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没办法和云破军打赌的姚芹最终还是没能设下赌局。
只能说,朋友之间太了解了,也不好。
当天晚上,云破军就和姚芹一起去扫盲班见识了一番。
和虎妞一样想要鸡蛋的人不少,大家认真起来,一二十个字还是记得下来的,全班一百来号人都拿到了鸡蛋。
云破军见状忍不住笑了姚芹两句:“你还是赶紧换个奖励办法吧,不然我怕你的私房钱都要换成鸡蛋了。”
姚芹闻言,非常理所当然地对云破军说道:“没事,我私房钱用完了,不是还有你的私房钱吗?”
云破军好笑:“你还惦记上了我的私房钱?”
“咱两谁和谁啊?一辈子的兄弟,我的你的需要分的那么清吗?!”姚芹立马回答道。
云破军忍不住白眼:“和你做兄弟,我可真是倒了霉。”
话虽这么说,云破军还是揭开了自己腰带上挂着的香囊:“这里还有点碎银子,你先拿去用吧。”
说完还不忘强调:“别得寸进尺,就这么多,多了可没有!”
听到云破军的话,姚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好兄弟,你怎么知道我缺钱了!”
云破军无奈:“就你那点零花钱,够干啥啊!你还是赶紧换个办法吧。”
“知道了知道了,”姚芹答应着:“你好啰嗦啊!”
云破军气:“我这都是为了谁?!”
“好啦好啦,我送你回家!”姚芹连忙转移话题。
“我自己能走!”云破军拒绝。
“你那小鸡仔的样子,都不够我一拳头的,可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姚芹说道。
“你不就是长得比我快点吗?我迟早能比你高。”
“嗯嗯呢,拭目以待!”
两人斗嘴了两句,又和好了,讨论着扫盲班还可以用什么激励方式,回到了云府。
将云破军送到云府之后,姚芹就挥别了云破军,回自己家里去了。
云破军往自己的小院走,却在路上碰到了云守边。
“大哥!你回来了?”云破军有点惊喜地说道:“不是说要去巡视边界吗?”
云守边对云破军点头道:“正好今天回来了,一回来就听说你也回来了,本来想回家见见你,没想到你迫不及待找姚芹去了。”
云破军这时候还没注意到,对着云守边说:“我见过娘之后睡不着,听说姚芹搞出了一些新东西,就跑去找他玩了。”
云守边微微皱眉:“你也是十一岁的大孩子了,平时不要总是想着玩。”
云破军闻言连忙解释道:“姚芹他做的事情挺有意义的,不只是玩乐而已。”
“给愚夫愚妇扫盲?”云守边皱眉:“这事确实是有意义,但是我们做事也要分清轻重缓急,他们就是认识字了,又能做些什么呢?倒不是将精力放在强军练兵上。”
云破军并不同意云守边的想法:“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现在看来这事可能并不着急,但是如果十年后再着急,就来不及了。”
“十年后?十年后还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呢!”云守边说了句。
云破军也忍不住皱了眉:“哥你不要钻牛角尖,十年后北疆一定也是平平安安的。”
云守边看了一眼云破军,说道:“是了,姜国公是贤明的将领,后续会好的。”
兄弟两又说了一些关心的话语,讨论了一下侄子的学习,才分别回房。
云破军回房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厮奉箭听到云破军的叹息,不由问道:“二爷您这是叹什么气?”
自从云将军失踪成为定局之后,云守边和云破军也升级成了大爷二爷。
云破军看了奉箭一眼,回答道:“我就是觉得千头万绪,烦得很。”
奉箭能成为云破军的小厮,本来就是仆人中最聪明的那一批人,听到云破军的话,自以为猜到了答案:“姜国公这个人算是君子,而且他也是聪明人,不会占据云家的军权不还的,二爷大可不必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云破军回答道。
“那二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小厮不解。
云破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你说的对,确实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云破军第一次有了忧虑:大哥对于姜国公施行的政策似乎不太满意,对姚芹的举措也不赞同,如果爹在,大哥肯定能被爹说服,但是爹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埋在心里产生隔阂……还有爹,他在乱军当中过得好吗?现在安全吗?有没有受伤?
