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世界那么大,人却如尘埃那样渺小,一个人的离开就像是在浩瀚无垠的大海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泛起后又归于平静。

生活还要继续。

周湘倚走后,周煜突然性子大变,不在当得过且过的二世祖,开了间酒吧,当起了老板。

偶尔众人组什么局子,都去他那儿。

徐知苡和陈嘉屹去过几次,酒吧布局很rapper风,经营范围很广,酒吧的进项被周煜拿去资助孤儿院的小孩。

秋天已经到了,天气慢慢转凉,去上班的时候,徐知苡都会带件外套,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带。

身上只有一件雪纺衬衫,有点冷。

她去茶水间接水,有女同事说有件外套可以借她,徐知苡看了眼,发现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同事。

那天傍晚她上了陈嘉屹的车的一幕被有心人看见,这件事已经在公司传遍了,明面上的讨好和暗地里的巴结数不胜数。

她端着杯子,笑着接受了女同事的好意。

晚上下班,陈嘉屹来接她,那辆越野停在下面,招摇的不行。

徐知苡顶着一片艳羡嫉妒的目光上了车。

等她系好了安全带,陈嘉屹就启动了车子。

“想吃什么?”他偏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她,嗓音清醇带笑。

“回家吧。”徐知苡抬头看他,唇角弯的像月牙:“我给你下厨。”

路上路过一家超市,两人进去选购了一些食材,到小区后,陈嘉屹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牵着她。

在他们身后,傍晚的黄昏五彩缤纷,远处的火烧云红的像姑娘们红红的脸蛋儿。

到了家,徐知苡就钻进了厨房,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厨艺也就那样儿,不算很好吃。

但陈嘉屹眉头都没皱一下,那些菜全部被他一扫而空,吃完后,徐知苡见他去喝水,水杯里的水被他一饮而尽。

她端着碗,掩住唇边的笑意。

吃完了饭,她要去洗碗,陈嘉屹没让。

身高腿长的男人咬着支烟,缩在逼仄的厨房里,那双只用来签百万合同的手浸在冰冷的水池里,慢条斯理的擦洗着。

徐知苡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精壮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

陈嘉屹背僵了一下,转而歪了歪头,语痞里痞气的:“宝贝别急,等会儿我们去房间。”

徐知苡娇嗔的锤了下他的背,那一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却轻易让陈嘉屹下腹涌起一股热流。

也就她有这个本事。

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能挑起他体内的火。

最后,那些碗还是没洗完。

水龙头的水自顾自流着,里面的碗筷没人理。

白色玻璃窗上水汽蔓延。

秾白的液体滴在瓷砖上,房间里的温度缓缓上升。

事后,徐知苡晕晕乎乎间感觉有人给自己擦洗,她喟叹了一声,又沉沉的睡过去。

陈嘉屹拿浴巾裹住小姑娘白里透粉的身子,看了眼那潮红的脸蛋儿,哼笑了声儿。

因为周湘倚的事儿,徐知苡好几周情绪都很低,自然也冷落了陈嘉屹。

今晚上算是把前几周的都给补回来了。

陈嘉屹把人抱回卧室,房间里开了暖气,他裸着上身躺在她身侧,点了个事后烟。

袅袅飞升的烟雾模糊了男人犀利深邃的五官。

倏地,陈嘉屹眯了眯眼。

他咬着烟从床上起来,只单穿一条裤子,走到书桌面前。

小姑娘的书桌跟她人一样,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

陈嘉屹叼着烟,指尖轻轻一挑,捻出个红色的平安符来。

上面用金丝线描着陈嘉屹三个字。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符。

四个。

他们分开的时间。

也是四年。

蓦地,视线里出现了个许愿瓶。

陈嘉屹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走过去。

当看清里面折的千纸鹤时。

他全身都震了一下。

指尖上的烟灰轻轻一抖,落在了地板上。

隔天从床上醒来,徐知苡全身都酸酸软软的,昨晚上的混战在脑子里重现,她脸红了红。

陈嘉屹开门进来,看见小姑娘脸上的红晕,很混的笑了一声。

徐知苡气急,一下子从床上起来。

动作太猛了,她咬唇“嘶”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陈嘉屹一把拦住小姑娘绵软的腰肢,弯腰凑近,话音痞里痞气的:“还想要?”

