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辅季的悲伤无从言说。
你要说大家真的和那女人花前柳下红袖添香了,那认也就认了。
明明只是折了她家一枝花,明明写道歉诗的时候匿名了,明明反应过来之后跑的够快没被发现,就因为张墨恩这个崽种用他特有的书法写了诗给人家侍女,就这么暴露了。
赵辅季更是后悔不已:你说说你,你不会口头作诗吗?干什么要写下来!
自觉受了委屈的赵辅季并不愿意放任“那女人”扬名,亲自操刀写出来解释情况并且指责轮船谣言人员的文章,让人去各处茶馆朗读。
只是赵辅季不明白,他虽然是大儒,当时一板一眼的文章怎么能有带了点黄色的小道消息流传的广呢?
就连太子,也因为好奇之下,和狗腿子们一起见了见这雅妓。
能够从妓子中混出名声来的人,拿捏男人和公众的手段,绝不是普通女人的水平,要说和郭雪霁谁胜谁负,那尚未可知,但是让太子贪个新鲜,还是毫无问题的。
但是雅妓本人并不想和太子扯上关系。
作为一个从小在男人堆里打滚的女人,雅妓很清楚什么样的男人才有可能娶自己为妻、纳自己为妾,不管从哪个角度评估,太子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一来,即使获得太子喜欢,有言官和其他皇子盯着,太子也不会选择接自己入宫,二来,太子本身虽然有很多财务,但是也不会像富商一样豪掷千金,给的钱不足以供养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生活,三来,太子的女人,甚至可能是未来皇帝的女人,哪怕是他不要的女人,又有几个人敢和自己来玩取乐?不怕太子不高兴吗?
所以,雅妓本人一直在虚与委蛇,并没有和太子产生普通恩客交集之外的关系。
毕竟是雅妓,普通恩客也就是吃茶喝酒作诗宴饮罢了,连单独相处都没有机会呢!
所以郭雪霁暂时还可以放下心来,太子没可能染上脏病。
这件事情对郭雪霁来说,结果并不算太坏,不管她怎么考虑,人家雅妓本身也不想和太子发展更加深入的关系,太子追捧过自己是抬名声的好办法,但是真的让太子成了入幕之宾,那就是找死了!雅妓丝毫不怀疑,万一被其他皇子手下的言官抓着这个弱点攻击,太子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
对于雅妓来说,现在的情况也不算什么风霜刀剑严相逼,当年没出名的时候,可比现在辛苦多了,太子平时出宫的次数也不多,人又从小接受儒家教育,怎么也要作出一个谦谦君子的样子,不会逼迫自己,还抬了抬自己的身价。
就是太子追捧自己这事不好宣扬,好在还有四个官场之外的文人来了自己这里,雅妓当即就让自己的丫鬟小厮们找人多加宣传赵孙张万四人和自己的故事。
也就是郭雪霁困于东宫消息不够灵通,不然此时绝不会为了一个妓子而发愁,但是郭雪霁不用发愁,赵辅季等人却是愁死了。
“你说说这世人,怎么都如此愚昧?明明我们已经反复澄清了,但是流言还是流传甚广?”赵辅季愁的胡子都快被自己拽掉了。
姚芝侍奉在老师的身旁,看到赵辅季发愁的样子,想到姐姐之前做过的一件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给老师提建议。
万宝丹是四个人当中难得的正经人,闻言忍不住掩面:“我都没脸回去见妻儿老小了。”
姚芝见状,当即决定还是说出来的好。
万伯父是个端正君子,不澄清了,他必定会郁结于心,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如果单是只有自己老师和孙叔叔张叔叔两人,那倒是没什么,老师和孙叔叔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张叔叔的脸皮一向也很厚,都受得了。
这么想着,姚芝说道:“老师你们想要大家不相信这个流言,就必须要用一个更大的更吸引眼球的互相矛盾的故事代替它。”
听到徒弟这话,赵辅季好奇地挑了挑眉:“详细说说?”
姚芝听闻,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有人传言说张叔叔用爱妾换了一幅字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都知道他新得了一幅字画,又不知道他后宅的情况,所以都相信了。”
张墨恩连忙说道:“我可没有什么爱妾。”
姚芝说道:“是了,这时候我们澄清,说张叔叔没有妾室,是没有人相信的,但是如果有人说,张叔叔的妻子是个醋坛子母老虎,他在家里根本不敢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不然家里就要倒了葡萄架,脖子上也会多一些猫抓的痕迹,大家就相信了,他这么惧内的人,怎么可能有爱妾呢?前面一个流言肯定是假的!”
张墨恩闻言只觉得哭笑不得:“你这是给我澄清了,但是还不如不澄清啊,你叔母一向贤良,如何能让他人说嘴呢?”
