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转眼入了秋,楼下的绿化树也披上了秋的外衣,鹅黄的枝叶缀在依然繁茂的树身之上,阳台里有些微凉意。

阮芝望了一眼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回头嘱咐要出门的徐知苡:“外套厚不厚,早晚温差大,别感冒了。”

前几天的小感冒已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阮芝还不放心。

徐知苡闻言垂首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扮。

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件质地柔软的复古翻领针织衫,细细的绒毛扎在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她应了一句就开门走了。

今天周五,在第三节 目送地理老师走出教室后,体育委员吴浩杰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张报名表:“运动会快到了,有意向报名的同学快来写上你们的大名,别让老子一个一个的去去请啊。”

底下的人被煽动,个个交头接耳讨论的热火朝天。吴浩杰扫了一眼班上的脑袋,视线在周湘倚那里顿了一秒,周大小姐显然还记得补课那晚他的挑衅,此刻正扬着头,脸上的表情写着:“来求我呀”几个大字。

吴浩杰嗤了一声,懒得鸟她,把笔给上来的人填。

周湘倚一看他这态度,气得哼了一声,转头看见徐知苡正跟林亦扬聊着天。

林亦扬上去的时候,男生那一栏只剩下了接力赛和三千米两个项目,他报了个4×100米接力赛。三千米太考验人的体力和耐力了,他承认自己耐力是有,但体力远比别人差劲。

他笑了笑,问徐知苡选了哪些项目。

徐知苡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这是她觉得不好意思的一贯动作:“我觉得我不太行,还是让厉害的同学上吧。”

她转而问林亦扬报了什么,林亦扬说了接力赛的名字。

“这个好哎,听说往年男子接力赛我们班都可以争个头奖。”周湘倚凑在徐知苡的耳边,激动的插了一句:“希望到时候别跟四班碰上就好了。”

徐知苡和林亦扬听得一头雾水,周湘倚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都是两眼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她想翻个鄙视的白眼,顾及到和两人之间的友谊,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像个解说员一样开始科普:“四班已经蝉联两届运动会的冠军了,除了男生接力赛和女生铅球这两项拿了银牌,其他项目都是金牌,他们班的人要是参加了,我们班要是跟他们班对上,有点悬。”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嘿嘿一笑,狐狸眼亮晶晶的:“我找我哥打听下情况去,到时间叫他们放放水。”

她心血来潮,立刻就掏手机,想问问周煜他们班都谁报了哪些项目。

“扣扣扣”。

一道敲桌子的清脆声响突然在她耳边乍起,周湘倚顺着那只布着青色筋条的手抬眼,待看见来人后,她笑得跟个太阳花似的。

“呦,这不是咱体委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一旁的徐知苡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想起那天午后周湘倚说的话,知趣的不掺和进去。

报名表上面的项目陆陆续续都有人报名,只有男生的五千米女生那栏的三千米无人问津。吴浩杰一早就猜到这两项会被冷落。也不觉得意外。

他看着周湘倚故作冷淡的小脸蛋子,想笑,憋住了:“得,你想要我做什么,这三千米你才肯上。”

不就是低头认错嘛。他堂堂一个能屈能伸的大靓仔有啥不行的。

周湘倚见他一副认错态度很不错的样子,目的达到了也就不折腾了:“我那个皮肤用腻了,生日想要个武则天,你想办法给我搞。”

吴浩杰想都没想:“行。”

上课铃打响,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桌赵霖看了一眼门口,推了下吴浩杰的肩膀:“你疯了,一个武则天两千起步,你哪来的钱给她搞?”

两人同桌有一年多了,赵霖自然了解吴浩杰的家境。

吴父是个缉毒警察,早年因为做卧底被发现后,受不了毒贩子非人的折磨服药自杀了。

吴浩杰自小跟母亲生活在一块儿,吴母给人家当保姆,学费资料费什么的都是吴浩杰寒暑假的时候自己挣的。

赵霖有时候看到他手上的茧子,心里怪不好受的,见他一言不发,抢了他手上的报名表,这一看又被气个半死:“你就报了个两百米?之前中考体育的威风哪去了?”

吴浩杰的体育成绩是五班最好的一个,而他最得意的就是他的长跑特长。

这下赵霖不用猜都懂了,气得心肝疼,抚了胸口安慰才顺过气来,语气颇有慈母对败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就纵着她吧,我看她是把你给吃得死死的了。”

报名表上,吴浩杰在两百米那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周湘倚的名字在三千米那一栏,他的拿手项目其实并不是这个,但周湘倚的是。

吴浩杰把纸张捏在手上,少年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他低头无谓一笑:

“我什么都没想。”

哦,只想博美人一笑。

赵霖觉得他没药救了,他算是看懂了。

陷入爱河的男人没脑子。

哦不,这还没陷入爱河呢就这样,陷入了那还得了。啧啧啧。

他在心里嘀咕,前面的周湘倚竖着耳朵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仔细一听,两人的声音太小了,后面的内容没听见。

