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上京已经一载多了, 但苏沁兰仍不愿意与上京的官夫人们打交道。是以自祁明乐嫁进来之后,所有女眷之间的人情往来,苏沁兰全交给祁明乐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之后, 祁明乐便辞别苏沁兰,带着双生子兄妹去贺家向贺老太夫人祝寿。
贺家如今虽已无人在朝为官,贺潇也只是个挂名的侯爷, 但贺家已经作古的几位老侯爷,却都是为姜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功臣。且贺潇的姐姐曾是先帝的宠妃, 先帝薨逝后,太后随太皇太后久居山中佛寺清修,年幼的小皇帝便将后宫事宜,悉数交给贺潇的姐姐贺太妃打理。
到了贺老夫人寿辰这日, 小皇帝还专门下旨赐了不少东西。
等祁明乐携双生子兄妹到贺家时, 贺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了。贺潇穿着一袭喜庆的洒金红袍, 带着管家和一个女管事,正满脸喜色的在招呼前来的宾客。
甫一抬眼,看见祁明乐从马车上下来时,贺潇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就想躲,却被眼疾手快的管家一把攥住:“小侯爷,这个时辰正是客人上门的时候,您又要去哪儿?”
“我……我……”我逃命去。
管家只当贺潇的懒病又犯了,遂苦口婆心劝道:“小侯爷, 今儿可是太夫人的好日子,您就算装好歹也装一天, 让太夫人高兴高兴啊!”
贺潇有些头大。他没忘记, 之前自己不小心在张元修面前,说漏了祁明乐说他不行那事。按照祁明乐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就算不把他大卸八块,至少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之前贺潇能躲,可今日是他祖母过寿辰,他这横竖也躲不过去。
见祁明乐已经朝这边过来了,贺潇只得硬着头皮,赔着笑脸上前:“张夫人,我听说你随张大人去临江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说完,还不等祁明乐答话,贺潇立刻压低声音,飞快央求:“祁小姐,祁祖宗,今天是我祖母的寿辰,就当是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这顿打先欠着,改日再打成不成?”
挽着祁明乐胳膊的张云葶:“……”
那事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祁明乐原本已经懒得再计较了。但贺潇既然主动都这么说了,她焉有不应之应。祁明乐遂挑唇一笑:“成啊!”
贺潇顿时有种暂时逃过一劫的感觉,他这才挺直腰杆,道:“叶蓁已经来了,正在里面,我让人带你去找她。”
说着,贺潇招手唤了一个婢女,让她带祁明乐去找叶蓁。
不远处又有马车停下来,卫恕掀开帘子下马车时,正好看见祁明乐往府里走的背影。他步履飞快往前走了几步,想像从前那样与祁明乐说话时,又后知后觉想起来,祁明乐如今已经嫁人了。
“卫公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有前来祝寿的人道。
卫恕回过神来,强撑着笑了笑,与那人一道往府里走。
因今日是贺老夫人的寿辰,所以来的人,都会先去贺老夫人面前,向贺老夫人祝寿。卫恕过去时,祁明乐刚携双生子兄妹俩,向贺老夫人祝完寿。
而他来迟了一步,祁明乐祝完寿之后,便与叶蓁一同离开了。
卫恕只得收回目光,随友人一道进去。
出来之后,双生子兄妹俩去找他们的朋友了。而谢沉霜与张元修如今在上京都是风云人物,作为风云人物的妻子,祁明乐与叶蓁在妇人圈里也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但祁明乐与叶蓁两个人,一个长于乡间,一个长于边关,那些妇人们谈论的什么品茗插画熏香之类的,她们俩都一窍不通。
而且话不投机半句多,祁明乐与叶蓁也不想听她们吹嘘拍马,祝完寿出来之后,两人便甩开众人,寻了个僻静的水榭落座。
她们两人已有两月多未见了,甫一落座,叶蓁便笑着问:“你此行去临江可还好?”
“还好,我自幼在北地长大,还这是第一次去南方……”祁明乐同叶蓁说了她在临江的见闻。
叶蓁听的心生向往:“若有机会,我也想去亲眼瞧一瞧。”
“可以的,毕竟谢沉霜可是事事都听你的呢!你让他往东,谢沉霜是绝对不敢往西的。”祁明乐与叶蓁笑闹打趣一阵后,又道,“我听银穗说,你的医馆如今病人已经陆续多起来了?”
“嗯,上京的女大夫比较少,所以来看女病的人便多一些。”
祁明乐是在栎棠关长大的,虽然那里也讲究男女大防,但没上京这么夸张。自来上京之后,祁明乐才知道,女子这不许那不许,就连看病都还有许多计较。
既然她们说到这里了,祁明乐便突发奇想道:“嗳,蓁蓁,既然上京的女大夫少,那你有没有想过,招收一些女徒弟?”