徐知苡拧了把他的腰,一把将人推开,跑进卫生间。

往洗漱台一看,愣了愣。

某人帮她把牙刷都摆好了,上面还挤了牙膏。

唇角微不可查的翘起,压了压,没压住。

吃完早餐,陈嘉屹把人送到画廊,然后才开车到公司。

林秘书在等他,总裁专属电梯一到,他就拿着要批的文件过去。

陈嘉屹面对着落地窗,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松了松领带,走到老板椅上坐下来。

林秘书把文件放桌面上请他签字。

陈嘉屹扫了眼,签下大名。

“还有事儿?”见林秘书还不走,他靠在老板椅上,挑着眉问。

“阿屹,那个……夫人她说你已经好多天没回老宅了。”

说完,林秘书低着头丝毫不敢看上座的人。

“你什么时候成我妈的传话筒了?”

陈嘉屹摸出支烟在手上把玩着,漫不经心的瞭起眼皮睨了过来。

林秘书心一凛,知道劝说失败了。

“那我先出去了。”他怏怏的往回走。

“叫我妈等着。”

林秘书面上一喜,走的时候差点忘记把门带上。

这一天没什么事,下午徐知苡准点下班,陈嘉屹带她去吃了泰国菜,晚上他送她回家。

在经过那个小巷子的时候,陈嘉屹看了好几眼后视镜,徐知苡坐在副驾驶上看手机,没注意到。

苏姝前几周查出怀孕了,因为周湘倚的事儿情绪有点不稳定。

帮不了什么忙,徐知苡只能在wx上多陪她聊聊天。

聊的太入迷了,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跟谁聊这么欢?”

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只是随口问这么一句。

徐知苡低着头回信息,应了一声:“苏姝”。

她说完,好一会儿没听见旁边的动静。

刚想抬头看看,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落了下来,熟悉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把她困在车座间。

“都聊的什么,嗯?”温热的呼吸一深一重的喷在她耳朵尖上,徐知苡往后躲了躲,却还是在他的领域里。

“没什么呀,你看。”

她把手机往他脸上怼,好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小姑娘脸上表情很无辜,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陈嘉屹喉咙滚了滚,有电流蹿上尾椎骨,唇重重的压上去。

徐知苡被吻的晕头转向,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滩水,身上的男人用他滚烫的体温慢慢的将她融化。

意乱情迷之时,陈嘉屹咬了下她的耳垂,嗓音在深夜里无比撩人:

“宝宝,我们上去。”

这话就像一道警铃,把徐知苡即将幻灭的理智给唤回来。

她咬着唇:别,今晚不行。”

一想起昨晚上的荒唐,徐知苡怎么说今晚都不肯让他留宿。

她娇嗔的剜了他一眼,面颊潮红。

陈嘉屹喉咙里低低的溢出声笑,拖着腔,坏坏的:“行”。

“下次穿那件旗袍。”

徐知苡整理好衣衫,不想理这混人,看都没看他就下车。

车门被她拍的震天响,陈嘉屹望着她进去,掏出烟盒,摸出支烟,没点,只是捻着玩。

上楼的时候,徐知苡遇到了下楼扔垃圾的王阿姨,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第二天她去上班,在楼下又看见了王阿姨。

她在遛狗,见到她,王阿姨牵着狗过来,:“小徐呀,昨晚那事你男朋友跟你说了没?”