“您别急。”姚芝继续说道:“因为张叔叔不想要叔母被人说嘴,所以我们传了第三个流言,说张叔叔本身因为购买字画花了大笔金钱,家里入不敷出,祖宗传下来的家产都在慢慢败落,他不纳妾是因为家里没钱,怕妻子对妻子好,也不是因为妻子是母老虎,而是因为他平时花销的都是妻子的嫁妆,他只是有当小白脸的觉悟罢了。”
听完姚芝这一番叙述,赵辅季等人纷纷抚掌而笑:“好好好!精彩啊!这话一出,大家都记得张兄是个花老婆嫁妆的小白脸,谁还记得他有什么爱妾字画呢?!”
张墨恩:“……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我来举例的。”
孙可章替姚芝说了一句话:“这祸事,小一半都是因为你的字,不说你还说我们吗?”
张墨恩:行!都怪我!
众人都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听到姚芹举的例子之后,举一反三,立马明白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们编个什么流言,让那女人的计划落空呢?”
“要不然说她和太子的事情?太子痴迷她,我们都避嫌?”孙可章问。
“不好吧,虽然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罪不至死,要是坊间都是她和太子的流言,她离死也不远了。”万宝丹心生不忍,连连摇头。
“那要么,说那个女人派人偷了张兄的墨宝?”赵辅季问。
“你是懂造谣的。”众人感慨:“这写上去的内容是什么你都忘了吗?”
张墨恩想到某个荒唐的前驸马,说道:“要不然我们说,那个雅妓是个男人假扮的,就是为了骗钱?我们是打算戳穿他,所以在侦查?”
“离谱,你这实在是太离谱了。”众人惊讶、感慨。
“我觉得应该没有比你想的这个流言更离谱的了,这肯定能风靡京城,很快取代之前的流言。”孙可章认可道。
“问题是我们怎么解释,我们怎么会知道他是个男人?”万宝丹问道。
姚芝见状,心想还是要自己出马啊,对着大家说道:“既然都编了,叔叔伯伯和老师你们也不用太过拘束啊,我看我们可以说,你们爱狗如命,为了雅妓家中成年了依然小小一只的狗,特意折了梅花引起狗狗的注意,而后写了道歉诗,因为怕被人发现你们想把狗偷走这件事情后打你们,所以才偷溜了。”
总结文字精神,就是我爱的是狗,别什么女人都过来碰瓷!
“厉害了啊,”赵辅季看了姚芝一眼:“文人偷狗怎么能算偷呢!今天把谣言传出去,明天我们就去偷几只狗回来!”
姚芝:我的老师可真是放荡不羁啊,偷狗也是犯罪好不好!
说起狗来,姚芝也好奇:“这人家里养的狗,应该不是我们中原的品种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别急,等流言传出来,大家都知道那两只狗的奇特,很快就有商人去找相同的品种了。”赵辅季安慰自己徒弟道。
赵辅季预料的一点都没错,大家很快就知道这两只狗的存在,不少人都出于好奇的心理,跑去看了这两只狗,就连太子,在离宫去到雅妓那里的时候,也仔细打量了一下两只看门的小狗。
“真没想到,这两只居然不是幼犬?”太子看着也有点惊奇。
“太子有所不知,这是海外一船商送我的礼物,说是他们日常出海,在海外见到的狗,抱了两窝回来的。”雅妓连忙解释道。
“海外?”太子好奇:“我们南朝的商人,有人的船已经去到海外了?”
事实并非如此,雅妓告诉太子:“对方受到他们国家君主的托付,沿着海岸线航船,来到的我们这边,事实上对方和我们距离比较近,行船也不过十几天的路程。”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太子说道。
雅妓故作羞涩:“妾身当年在江南挂牌,恰逢有人船只停靠在苏杭附近,于是才有幸见到海外的商人,那人较我们,有的更加白一点,有的更加黑一点,头发也是卷曲的,看起来就是异域人士。”
太子也只是有一点好奇,听过便算了,问雅妓:“所以四位先生不过是来你这里赏了梅花和狗?和之前流传的完全不同?”
雅妓连忙说道:“之前流传出去的消息不实,我也很是苦恼,一直都说四位先生并为夸奖过我,但是坊间总是将这事当作真相……”雅妓的表情欲言又止。
“这事也不能怪你。”太子这么说着,却也对雅妓失去了兴趣,看了看她的狗儿确实小巧可爱,变说道:“这狗儿倒是确实有趣,不知道能不能割爱?”
两个时辰后,郭雪霁看着在自己院子里狂吠的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但是不免庆幸:“还好太子只是对大儒感兴趣的女人和狗好奇,对那女人没什么真感情。”
相比于听到海船之后还只想着狗的太子,赵辅季等人也听到了海船这件事情,赵辅季等人好奇:“也不知道海外的人长得有多奇特,要不然我们去江南游历一番,看看能不能遇见?”
赵辅季说着,看了眼姚芝,又有点担心:“你们教坊能放你和我们一起去看吗?”
“当然不可以了,但是江南如果有海商,确实是值得去看看啊。”姚芝说道。
这么说着,姚芝又想到了姚芹:自家姐姐之前一直念叨要开启大航海时代,还说什么自己的征程是星辰大海,也不知道会不会听到京城的消息?要不然专门写信把有外国海商这件事情给姐姐说一说?
姐宝姚芝,今天也在惦记着龙凤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