我都给你们画饼了,你们怎么能拒绝我们的饼还反手一个劳动仲裁呢?!
很快,只剩冥顽不灵、蠢货环绕的孙家人发现了一件悲惨的事情:云灭奴居然当众宣称他支持自己未来的婶婶姚芹管理北疆!
孙家人暴怒地找了孙氏见面,开口就骂她:“你怎么回事?怎么都看不住你儿子?!我们这里在替他争权夺利,结果他居然支持敌人?!”
孙氏还没说话,云灭奴就已经走了进来,对着自己的外公舅舅说道:“你们不用吵着我娘发火,事实上,姚芹本来就势不可挡。”
云灭奴好笑地说道:“你们这么多年居然都没认清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你们想要动姚芹,就和蚍蜉撼树一样不自量力,别说姚芹现在要嫁入云家,就算她不嫁云家,你们也不可能有胜算!”
“你这孩子,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我把话放在这里!就是我叔在,他也干不过姚芹!”
被侄子非常“信任”的云破军此时感受到了十分的不理解。
“我以为他们路上给咱们待遇那么差,是因为我们是俘虏,但是进城了我才发现,这些人是真的很离谱啊!”
亲眼看到街边都是随地大小便的人,并且有人直接从二层阁楼倾倒马桶到路上并且溅了行人一身的云破军一脸嫌弃:“我有错,我应该对南朝的蛮夷们道歉,我不应该称呼他们为什么南蛮西夷,和这些人比起来,他们要文明多了,怎么能说他们是蛮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