“什么事呀王阿姨?”徐知苡一脸茫然。

“昨晚那个跟踪狂被你男朋友抓到了,哎呦,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差点被吓死,那男的拿着把刀,一身黑,脸上还带着口罩,要不是你男朋友身手不错,那就坏了。”

王阿姨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徐知苡却什么都顾不得,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抖着手拨通那个号码。

她懊恼,昨晚就该让他留下来的。

“小徐啊,你别担心,昨天晚上警车来了。”王阿姨见她慌的不行,赶紧补充道:“你男朋友没事,他身手好,把那跟踪狂给打趴下了。”

这个时候,徐知苡什么也听不到,她盯着手机,只觉得平时短短的铃声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那边很快就接了。

她捏着手机问,嗓音发颤:“你在哪?”

那头说:“看后面”。

徐知苡一回头,就见陈嘉屹一袭烟灰色西装,闲闲的插着兜长身玉立,她跑过去,猛地扎进他的怀里。

嗅着他身上薄荷凉的冷香,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怎么这么能哭,还真是娇气包。”

陈嘉屹勾起小姑娘的下巴,见她眼尾红红的,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早知道昨晚就不赶你走了。”

小姑娘脸上的愧意明晃晃的,陈嘉屹指腹捻了捻她的眼尾,低声道:“你男朋友的身手又不是没见过,别担心。”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徐知苡小声问了句。

他挑眉,戏谑道:“还不是怕某人眼泪汪汪掉”。

被他一调侃,小姑娘垂着头,不吭声了。

陈嘉屹看了眼时间,带她去附近吃早餐,吃完早餐就送她去画廊。

下车时,他叫住她:“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徐知苡眨了眨眼:“哪呀?”

男人不语,只是吊着眉梢,语气玩世不恭的:“放心,拐不走你。”

傍晚下了班,徐知苡如约来到路边,等了一会儿,陈嘉屹开着车过来接她。

路上,她问旁边的男人:“我这样去是不是不太好呀?”

因为要上班,她今天穿了套通勤装,上身是一条法式灯笼袖真丝衬衫,下面是一条棕色的铅笔裤,看起来不是很正式。

“没事,吃个饭就回来。”

他都这样说了,徐知苡便不再纠结。

直到看到那栋占地极广的大别墅,她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陈嘉屹把车停到地下车库,走了几步没看见人,回头一看,小姑娘皱着个小脸站在原地。

他无奈的走过去把人牵住:“别怕,吃完咱们就走。”

徐知苡看着男人坚毅桀骜的眉眼,慌张的情绪突然就没了。

她坚定的把手递到他手中。

别墅里,许岚一袭黛青色旗袍,端坐在沙发上。

陈嘉屹带着徐知苡穿过院子来到大厅,一进去,他就不着调的叫了声:“妈”。

许岚这时候才没心思搭理他,自徐知苡进门,她眼里就没了儿子,只剩下未来的儿媳妇。

“妈,你这眼神,可别把她吓跑了。”陈嘉屹拿了双拖鞋给徐知苡穿。

她穿上后,很乖巧的叫了声阿姨。

“诶,你叫知苡是吧,那阿姨就叫你小苡吧,”许岚笑眯眯道:“你快过来坐,阿姨给你倒茶。”

徐知苡走过去坐下,她实在没想到,陈嘉屹的妈妈这么年轻,那身黛青色的旗袍穿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衬得她很年轻。

许岚打量着边上的小姑娘,只觉得人乖的不行,眉眼看起来很干净。

她问:“小苡喜欢喝什么茶?”

徐知苡笑道:“我都可以,谢谢阿姨。”

这时,陈嘉屹突然插了进来:“给她倒杯白开水就行。”

闻言,许岚手一顿,视线在两人身上暧昧的转了一圈,徐知苡低下头,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我们女人讲话你待这儿干嘛,吴妈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你知道小苡的口味,快去帮忙。”

陈嘉屹吊着眉梢:“是谁叫我回来的?”

许岚:“我叫的是我未来儿媳妇,没叫你,快滚。”

“那是我媳妇儿,又不是你的。”

没想到他在他妈面前也这么皮,徐知苡脸红的同时唇角悄悄的翘了起来。

她以为没人看到,眼神却倏地跟陈嘉屹撞上。

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笑什么,也不护着你老公点儿。”

在他妈面前也这么混,徐知苡抿唇不理他。

陈嘉屹轻笑了下,在他妈第二次赶人时自觉离开客厅。

“吴妈,有没有西红柿和鸡蛋?”

