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无边的暗色蔓延。
祁明乐又梦见去岁地动时,她被困在佛寺的场景。她知道这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一切就都好了,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就是醒不来。
黑暗的恐惧犹如潮水般朝她袭来,紧随其后的是佛寺坍塌前, 卫恕毫不犹豫护住他的心上人,头也不回的朝外奔去的场景。
那些事, 对嫁给张元修的祁明乐来说,早已经翻篇了。但对当时还因此被困在佛寺的祁明乐来说,却像是狠狠一巴掌,将那个满心喜欢卫恕的祁明乐打醒了。
但偏偏她醒悟的太迟了。
祁明乐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 短暂的伤心难过之后, 她便开始自救。她才不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就这么狼狈的死在废墟里呢!
身体被压着动弹不了,祁明乐便高声呼救。
卫恕是指望不住了,但银穗知道她今日来佛寺,佛寺坍塌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银穗定然会第一时间,就告诉祁老爹和祁明照她在这里。
卫恕不会救她,但她的父兄会。
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祁明乐声音都喊哑了, 可仍没有人来。她饥寒交迫,身上忽冷忽热, 呼吸也愈发困难了。
祁明乐知道她要死了, 死的可怜而又可笑,她不甘又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瞬间, 她的身体突然往下坠。
祁明乐霍然睁眼,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她抬眸,就对上了张元修焦灼关切的眼神。先前的黑暗,一瞬被黎明的曙光驱散。
“呼——”
祁明乐自那场噩梦中惊醒时,就见张元修坐在床边,正在为她换手上的伤。
祁明乐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坐起来,一下子倾身上前,抱住了张元修。
张元修先是一愣,他们成婚这么久,这还是祁明乐第一次主动抱他。短暂的失神过后,他用那只没沾药膏的手,抬手安抚顺着祁明乐的背心:“好了,没事了,别怕。”
自去栎棠关之后,祁明乐鲜少有失态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侍女听见动静,欲过来伺候,但刚进来,看见相拥在一起的两位主子,立刻便识趣低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祁明乐才收拾好情绪放开张元修。
张元修什么都没问,只细心替她将掌心的布条绑好,转身去净了手之后,捧了盅温茶递给祁明乐:“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祁明乐摇摇头,连喝了两盅茶之后,才觉得整个人好些。
“厨房备有粥,我让她们端一些来吧?”张元修询问。
祁明乐刚醒来,没什么胃口,她恹恹道:“我不饿。”
“你已经昏睡两日了,多少也用一点。”
祁明乐:“???”
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大半日,却不想,竟然已经过去两天了!
很快,侍女便将粥并六样小菜端进来了。原本张元修想着,祁明乐身体未愈,便吩咐侍女拿小桌子,让祁明乐在床上吃的。
“我没那么弱,坐外面吃,顺便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侍女便将饭菜摆在外间,祁明乐披衣在桌边落座。张元修他们一家人原先吃饭讲究食不言,但自祁明乐嫁进来之后,这个规矩就被打破了。
用饭期间,祁明乐问张元修:“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的?”
“此事多亏了子铭帮忙。”
贺子铭这人虽然是混不吝,但他混迹临江城多年,遇到个人他都能与人家称兄道弟说上几句话,是以临江城中的事,只有他不感兴趣,而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邵秉文与城外山匪勾结,时不时让那些土匪帮忙,替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祁明乐听完之后,道:“那等过几日,我们去临江楼摆上一桌答谢他。”
他们这边正说着时,院外突然响起了匆促的脚步声。很快,奉墨站在门外,禀报道:“公子,贺公子来了。”
“贺子铭?”祁明乐立刻扭头,“快请他进来。”
奉墨迟疑了一下,张元修接话:“他这个时辰来找我,应当是为公事,还是我去前厅见他吧。”
听他们是要谈公事,祁明乐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张元修到花厅时,贺子铭正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厅堂里四处乱转。甫一抬眸看见张元修过来了,贺子铭顿时如见到了救星一般狂奔过来。
“元修,你认识的那位谢少卿,今天一早突然带人到我们府上,将我爹押走了。他说我爹涉嫌贪污索贿,以及参与谋杀去岁查赈官李文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子铭昨晚同他那帮狐朋狗友喝酒去了,今晨他正睡的迷迷糊糊时,贺家的仆人面色慌张找到他,说贺敏之出事了。
贺子铭赶回府中时,恰好碰见谢灵岚要带走贺敏之。
谢灵岚知道他和张元修的关系,只简短说了贺敏之的罪行之后,便同贺子铭道:“贺公子若想知道详细的,可以去张家问张大人。”
说完,谢灵岚便将贺敏之带走了。贺子铭不敢耽搁,当即便朝张家赶过来。但在来的路上,他隐约听见百姓们议论,说不止是他爹,临江知府邵秉文与赵同知也悉数被抓了,罪名似乎也与赈灾粮银,以及李文秀之死有关。
