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营饭店里继续谈论两人未来的话被他主动带开, 而这一次祁卫东把握住了机会,在桑云窈受到了惊吓要往后退的时候,攥住了桑云窈的手腕。
他把她带得更近了一点。
两人的距离很近, 他甚至距离她的唇不过是三公分的距离。
额头虽然没有碰触着,但是距离已经很近。
头顶电风扇呼啦啦的风把她额前碎发吹起, 像是羽毛一下又一下拂过他的额头。
灯光昏暗,就着放映幕布的亮度,他可以看到她微微睁大的眼睛, 还有花瓣一样的唇。
他用了一点意志力才克制住想要去用自己的唇碰触她的唇的冲动。
拇指在她的手腕内侧轻轻一扫,接下来的话让他紧张,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影院的大灯就会亮起来,只有黑暗才有勇气说接下来的话, 要是开了灯,他或许又要退缩了,祁卫东此时把人拉得更近一点。
额头碰触到了额头,清楚地感知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后,祁卫东也好像被温度灌入体内了一些勇气, “桑云窈同志, 和我处对象吧,我希望在之后可以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陪伴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会对你好,也会对彤彤好。”
祁卫东知道桑云窈没有其他家人了,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家人是桑宝彤, 在请求谈恋爱的重要时刻, 他也把桑宝彤给捎带上了。
剧院里还是昏暗的, 影片已经播放完,此时是片尾曲的播放, 一排排参演工作人员的姓名出现在大屏幕上。
有人开始走动,想要上前仔细看看字幕上工作人员的名单,有人在喊着可以开灯了,有人在冲着离开的方向走。
喧闹的剧院里,桑云窈只听得到祁卫东的声音。
像是耳边的电流嗡鸣声响起,所有的人声活动都没了。
在这样的重要时刻,祁卫东提到了彤彤,桑云窈想着,不愧是彤彤提前考察过的小姨父,还当真是人品优秀。
她的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祁卫东的手猛地的一跳,险些把桑云窈的手腕给甩出去。
见着对方紧张,桑云窈顿时支棱起来了,本来狂跳的心平缓了下来,她用气声说道:“你这样拉着我的手,是不是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要、要被拒绝吗?
祁卫东学生年代不像是班上的男同学一样,有过早熟的悸动,后来在部队上没怎么接触过女同志,最多接触过随军的几位军嫂,参加工作以后到了现在,此时是人生的第一次心动,他的理智和热情在反复拉扯,或许是本能告诉他要这样做,但是桑云窈的意思是,这样不妥当?
她还没有同意,这样确实太过于轻薄。祁卫东迟疑地要松开手。
两人的距离太近,桑云窈可以看到他眼底的一点委屈来。
此时的他好像是大狗被欺负了,拉耸着耳朵垂着头趴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甚至尾巴也不摇动了。
桑云窈又想到了叫做黑子的大狗,她好像是仗着被偏爱在欺负人了。
毕竟也喜欢他,不舍得让人难过,桑云窈顺手撸了一把祁卫东的脑袋,“我同意了。”
并没有摸得满手头油,事实上当时国营饭店的灯太亮,把漆黑如墨的发丝照得反光,桑云窈摸着还挺清爽的。
男人这种生物天生是知道怎么得寸进尺的,祁卫东确实用手松开了桑云窈的手腕,此时却往下捕捉到她的手。
女人的手要比他的手温度更低一点,手很软很软,手背很滑,让他想到了母亲的绸缎裙滑过他手的感觉。
“你同意什么了?”祁卫东生怕自己没听清楚。
在桑云窈的心中,这就是撩拨,是明知故问。
桑云窈的心再次狂跳起来,尤其是祁卫东的拇指一下又一下地用指腹擦过她的手背,每擦动一下,被碰触的那一块儿就像被反复放电。
电流飞窜到全身,一波还未平息另一波又来侵袭。
“同意、同意处对象了啊。”桑云窈的声音都软了下来,感觉自己好像是化作了一江柔软的春水,几乎要瘫在剧院的椅子上。
祁卫东的手指收紧,在昏暗之中,他精准地把桑云窈的手调整为十指相扣。
祁卫东摸过两个女人的手,一个是他的祖母陈逢春,祖母的手和他的手有相似之处,都有厚厚的枪茧,母亲的手更为柔软一些,常年在文工团跳舞,她的脚下有老茧,手上是没有的,母亲还会用蛤蜊油擦拭手,手上保养得很好。
桑云窈和他的亲人不同,手上是有锻铁留下的痕迹,他一下又一下摸着,心想着以后可以送母亲用过的护手油,把老茧给消退。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满足感,脸上不自觉带着傻笑。
“我以后喊你的名字,云窈。”祁卫东说道,“你也直接喊我名字,不带姓氏的那种。”
连名带姓喊人总是少了那种暧昧感,而她小声喊了“卫东”以后,祁卫东在黑暗之中生了一点勇气。
今天他的眼睛至少已经扫过桑云窈的嘴唇八百次了,他心中的野兽此时在疯狂咆哮。
“都已经是未来媳妇了,亲啊!”
“亲一口,没事的!这里是黑暗之中,这是天赐良机。等会要是出了剧院,你肯定没有勇气。”
“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亲一口!这么好的时机,你要是不亲对不起自己!”