厨房里传来他吊儿郎当的声音。

徐知苡眼睛弯了弯。

许岚刚刚一直在打量儿子跟人家小姑娘,现在终于确定了。

她那混不吝的儿子总算有人治了。

“小苡,你之前是不是也是南高的?”许岚笑问道。

徐知苡:“是的,阿姨你怎么知道的呀?”

“你跟我过来一下。”

许岚带着她来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面整齐干净,墙上挂着很多黑白色的画,还有大大小小的奖状。

徐知苡第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房间。

许岚坐在床边拍了拍,示意她过去坐。

“阿屹他爸有狂躁症,小时候他一皮,他爸就打他,长大之后,他爸发病打我,也是他挨着。”

“最严重的一次,他爸错手打了嘉茉,嘉茉跑出去被车撞了,那天是嘉屹生日,从那以后,他跟他爸的关系越来越差,每年的生日也不愿过了。”

许岚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小时候有个妹妹?”

徐知苡:“知道。”

许岚一愣:“嘉屹跟你说的?”

“不是。”

“那我猜对了,我那儿子不仅戾气重,反骨也多,他既然喜欢你,那就只会把最好的那面展示给你。”

许岚叹了口气道:“他怕把你吓跑,所以有次他被他爸打进了医院,谁都没联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跑出去了。”

闻言,徐知苡心口猛地一缩。

她想到了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她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后面是冯栖骗她去小仓库,他才匆匆忙忙的出现。

“还有,小苡,你别怪他出国,是他爸拿你逼他,要他去国外呆四年才让他跟你在一起。”

这些徐知苡从冯栖那边就已经知道了,可这次从他妈嘴里说出来,她还是很难受。

“你看这相框,是他跟嘉茉小的时候。”

那时的陈嘉屹只有九岁,穿着小西装,胸前系着绅士结,眉宇间却已经可见凛冽的气质。

在他左手边的女孩子,脸上肉嘟嘟的,长的很可爱,穿着蓬松的公主裙,两人关系看起来特别好。

“你刚刚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也是南高的,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许岚把一个东西递到徐知苡手上。

是一个半久不新的手机。

壳面已经掉了漆,却依旧被珍藏在某一处。

“之前嘉茉拿他手机用,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嘉茉的,后来里面的QQ只剩下了你一个联系人。”

徐知苡点开带有企鹅的软件,上面果然什么也没有。

联系人那一栏就只有她。

“好孩子,他一直都喜欢你。”

徐知苡看着手机,久久说不出来。

“走吧,菜应该已经好了,我们先下去吃饭。”

许岚带着她下去,徐知苡见到了传闻中南俞最有名的企业家陈舟明。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不堪的一幕。

“徐小姐,你这样的家庭对嘉屹来说是会是负担。”

男秘书的话在耳边响起,徐知苡僵在原地。

“小苡是吧,请坐。”

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开口,站起来拉了拉身边的位子,意思很明显。

徐知苡还是很僵。

“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另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插了进来。

陈嘉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搂着她在就近的位子上坐下。

一顿饭下来,许岚一直在给她夹菜,笑眯眯的说她太瘦了多吃点。

陈嘉屹:“妈,你是不是想把你未来儿媳妇撑死?”

许岚白了他一眼,但也没再给徐知苡夹菜。

吃完饭后,徐知苡坐了一小会儿,就准备回去,许岚从二楼下来,把一个绒面锦盒塞给她。

一看就是很贵重的东西,徐知苡推托不要,最后那锦盒还是强硬塞到了她手上。

“阿姨很喜欢你,你快收着,不值钱。”许岚对她说完,转头语气就变了:“你给我把小苡安全送回家,车速慢点儿,别把在国外学赛车那一套用在这里。”

陈嘉屹猜他妈更年期快到了才那么啰嗦,他拎着车钥匙,玩世不恭的应道:“你儿子的车技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出了别墅,坐在车上,徐知苡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收,她刚想把锦盒拿出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按住她的手。