怀揣着满满的忧虑,云破军翻来覆去,最后才睡着。
此时云破军挂念的亲爹可睡不着。
“平将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圣女放下来茶杯,看着云居安说道。
“圣女,我刚刚说,我想要带一些兄弟一起回山里种地打猎,我们都不想过现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云居安神色如常地说道。
“糊涂!”圣女用力一拍桌子:“圣教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你们脑子里就只有自己小农的那些种地想法!”
云居安心里嗤笑,见鬼的一片大好,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被围剿!不趁着这时候跑路,我是要给你们陪葬!心里这么想着,云居安表面不露声色,拱手对着圣女道:“圣女明鉴,我们当初加入圣教,就是因为现在这世道把人逼的活不下去了,现在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地盘,朝堂也不敢轻易动我们,兄弟们自然想着和老婆孩子过平常的日子了。”
“他们和老婆过日子,平安你老婆孩子可不在啊。”圣女说道。
“我正打算等安定下来,带人去接呢。”云居安说道。
“所以就为了这些小情小爱,你就置圣教大业于不顾!”圣女用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云居安连忙拱手:“平安愚钝!”
“我看你不是愚钝,是太聪明了,所以才会有小心思!”圣女说道:“说什么安居乐业,不过是想要分圣教的地盘罢了!”
云居安连忙作出被侮辱的样子,对着圣女说:“圣女何出此言!如果您不信任平安,那平安可以带着兄弟们去圣教地盘外的山中隐居!”
此时,亲卫甲和亲卫乙已经按照云居安的计划,引来了教主。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惹的圣女大发雷霆?”教主问道。
一见教主出现,圣女就知道这事没办法善了了。
云居安看到教主之后,连忙陈情道:“教主明鉴,这事其实是平安不对,因为平安和部分兄弟想要回归男耕女织的生活,所以想要向圣女辞行,圣女因为觉得我们是想要分地盘,所以才会生气,刚刚平安也和圣女解释了,我愿意和兄弟们一起去教外的地方隐居。”
听到云居安的话,教主内心大喜,连忙劝说圣女:“平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好聚好散遍罢了,强扭的瓜也不甜。”
按照阵营划分,云居安应该能算作圣女阵营的,而现在教主和圣女正在争权夺利,如果能够削弱圣女的势力,教主当然乐见其成,更何况云居安说了他会带着人去白莲教地盘之外的地方,这不仅和教主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对他来说还有好处。
因此,听到这番话的圣女不管多么生气,也知道今天是留不住平安了,教主也不会允许自己留住他。
但是让圣女轻易地放过云居安,她也不愿意,毕竟如果现在轻飘飘地放过云居安,教内的人谁还会把自己当一回事?人人有样学样,学了云居安怎么办?
圣女的脑袋转的也很快:“你们想要有平淡的生活,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的行为是对圣教、对真主的背叛,想要离开,断然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说着,圣女就趁着教主开口之前道:“既然你们对圣教不够忠诚,就应该接受圣罚,每人十仗,你们能不能接受?!”
说这话的时候,圣女是盯着云居安的,但是她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教主:“教主认为这个惩罚是否足够?还需要增加惩罚吗?”
“圣女的判罚很公正。”教主说道。
对于教主来说,圣女虽然是在立威,但是惩罚的又不是自己的人,何况平安一走,她的实力确实是受到了影响,自己占了便宜,没必要穷追猛打。
在两人的决定之下,就打算给众人进行圣罚。
云居安知道圣罚是什么,但是如果所有人都承受,必然会影响自己手下的士气,何况大家后面要翻山越岭,人人带伤就是给野兽送菜了。
这么想着,云居安有了决断:“此事是平安
领头,平安愿意代众兄弟受罚!”
有了云居安这句话,圣女如果坚持处罚所有人,教主就可以给她扣一顶不仁爱教众的帽子了。
圣女咬牙切齿地说道:“平将军倒是讲义气!好的!那便让你一人受罚!我也不罚多,二十仗即可!”
说完拂袖而去。
教主笑着对云居安说:“平安你是条汉子,祝你日后顺遂!”后也紧跟着离开了。
“大哥!”亲卫甲乙在边上,对着云居安说:“要不然我替您受罚?”