“那个查赈官李文秀不是死在弘安县么?而且我听说,他是死于急症。仵作也检验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的。为什么突然又说,他的死跟我爹他们有关?”贺子铭站在张元修面前,情绪激动问。
贺子铭今日来张家,是张元修意料之中的事。
此时贺子铭既问到这事,张元修便如实道:“子铭,李文秀是死于毒杀,而后被人伪装成死于急症的。”
关于案情的种种,按说不该随意透漏,但贺子铭与他相交多年,张元修便没瞒他。他将自己所调查到的种种,悉数全告诉了贺子铭。
贺敏之是严父,平日耳提命面要贺子铭好好读书。而贺子铭自觉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是以平日里基本都是躲着贺敏之走的,所以关于贺敏之在官场上的种种,他压根就不知情。
他只知道,他爹与邵秉文走得很近。但邵秉文是jsg临江的知府,他爹一个通判,跟上级走得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贺子铭怎么都没想到,他素来清正的父亲,竟然会牵扯到贪污赈灾粮银,与参与谋杀查赈官这种事里。
“我不信我爹会做这种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贺子铭坚定的站在贺敏之这边,他向张元修哀求,“元修,你让我见见我爹成不成?你让我见见我爹,让我亲口问问他,成不成?”
参与谋杀查赈官一事,贺敏之或许是被牵连的,但贪污赈灾粮银,与逼死李青山一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见贺子铭情绪十分激动,张元修直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遂扭头吩咐:“备马车。”
李文秀是先帝派来临江的查赈官,名义上已经属于钦差了。但他被人毒杀在弘安县,而后以突发急症报上去。若非李文秀的家人发现端倪,此案便会就此结案。
所以在张元修与谢灵岚来临江之前,谢沉霜便猜此案牵扯甚广,为了避免他们过来因人手受牵制,谢沉霜直接给了张元修一道可以调动附近守军的手令。
如今临江府衙的人全被撤下,换成了谢灵岚的人。
临江诸事,本该由张元修裁决,谢灵岚从旁辅助。是以见张元修带贺子铭来见贺敏之,看守的人当即便放行了。
“谢少卿特地吩咐过了,要将犯官单独关押,就在前面。张大人,您随属下来。”大理寺的人亲自将张元修与贺子铭引过去。
贺敏之并未被上刑,只穿着一身囚衣坐在干草垛子上。
贺子铭一看见贺敏之,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趴在栏杆上,急急叫了声:“爹。”
原本坐在草垛子上,正仰头看着墙壁的贺敏之,听到声音回头,看见贺子铭时,顿时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之后,贺敏之看见了贺子铭身后的张元修,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张元修瞧见了,他心知他们父子两人有话要说,便同贺子铭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之后,张元修将狱卒也带走了。
待到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时,贺子铭立刻急不可耐的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说,你牵扯贪污赈灾粮银,以及参与谋杀朝廷命官?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在贺子铭的心里,贺敏之是严父,但同时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他不信他爹会做这种事。只要他爹说一声,他是冤枉的,他愿倾尽所有帮他洗清冤屈。
但贺敏之却不说话。
贺子铭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不安道:“爹!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爹,你说啊!”说到最后时,贺子铭的声音里已染了哭腔。
贺敏之被他这副模样弄的心烦,直接怒声道:“好!我跟你说,贪污赈灾粮银,谋杀朝廷命官,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你满意了吗?”
“爹!!!”贺子铭听到这话,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贺敏之。
贺敏之高中时已经是而立之年了,当时贺子铭也已经记事了,直到现在,贺子铭都记得,他爹高中被分配回临江下属的平安县当县令时,他爹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明明只是个七品的芝麻官,但他爹却是一脸的踌躇满志。他将他抱在膝头,满脸认真同他说:“子铭,爹一定会做一个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
当初贺敏之的诺言,贺子铭至今都记得。但他不明白,说的人怎么就忘了呢?
别人怎么看他,贺敏之都无所谓,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儿子用这般眼神看他。
贺敏之满脸戾气道:“别用这种无知的眼神看我!你当你爹我不想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可好官是那么好当的么?在这个人人都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官场里,你若不和光同尘,不上下打点孝敬不识时务,你爹我坟头上的草,只怕都长到一人高了!”