陈嘉屹侧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唇角微勾,嗓音痞痞的:“给了你就是你的,安心收着。”

徐知苡手停在那儿,唇角微微翘了翘。

第二天去上班,听到小温被开除的消息时,徐知苡刚从总监办公室里出来。

坐她旁边的女同事滑着椅子到她这边,悄悄的说:“小温被开除了。”

徐知苡有一瞬间的愕然,然后归于平静。

女同事说:“小道消息,她爸被JY开除后,心怀报复,当了几个月的跟踪狂,好像是要报复哪个领导的小情人。”

“……”

女同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八卦的对象就在眼前,开启了滔滔不绝模式。

徐知苡听不下去了,借口去茶水间逃离。

她站在咖啡机前,给陈嘉屹发信息。

【那个跟踪狂是姓温吗?】

那边估计在开会,半个小时后徐知苡才收到信息。

陈嘉屹:【是】

徐知苡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想起那几天夜里的脚步声,后背发凉。

那股凉意沿着脊椎,却又很快被一股安全感给代替。

……

入了秋后,日子过的越来越快,转眼就到了12月。

周湘倚生日那天,徐知苡一个人去看了看她。

有人比她早一步到。

林亦扬穿着黑色的风衣,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像是猜到她会来,他眉目清隽,笑着说:“你来了。”

曾经的三人行,如今只剩下了两人。

一种无言的沉默蔓延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知苡才开口:“嗯,我来看看湘湘。”

“我都知道了,那天我出差在外地,没来得及过来,希望湘湘不要怪我。”

“湘湘那么可爱大方,她不会怪你的。”

“那就好。”林亦扬视线在女人身上眷恋的扫了一遍,道:“我先走了,你跟她说说话儿吧。”

擦肩而过之时,徐知苡突然开口:“我听说你要出国了。”

他顿了一下,回眸深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面容刻进脑海里:“律所刚好有个项目。”

徐知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林亦扬转身要走时,她说:“亦扬,谢谢你。”

他没有回头,只是说:“我不需要这个。”

我要的你给不起。

男人撑着伞走进雨幕中,那一身风衣逐渐与深秋的天空融为一体,永不见天日。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个车祸,跟陈嘉屹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回到家,徐知苡一打开门就闻到了烟味。

陈嘉屹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支烟,电视上放着广告。伽伽翻着肚皮躺在窝里。

这一幕看起来莫名很温馨。

“怎么不等我一块儿去?”

沙发上的男人对她一个人去看周湘倚的事儿有点不爽,皱着门,嗓音有点发沉。

徐知苡走过去顺毛,主动偎进他怀里:“你那么忙,不想让你两头跑,反正我俩谁去看都一样。”

不知道其中哪一句起了作用,男人的脸总算没那么黑了。

“你饿了吗?我先去炒菜。”她欲起身,一只冷白的手腕把她拽了回去:“等你回来老子都饿死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外面站着的外卖小哥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还是那家酒楼的。

很多都是徐知苡爱吃的,她吃了很多,吃到最后都撑了。

“有了力气,晚上少跟老子叫停。”

陈嘉屹翘着个二郎腿,淡淡的扔出这么一句,脸不红心不跳。

“厚脸皮。”徐知苡小声嘀咕,在他眼神看过来时,撒娇道:“吃的好饱,你陪我下去散步吧?”

“去了晚上就不叫停了?”他痞笑着盯着她,声音带着暧昧。

徐知苡默默白了他一眼,赌气道:“不去就不去”。

她牵着伽伽一起下去,后面传来关门声,以及懒懒散散的脚步声。

唇角微不可查的翘了一下。

晚上,陈嘉屹说到做到。无论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停,只是掐着她的腰,弄的她娇喘连连。

他还把之前那件情趣旗袍拿出来叫她穿上。

奶白色的旗袍,下面是开叉的设计,细直的小腿若隐若现,衬得她肌肤白的发光,只有胸还有臀那里能遮住,其他地方完全遮不了。

徐知苡看起来纤瘦,胸部臀部却浑圆饱满,该有的都有。

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成熟妩媚的味道,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纯干净,像熟透的水蜜桃,待人采撷。

“宝宝,你怎么哪里都是甜的?”