刚刚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吴浩杰一口就答应下来。

此刻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堵着,像压着一块石头。她不是不知道吴浩杰家里的情况,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对他方才的反应感到怪怪的。

她从来都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不会看人脸色,也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更不懂怎么才别人的心思。很多时候跟吴浩杰在一起,或者是小打小闹都是他在照顾她的情绪。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两人吵架的时候很多次都是吴浩杰在让给着她,虽然他做的隐蔽,但她又不是一块铁,或多或少都会察觉。

两千多块对她家来说不是什么,可对于吴浩杰来说可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周湘倚胡思乱想了一大通,还是拉不下面子说算了。

徐知苡余光里看见她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仿佛那张纸跟她有仇似的,这里画一笔,那里画一笔,跟画王八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继续写题吧。

这对冤家明显是两两动心,一人却还不自知呢。

……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气温跟下斜线一样直接降至个位数。

下了补习,徐知苡收拾好东西望后门一瞧,少年身姿颀长挺拔,脖颈笔直冷白,立于朦胧昏黄的廊灯下,黑色的薄外套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显得瘦长单薄。

好几天没见面,听说这两天晚上他有事回家了,她每天回家看他的QQ头像,也都显示着不在线。

今晚能看见他也在,内心深处的那几分担忧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见他的欢喜。

出了校门,四个人走在路上,一阵裹着寒意的秋风卷起了地上枯黄的落叶,叶子打了个旋飘到了下水道的铁板上。

周湘倚早上起得急,忘记带外套了,直接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这天怎么突然就变冷了,忒奇怪了。”

周煜在旁边补刀:“冷死你。叫你不穿外套。”

周湘倚作势要打他,周煜闪身一躲,谁知道周湘倚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他身上那件暖烘烘的夹克外套。

周湘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外套给扒拉下,下巴得逞的高高扬起,脸上的笑跟个小人一样:“谢谢哥。”她把那件带有周煜体温的外套披在身上,做作的哇了一声:“好暖和。”

看她跟个大傻子一样的笑,周煜翻了个白眼。把背到身后的手收了回来,

周湘倚也不管他是不是在骂自己傻逼,美滋滋的去跟徐知苡聊天。旁边美宜佳的灯光照到女孩的身上,周湘倚还以为她感冒又复发了:“你感冒是不是还没好全,你冷的话我哥外套给你穿。”

徐知苡跟她解释:“不是啦,我不冷,你别担心。”

这话落在粗神经的周湘倚耳中,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没事没事,公交也快到了,我穿一半路你穿一半。”

她笨拙的关心让徐知苡心尖一暖,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得更清楚一点,肩上倏的一重。清冽的松香味扑了她满身。

随之而来的还有低沉清朗的声线:

“穿我的。”

少年的声音洒落在这寂静又幽冷的夜里,无端生出一股暖意,似暖风过境,所到之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徐知苡鸦羽般的长睫毛颤了颤,那股松香味是他身上的味道,此刻却萦绕在她鼻尖、耳尖、指尖,乃至于全身都酥软酥软的。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鼓一般震烈,在炙热的呼吸之下,她觉得自己再推拒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姣姣月光下,她第一次抬起头,用那双映着月色的眼眸直视着少年:

“谢谢。”

很轻。

轻的像她梦呓时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一辆汽车打着双闪驶过,白光晃过之际,少女清丽的小脸像泛着暖晕的白玉盘,陈嘉屹心上像被挠了那么一下下。

不重。就是起了点涟漪。

周湘倚在一边觉得这两人气场不太对劲时,谁的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打破了夜的旖旎。

温宛馨发来的视频的请求。

陈嘉屹兴致缺缺,点了拒绝。新消息下一秒就进来了。

【“为什么不接人家视频?”】

【你在干什么呀?”】

陈嘉屹懒懒的打了两个字过去:“路上。”

温宛馨也不在意他没回第一个问题,开开心心的跟他分享这一天的趣事。今天她们班去国家艺术中心参加了一个艺术团的舞会,发生了一些津津乐道的小事。

陈嘉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应上个几句,谈不上多感兴趣。

到了公交车站,车刚好就来了,徐知苡上车前把外套脱下来,见他姿势闲散的斜倚在翻新的路灯下,跟没骨头似的,昏黄的灯光在他挺翘的鼻梁骨上落下阴影。

徐知苡很识趣的没上前去打扰,把外套交给周湘倚就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两兄妹等的车也到了,周湘倚才走过去把外套递给陈嘉屹,他明显愣了愣才接过去,随口问了句:“她呢?”

周湘倚:“上车了。”

给的时候就没打算拿回来。少女却傻愣愣的还了回来。

陈嘉屹低低一笑:

“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