云居安笑着摇手:“不必,他们会好好招待我的,不会下狠手让我走不出去。”
云居安此时胸有成竹,亲卫甲乙却担心不已。
等到处罚的时候,云居安脱下上衣,运气挺直身板,看着木杖一下下打在自己身上。
所谓的十仗,其实就是将十根木杖打断,可想而知力度了。
众人知道云居安将被行刑,都聚集过来观看。
行刑的人知道云居安被处罚的原因,有些佩服他,但是也不敢手软,下了狠手,打断了二十根木杖。
云居安结束后身板依然挺立,亲卫甲乙连忙上来扶住他:“大哥,你现在如何了?”
云居安对着亲卫甲和亲卫乙说:“赶紧带人,我们离开,夜长梦多!”
亲卫甲乙对视一眼,亲卫甲继续待在云居安身边,亲卫乙连忙联系兄弟们,一起离开了白莲教驻地。
“我们往南走!”亲卫乙代替云居安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带着妻儿爹娘家当,跟着云居安快速离开了白莲教地盘。
云居安离开三个月后,朝廷派了老将围住了白莲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只说现在,朝廷还在为要剿匪还是要招安争论不休。
姚芝按例在赵辅季家中接受教导。
赵辅季问姚芝:“你觉得,朝廷最后会选择招安还是剿匪?”
“老哥您这也太厉害了吧?这就考教上了?姚芝这黄毛丫头知道吗?”边上有人笑问。
赵辅季笑骂:“总之懂得比你多!”
骂完之后,赵辅季看向姚芝。
姚芝知道此时是需要自己回答问题,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朝廷应该会剿匪。”
“为什么呢?”赵辅季继续考教姚芝。
赵辅季的朋友也在边上捣乱,提醒姚芝:“咱们圣上可是出了名的仁爱,最不忍将士因为战场厮杀丢失性命,就连匈奴的侮辱都能为了大计忍下,怎么会忍不下小小的一个白莲教呢?”
赵辅季没忍住瞪了朋友一眼,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姚芝听了这番话就笑了:“您这是故意考我呢?这匈奴和白莲教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哦?如何不能,是有什么区别吗?”朋友问道。
姚芝一项项地分析。
“首先,在圣上看来,匈奴人兵强马壮,是难以战胜的劲敌,而白莲教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打起来的难度完全不同。”
赵辅季和朋友都点点头,表示姚芝说的正确。
姚芝继续说道:“其次,匈奴人不过是需要一些女人奴隶和财物,对于圣上来说,完全没什么,但是白莲教这群大逆不道的,想要的可是他屁股底下的皇位。”
赵辅季笑着对朋友道:“你看,人小孩子也不好忽悠吧?”
朋友拱手:“赵公的弟子,确实是厉害。”
赵辅季朗声大笑,而后又问姚芝:“首先和其次有了,有没有再次和最后呢?”
姚芝点头,继续解释道:“还有就是,对匈奴人进贡,那么也只有一个匈奴人,但是招安叛军,搞不好境内就会反叛四起,朝堂上的有识之士不会同意招安的。”
朋友连连点头:“造反之后能当官,不少人都会付诸实践了。”
“最后,”姚芝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圣上被匈奴人教训怕了,拿人家当爹,但是没被叛军教训过,所以还跪不下去呢!”
听到姚芝的话,赵辅季和朋友没忍住都笑了。
笑了几声,赵辅季连忙教育姚芝:“你这话悄悄和我们说了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为师也救不了你。”
人家解决不了匈奴人,还解决不了的乱说话的人吗?
姚芝连连点头:“我也就是在师傅你面前才敢说心里的真话。”
“你啊!这话出的你口、入的我耳,以后要更注意一些才是。”赵辅季提醒。
姚芝连忙应是。
喜欢点评朝堂情况的人何止赵辅季这一两人,大家都关注着朝廷的动向。
一开始的时候,朝廷确实是在拉锯状态,有人觉得派兵围剿浪费的粮草完全可以供养几个官职爵位,招安更加划算,有人却觉得对于逆贼绝对不能姑息,这不是能够算什么办法更加划算的时候。
但是很快,朝廷发现这匪是不缴不行了。
原来是白莲教振臂一呼,境内众多受到天灾人祸影响的地方都开始响应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有多达五六处起义的地方。
这还了得?
这种架势,大家只在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开国皇帝喊出“驱逐鞑虏还我中原”的时候看到过啊。
熟读史书的大臣都觉得不能放任下去。
于是乎,有老将紧急被启用,要求他尽快将白莲教围剿干净。
这个老将确实是有点老了,云破军和姚芹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人,于是来请教姜国公。
听说这人被启用,姜国公笑道:“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在玩‘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呢?”