陈嘉屹压抑又略带痞气的嗓音从下面传来。

徐知苡咬着唇转过脸,两只手却被反锢在书桌上,颈线勾勒的弧度优美,像美丽的白天鹅。

那晚,洗漱台、沙发、卧室、书房每一处都留下了湿淋淋的水迹。

最后,徐知苡嗓子都喊哑了,他也没停。白光乍现的那一刻,陈嘉屹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我爱你”

……

隔天醒来,看见昨晚客厅里留下的痕迹。

徐知苡红着脸收拾,床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她随意套了件陈嘉屹的白衬衫

衬衫过于宽大,弯着腰整理沙发的时候,女人的曲线凹凸有致,下面露出一双纤长笔直的小腿,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到后面,清纯中透着股勾人的妩媚。

陈嘉屹下楼跑完步回来,黑色T恤包裹住男人精瘦结实的肌肉,额发微湿,腕骨捏着一瓶冰水。

看见小姑娘穿着自己的衬衫,脖子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轻薄的布料挡不住里面的风情,若隐若现的柔媚最要人命。

下腹一紧,眸色紧跟着暗了暗。

徐知苡把沙发套扯出来,打算丟洗衣机去洗,一转身,就看见陈嘉屹站在她后面,眼神晦暗不明,里面的东西她一点都不陌生。

“我……我要去洗东西了。”

她说完,逃也似的进卫生间,衬衫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全身上下都是媚的。

陈嘉屹看着她跑进卫生间,冷白腕骨轻轻一手,手里的冰水嘎啦作响。

他轻笑一声,抛进垃圾桶。

因为是周末,不用去上班,搞完卫生,徐知苡找了部电影来看。

陈嘉屹也不用去公司,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电影是讲述种族歧视那种比较有深度的小影片。

推荐这部电影的人已经不在了,可她的音容笑貌依旧活在徐知苡的记忆里。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周三,徐知苡下班从画廊里出来,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对面的人说了一句,她应道:“好。”

挂了电话,她给陈嘉屹发信息:“今晚要加班,你不用来接我啦。”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好,有事打电话。”

徐知苡看了好一会儿那条信息。

过了好久,她才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师傅问她去哪。

她报了个地址,大概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个路边。

对面是一家心理咨询机构。上面的招牌在傍晚的晚霞里很显眼。

一阵风刮过来,带着深秋的凉意。

徐知苡站在那儿看了半晌才抬脚走进去。

出来后,路边的路灯已经渐次亮起,各种小摊贩已经开始营业,浓重的烟火气映照着灯火无比温暖。

徐知苡打了辆车回小区,车子停在了小区外面,她下车往家走。

在经过那个小巷子时,她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饭菜飘香混在柔和的夜风里,徐知苡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她快走了两步,在看见坐在长椅上的男人时步子一顿。

陈嘉屹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锁骨那块儿,喉骨凸出,五官轮廓犀利硬朗,漆黑的碎发耷拉在额前,模样慵懒犀利。

他背靠着长椅,两条腿随意搁在身前,青筋分明的指尖夹着支烟,懒懒的搭在腿上,零星的火光映亮半边线条流畅利落的侧脸。

在他的脚下,一堆烟头散在地上,白色的烟灰数不胜数。

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他也没抬眼,只是颓唐的倚在那儿,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徐知苡顿了顿,踩着细高跟走到他面前。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模样颓懒散漫,他抽了口烟,性感的喉结滚了滚,被烟熏过的嗓子沙沙的,带着颗粒感:“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声音淡淡的,夹杂着关心,有点像丈夫问晚归的妻子。

徐知苡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嘴唇张了张,又无力的合上。

陈嘉屹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抬手示意她蹲下来。

徐知苡乖巧的蹲在他面前,扬起颈子看他,白腻的一截颈线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的腰被人搂住,两人鼻尖相碰。

她捧着他的脸,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身体有病,知道她有轻微的抑郁症。

“是苏姝告诉你的吗?”