贺子铭站在栏杆外,眼里的光,在贺敏之说这番话之后,瞬间全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
张元修等在外面。那日他将祁明乐从山上带回来之后,祁明乐先是高热不退,后来一直噩梦连连没醒来,他不放心便一直在守着祁明乐,只抽空让人将谢灵岚请去了西苑,将自己手中的账簿交给谢灵岚,让谢灵岚处理这些事。
今日他既过来了,便同看守的狱卒打听了一下。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贺子铭摇摇晃晃从牢房的甬道中走出来。同来时的急切不同,此时的贺子铭脸色煞白,眼神死寂,看来他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只是那个答案,对贺子铭来说,似乎太残忍了。
张元修挥手让狱卒下去,他朝贺子铭过去、刚走近,张元修还没来得及开口,贺子铭突然蹲下来,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我爹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张元修与贺子铭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贺子铭对贺敏之的感情,所以什么都没说,只默然站在贺子铭身侧,悄然抬手让周围的衙役全退下。
贺子铭这人向来爱面子,他最不愿让别人看见他这样。
贺子铭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一通之后,才撑着膝盖站起来,眼睛通红看向张元修:“所以邵秉文抓弟妹她们,目的是想换你手中可以给他们定罪的账簿?”
刚才见过贺敏之之后,贺子铭出来时,路过了邵秉文的监号。
邵秉文认出他之后,出声讥讽道:“贺贤侄,你拿张元修当兄弟,连你爹的仕途都不顾了,也要帮张元修找到祁明乐。可人家张元修拿你当兄弟了么?”
“你什么意思?”贺子铭看向邵秉文。
邵秉文冷笑道:“将我与你父亲定罪的账簿是张元修拿出来的。”
贺子铭除了在读书上没天分之外,在其他方面都很聪慧。邵秉文这么一说,他瞬间便明白邵秉文话里的意思。
张元修没看贺子铭的眼睛,但却颔首默认了。
“若张元修真拿你当兄弟,那交账簿的时候,他大可将跟你父亲有关的撕掉。反正李青山已死,账簿上的明细便只有他知道,可是张元修没有。贺贤侄,你交错朋友了。”
邵秉文的话,像恶毒的诅咒一般,一遍又一遍在贺子铭的脑中重现。逼的贺子铭不得不问:“元修,我们相识至今十一载,我拿你当兄弟,当至交好友看,你呢?你可曾拿我当兄弟,当至交好友看过?”
若搁在平日里,张元修向来不屑回答这种问题。
他这人做事的一贯风格是,说的永远都没有做来的真诚。但今日贺子铭既然问了,他便答:“有。”
“那你在将这些账簿交给谢灵岚时,可曾看在我的面子上,想过撕掉关于我爹的那部分?”纵然直到现在,贺子铭还是无法接受,贺敏之变成了现在这样。但贺敏之总归是他的父亲,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他父亲。
如今账簿已经在谢灵岚的手上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张元修大可说一句假话骗贺子铭。
可看着眼睛猩红望着他的贺子铭,张元修还是如实道:“没有。”
贺子铭倏忽间攥紧身侧的拳头。
“我撕与不撕都没什么意义。邵秉文与赵同知皆下狱了,他们供出贺伯父是迟早的事。而且贺伯父用李泓溯的长命锁,逼迫李青山自缢这件事,也已是人证物证俱在。”
张元修长身玉立站在贺子铭面前,面容冷静同贺子铭分析的十分清楚。从前因为张元修这一点,贺敏之没少说贺子铭。
说他们俩既是至交好友,为什么他不能学学张元修这般冷静处理事情。理智告诉贺子铭,张元修说的没错,可他过不去情感上的那一关。
他们十一载的感情,都不能让张元修生出一瞬动容徇私的念头么?
贺子铭当即怒气冲冲转身走人了。但只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下来了。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贺家少爷,可以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走人。
但现在他不是了。
他爹如今是阶下囚,他唯一能寻求帮忙的人,只有张元修了。
贺子铭攥了攥放在身侧的拳头,转过身,话未说出口,膝盖却已跪了下去:“元修,我……”
在他膝盖挨地的前一瞬,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事到如今,贺子铭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板,嗓音沙哑道:“元修,求求你,你jsg救救我爹。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说完,贺子铭还要继续下跪时,却被张元修托着胳膊动弹不得。
张元修脸色肃冷,沉默须臾,问:“你是以什么立场同我说这话的?我相识十一年的至交好友?还是单纯的贺家少爷贺子铭?”