姚万里看向姜国公:“国公爷和他共事过吗?”
“共事倒是没有共事过,就是我们一同为官,有听说过他的一些打法。”姜国公回答道。
“老将军的打法是?”
姜国公顾左右而言他:“他的打法,不好说,不好说啊。”
“哎呀,姜爷爷您就别卖关子了!姜家哥哥们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姚芹问姜国公的几个孙子。
孙子们连连点头,大家确实挺好奇的。
姜国公嗦了下牙花子,对着大家说道:“这么说吧,他这个人有个外号,叫做稳如老狗。”
“老狗?”
“老狗,就是那种波澜不惊,什么都不能让他激动。”姜国公补充道。
听到姜国公这话,云破军好奇地说:“那岂不是他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攻破白莲教的叛军?”
“这可不一定。”姜国公笑了:“也不知道哪个人才把他发掘出来的,他的打法,正好克制叛军这一盘散沙!”
云破军和姚芹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云居安的安危。
云居安此时已经距离白莲教的地盘几百里外了,大家专心基建,一心建造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寨,等听说到白莲教最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老将军带着人围住了白莲教的地盘了。
“朝廷上还真有有本事的人,居然把这老家伙挖出来了。”云居安也忍不住感慨。
亲卫甲好奇地问道:“这位老将军很厉害?”
“要说当世名将嘛,他肯定是排不上号的,但要说剿匪,比他合适的人不多。”云居安评价道:“这人打仗,最喜欢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消化。”
“慢慢消化?”亲卫甲乙都不明白。
云居安知道未来自己既然已经开始造反了,自然需要拥兵才能自重,既然要拥兵,那也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领兵,亲卫甲乙都要培养起来才行。
也因为有这种认知,云居安详细地培养他两:“剿灭叛军,最怕的就是死灰复燃。”
云居安说得更加详细了一点:“要知道,这些叛军说是军人,但是实际上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叛乱的时候是兵,但要是碰到朝廷厉害的剿匪,那就把衣服一换,立马就变成了种地的老农民,谁又能分辨地出他们究竟是兵还是民呢?”
亲卫甲乙若有所思:“而朝廷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杀掉普通百姓?”
“朝廷当然能。”云居安笑了:“如果叛军只攻陷了一县之地,那大不了灭口所有青壮就是,朝廷可不在意,但是白莲教的地盘已经太大了,朝廷损失不起那么多人口,而且地盘大了之后,打起来人就更容易跑掉,要是大群人跑去了其他地盘,那其他地方可能又需要剿匪了。”
“而这个老将军,最擅长的就是围剿,他把地盘围的水泄不通,绝对不会漏人过去。”云居安评价道。
听到云居安的话,亲卫甲乙都觉得长了见识:“所以他是最合适的!”
云居安点头:“领兵打仗就是这样,有时候最厉害的不一定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以后如果我们要与人短兵相接,你们要牢记这一点。”
亲卫甲乙纷纷点头。
点头之后,亲卫甲还是忍不住问:“所以将军,咱们真的就这么……反了?”
亲卫乙连忙说道:“将军也是迫不得已!”
云居安闻言笑了:“是了,我们反了!”
云居安看向自己身边两个手下:“实不相瞒,对着老皇帝那个脑瘫和他那群傻子儿子,老子早就想反了!要不是考虑到北疆人民生活的安定,要不是顾虑匈奴南下会烧杀抢掠,谁忍的了他们?!”
听到云居安的话,亲卫甲乙连忙喝彩:“将军说的对!咱受了多少气!就该反了他们。”
云居安说出了经典的台词:“如今反了最多一死,不反也免不了一死,为何不反?”
亲卫甲乙眼睛发亮:“将军,咱要不要偷偷联系北疆的兄弟们,咱把队伍拉起来?”
“不急。”云居安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不能当出头鸟。”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啊?”
云居安看了看山里,想着多年老农告诉自己,天时已经有两年都不对了,不是洪涝就是干旱,还有蝗灾和白莲教的兵灾,单靠种地大家是活不下去,看今年开春的架势,今年的收成也不会太好,朝廷又毫无作为,流民已经成潮了,回答亲卫甲和亲卫乙道:“再过两年,等起义四起,等这天下乱了。”
云居安很肯定:“要不了几年,天下快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