“招收女徒弟?”叶蓁愣了愣。
“对,我听说,医馆里的大夫大多都是家族传承的,而且他们都是传男不传女,所以都是父亲教儿子,儿子再教孙子,这样子子孙孙传承下去,所以才会导致女大夫很少。”
但说到这里时,祁明乐突然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她不确定问:“那个,蓁蓁,医术是不是只能传自家人,而不能外传啊?”
“确实有这么一说。”但对叶蓁来说,她并不在乎这个。
毕竟当初,叶老爹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还是将自己的一身医术,悉数教给了她。
叶老爹让她学医,一是为了让她一个姑娘家,日后能有一技傍身。二则是希望她能继承他的志向,悬壶济世救人。
行医这些年,叶蓁见过不少因大夫是男子,而对病症羞于启齿,导致身体拖的很严重的妇人。从前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这世上若是女大夫多一些,许多妇人也不会因贻误了最好的看诊时间,最终饱受病痛而亡。
见叶蓁半天不说话,祁明乐便叫了她一声。叶蓁回过神来,神色认真道:“这件事,你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祁明乐也是心血来潮提了这么一嘴,听叶蓁说她回去会好好考虑,祁明乐顿时开心不已。
她们正说着话时,有人从长廊那头转过来。
刚才为贺老夫人祝完寿之后,卫恕便往祁明乐她们离开的方向走。贺家很大,他一路兜兜转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祁明乐。
原本正要放弃时,却不想转过长廊,竟然猝不及防就看见祁明乐坐在水榭里。
卫恕先是愣了愣,旋即眼底滑过一抹喜色,当即快步走过来,同她们打招呼。正在说话的叶蓁与祁明乐转过头,见卫恕出现在这里时,也齐齐微微惊诧了一下。
这里可是内院,卫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种话自是不好明说。他们三人从前相熟,如今既遇见了,打招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祁明乐与叶蓁应过之后,便想着卫恕应当该有自知之明离开了,却不想,卫恕却站着不动。
卫恕望着祁明乐,眼里隐隐带着哀色:“去岁冬月时,我在青州,并不知道你与张大人成婚这事。”
祁明乐古怪看了卫恕一眼。她与张元修成婚,他知不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太多jsg的关系吧。
但卫恕既这么说了,祁明乐只好笑着道:“无妨的,你不在,但卫家已经遣人给我道喜了。”
卫恕:“……”
叶蓁:“???”
这卫恕眼里的后悔痛苦都快溢出来了,可祁明乐却完全没察觉。卫恕见状,只好看向叶蓁,用眼神传达,他想单独同祁明乐说几句话。
叶蓁察觉到之后,便转头去看祁明乐。
若祁明乐想单独与卫恕说话,她可以成全他们。但见祁明乐完全没有想单独与卫恕说话的意思,叶蓁便只佯装看不见。
卫恕无法,只得直接道:“明乐,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不能!”祁明乐坚决果断的拒绝了。她没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成婚了,而且他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话,需要单独说了吧。
从前祁明乐性格开朗爱笑,不论说什么都好商量,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果断的拒绝他。
“明乐,我……”卫恕刚开口,叶蓁眼尖瞥见了从不远处月拱门外进来的人影,她立刻闪身拦在祁明乐与卫恕中间,语速飞快道,“卫公子,这里是内院,你在这里不合适,还是早些出去吧。”
说完,叶蓁没给卫恕开口的机会,便直接挽着祁明乐的胳膊,将她往带走了。
“嗳,蓁蓁,你慢点!”祁明乐被叶蓁拉着踉跄朝前走了几步,一抬头,就见贺潇领着谢沉霜和张元修往她们这边过来。
“外面那么大,你们两个怎么躲到这儿来说悄悄话了,真是让我好找。”贺潇揶揄了一句之后,又回头冲谢沉霜与张元修道,“人我帮你们找到了,你们俩俩夫妻叙会儿话之后,就出来用饭吧,我先去招呼客人了。”
说完,贺潇便又匆匆走了。
叶蓁看见张元修时,心里不免为祁明乐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张元修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若是看见了,他若说出来,她可以为祁明乐作证。
可偏偏张元修什么也没说,而祁明乐素来又是个心大的,对此毫无察觉,反倒还关心起张元修办的案子来了。
张元修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叶蓁不想多生是非,便也什么都没说。
在贺家,张元修整个人都表现的很正常,与平日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可夜里回府上床躺下之后,张元修瞬间像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