“医院。”

她晕倒那天,陈嘉屹把她送去医院,当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告诉他,徐知苡有四年的抑郁症病史时。

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揪着医生的领子问这不是真的。

老医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只是用一种无比冷静的语气告诉他,医学是不会错的。

晚风轻拂着,时间像是停滞了一样,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徐知苡指尖蜷了一下:“那我们……”

“我娶你。”

他突然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可一世的认真,以及冲破一切的勇气。

徐知苡怔愣住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怦怦的鼓动着。

晚风撩起她鬓边的碎发,一只修长的手指帮她挽到耳边,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她耳后的软肉,带起一阵痒痒的酥麻感。

她眨了眨眼,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陈嘉屹,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小姑娘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无比认真的看着他。

陈嘉屹把烟掐了,声音含混带着笑意:“是,小笨蛋这次聪明了一点。”

“你妈妈告诉我的,我看见了那个坦白说,原来你知道你是我。”

“你还骗我唱生日歌,那天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日”。

他挑眉,声音带着痞气:“谁知道小傻子会搞错。”

这么一想还真是,如果不是她错把QQ上的生日当成了他的生日,那就不会闹那么大个乌龙了。

知道理亏,小姑娘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陈嘉屹低低的笑了一声,挑起她尖尖的下巴。

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睁开眼睛看向他,眸子里亮着光:“医师说我的情况在慢慢好转,我的症状是轻微的,而且这一年我已经很少去那了。”

姥姥去世那一年,徐知苡每天都会失眠,最严重的一次两天两夜都睡不着觉,一睡着就会被噩梦惊醒。

从那以后,她体重急剧下降,从90多降到七十,多亏了苏姝及时发现,拉着她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轻微抑郁,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那几年,她一边上课学习,一边兼职去看医生。苏姝有时候要陪梁朝益,顾不上她。

林亦扬接替了她的位置,每次去咨询机构,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他。

“亦扬他对我很好,每当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他把我拉上来,告诉我别放弃。”

她把这几年的经历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讲述出来,仿佛那些痛苦不堪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故事。

陈嘉屹的心像被人用刀一片一片的剜着。

他的小姑娘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坚强的令人心疼。

徐知苡想说已经过去了,身子蓦地落进一俱温热坚硬的胸膛。

男人紧紧的拥住她,很快,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她肩头洇开。

她想看看,却被抱的更紧。

月亮悄悄的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月晕温柔的在墨黑的天空中散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知苡唇角弯弯的:“陈嘉屹,我听说今天有流星,如果你陪我看流星,那我就原谅你了。”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一声略微喑哑的“好”。

电视台报道说今晚会有流星雨,狮子座每年都会爆发一次流星雨,上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今年的流星雨会不会来也是个未知数。

无数个小星星点缀在天空上面,像一件美丽的流仙裙,周边还有淡淡的光辉。

倏地,有什么东西划过视线,成群的流星雨像转瞬即逝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里留下最美的流光。

徐知苡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里,她闭上眼睛要许愿的时候,小小的指尖被套进一个凉凉的东西。

她垂眸一看,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跳出来一样,震得她脑子晕乎乎的,没法思考。

那枚戒指尺寸刚刚好,上面刻着JY两个字母,还镶着小小的碎钻,在夜里发着耀眼的光芒,映着她眼底的欢喜呼之欲出。

流星雨来过一趟又走了,带着人们美好的期许。

在温柔的夜风里,高大的男人低头在小姑娘眼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低沉的嗓音清冽醇厚,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清朗。

“陈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心跳声突然安静下来,有一种无比宁静的感觉。

徐知苡看了看指尖的戒指,又看了看弯着腰,眉眼桀骜的男人,笑着说:

“陈先生,我钟意你。”

我们在盛世里相遇,在盛世里相爱到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