他们相识十一载,张元修这神色和语气,一看就是在生气的边缘,贺子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张元修继续道:“若是与我相识十一载的至交好友,你便不该跪我。若只是单纯的贺家少爷贺子铭,即便你跪了,我也不会帮你。”
话音落下那一瞬,张元修松开了贺子铭的胳膊,他将选择权交到了贺子铭手上。
贺子铭怔了一瞬间,眼眶瞬间泛起热意,这才颤巍巍站了起来。张元修看了他一眼,这才抬脚朝外走。
***
张元修离开之后,祁明乐用过饭又喝了药,便坐在廊下看院中的灼灼的榴花。
昨日是端午节,但她昏睡着没醒,再加上张家还有三个病人,听说这个端午节过的十分潦草。
祁明乐用蒲扇挡住脸,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晃荡着,心里在想张元修那边。
刚才张元修去前厅没一会儿,便遣了下人来说,他要出门一趟,让祁明乐用过饭后记得喝药。刚才祁明乐已经从侍女口中知道了,临江外面已经变天了这事。
不消说,贺子铭刚才来找张元修,定然是为了他爹的事!
祁明乐正想的出神时,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隐约还夹杂着宁宁的说话声。祁明乐移开蒲扇,就见张元煦的夫人带着宁宁从外面进来了。
“婶娘。”宁宁小跑着过来,扑进了祁明乐的怀里。
张元煦的夫人摇着团扇,跟在后面笑着嗔道:“你慢些,你婶娘如今身子还没好全呢?”
“无碍的。”祁明乐笑笑,一面搂着宁宁,一面招呼侍女给她们母女上茶。
张元煦的夫人柔和笑道:“快别忙了,你这刚醒来,身子还虚着呢!赶紧先坐下歇一歇。”
“大嫂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宁宁窝在祁明乐怀中吃果子,听到这话,她懵懂抬眸看向祁明乐:“婶娘,你明明看起来比姑姑严重多了,怎么你都好了,姑姑还出不了屋子呀?”
“宁宁。”张元煦的夫人轻声斥责。
宁宁茫然睁大眼睛,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祁明乐却不在意,她笑着同宁宁解释:“那是因为婶娘得的是风寒,睡一觉就好了。而你姑姑是扭伤了脚,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好的。”
张元煦的夫人见状,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她们母女过来没一会儿,张大夫人那边也派人过来探望祁明乐了。祁明乐留那姑姑吃了碗茶之后,那姑姑便离开了。
想着祁明乐刚醒,身体尚未恢复,张元煦的夫人陪她说了会儿话之后,便带着宁宁离开了。她们离开之后,祁明乐又回房睡了一觉,等她醒来时,外面已是红霞漫天,恰好张元修也回来了。
一看见张元修,祁明乐便急急问贺家的事。
张元修同祁明乐说了,祁明乐听完也是唏嘘不已。她虽没见过贺敏之,但像贺子铭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有个贪墨的父亲呢?
“贺伯父从前是一个很清正的人。后来大抵是在官场上待久了,便失了本心了吧。”说完这话之后,张元修便打算去净室沐浴了。
小皇帝与谢沉霜点张元修来调查临江赈灾银贪污案,前几日因着祁明乐昏睡未醒的缘故,谢灵岚才帮忙处理。在听说祁明乐醒了之后,第二天一早,谢灵岚便将所有的事全还给张元修了。
是以之后张元修便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日他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回府时天已经黑了。正欲穿过花园往西苑行去时,廊下走出来一个人,柔柔叫了声:“二表哥。”
是柳如絮。
她知道,张元修一般都这个时辰回府,是以今夜故意在这里等他。
张元修应了一声,神色寡淡道:“夜里风大,你身体未愈,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说完,张元修便欲抬步走人,却又被柳如絮叫住。
“二表哥,有一事如絮至今都不明白,还请二表哥给如絮一个答案。”
张元修只得转过身:“你说。”
“当年姑姑提及我们二人婚事时,二表哥婉拒的原因是什么?”这件事,柳如絮一直如鲠在喉。
她与张元修青梅竹马长大,小的时候,张元修一直对她照顾有加。那时候,长辈们打趣,说让等他们长大了,让张元修娶她做夫人,张元修也并未拒绝。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元修突然就对她疏远了。
柳如絮自省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张元修突然就对自己疏远了。如今在放下张元修之前,她想要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