“亲、亲、亲、亲……”
最后脑子的洪流汇聚成反反复复刷屏的一个“亲”字,他最终遵从了内心的声音,飞快地亲了一下。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字幕都已经播放完了,剧院里的人都已经七七八八走了大半,灯光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黑暗会给人勇气,在灯火通明的时候,刚刚的那点亲密仿佛是天大的错误,两人像是触了电一样,飞快分开。
只是两人的心都在狂跳,血液泵动的速度快到让眼前都有些发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各位,该走了,要打扫卫生了。”负责剧院保洁的工作人员嚷嚷着,让剩下的不到十人离开。
也幸好还有几个人,不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得更尴尬了。
祁卫东首先缓了过来,他站了起来,把桑云窈也拉了起来,他并不扭头去看桑云窈,而是闷头带着她直走。
桑云窈走了两三步,连忙喊停,“我的包没拿!”
桑云窈连忙甩开手去拿包,她小媳妇地跟着祁卫东身后,“走吧。”
这一次松开手了以后,到了剧院都不曾手相碰,两人走出了制片厂,祁卫东这才说道:“时间还很早,我们再走一走?”
男女约会总是少不得要压马路的,不过桑云窈还记得他的新鞋磨脚,抿唇一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手指再往下一指。
“你的脚怎么走路啊。”桑云窈说道,“要不然找个地方坐一坐。”
在吃饭之前,两人逛颐和园外的公园,就已经注意到了有一条甬道,那里修了不少长椅,可以让逛累了的人休息。
因为香樟树已经生长了十几年,形成了足以遮蔽太阳的阴凉地。
祁卫东先用帕子擦干净椅子,才让桑云窈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差不多的十公分的距离,手也不曾相碰,但是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会知道,这两人肯定是在处对象。
因为两人都有些绷着,男人脊背挺得很直,双手死板地放在膝盖上,女人的手抓着一个小包,手不停地在扣包上的扣子。
面颊微红,眼眸含水,若是结了婚肯定少了这种羞态,只有处在恋情之中,才有这种羞涩的情态。
·
在桑云窈和祁卫东谈恋爱的时候,小团子桑宝彤正站在明街小学门口。
微风拂动她的裙子,因为才听过明街小学这个名字,此时小团子觉得第二个字就是街字。
小团子对着身边的小卷毛问道:“这是明街小学吗?明是光明的明,街是街道的街。”
小团子认识明字,但是这个“明”是不是“光明”的明,她不太清楚。
小卷毛只知道这个是明街小学,字完全对应不上,“我去问问肖晓姐姐。”
旁边有年龄大一点的叫做肖晓的女孩子说道:“对!就是明街小学。光明的明,街道的街。”
小团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子里蹦出了贾前进叔叔的脸,贾前进叔叔是想着什么事情,脸上就会写出来,那次提到了明街小学的欧老师,贾前进叔叔还是第一次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
制片厂家属院的院子不大,能玩得太少了,院子里的孩子们更喜欢到隔壁的小学里去玩,桑宝彤跟着制片厂里的大孩子到了学校,没想到这个学校居然就是贾前进叔叔想要打听的明街小学。
最前面的大孩子拿出了一张粮票给保安,“叔叔,我们一共是七个孩子,我们想进去玩!”
明街小学的保安目光在几个孩子身上一扫,“这个也是你们院儿的?比平时多了一个人?”
桑宝彤过短的头发总是引起人的注意。
这一张粮票就是小卷毛家里提供的,制片厂家属院的大孩子说道:“对,叔,她是临时带过来玩的,她还有两个朋友是我们院的,她会被看好的。”
保安把几个人放进来了以后说道:“行,你们自己别乱跑。”
按道理学校的保安不愿意多事,第一次制片厂的孩子们要进来,他是不干的,要是孩子出事了,他还要负责。
制片厂家属院里有一个猴精猴精的小孩儿,他拿出了粮票以后,保安就被糖衣炮弹给击垮了,只需要把几个孩子放进来玩,就可以多一笔粮票,这多划算?
所以后来就成了规矩,每个周日不下雨,制片厂家属院的孩子们就会凑在一起,轮流出粮票好进入小学玩。
这里最小的孩子就是桑宝彤三个人了,桑宝彤还没见过城里的小学,心想着,这里就是学知识的地方,饱含着敬畏心踏入到了铁门里。
桑宝彤还很好奇,贾前进叔叔口中的欧老师会出现吗?
她本来想问问看是不是有欧老师这个人,但是想到贾前进说得悄悄打听,不能连累欧老师的名声,立即就打消了念头。
狄晶晶兴致勃勃地指着教学楼,“这里是教室,一年级在一楼,二年级是二楼,三年级是三楼,四年级是四楼……”
她一层层地数着,小团子看着整整齐齐的楼房,旁边是画着白线的跑道,学校里面还有一个篮球场,几个乒乓球台。
“怎么还有这么多玩得地方啊,上学的话,不应该学习吗?”桑宝彤认真地提问。
旁边的肖晓小朋友长大了嘴巴,她是二年级的小学生,她觉得桑宝彤这个小朋友好魔鬼,
肖晓忍不住说道:“有下课时间啊,下课的时候可以玩耍。明街小学的活动场所不算多。”
桑宝彤歪了歪头,“可是上幼儿园是玩耍的,上小学了,肯定要专心学习,要是不好好学习,怎么做祖国的栋梁?怎么为祖国建设的现代化添砖加瓦?不应该玩乐的。”
肖晓非常恐惧地看了小团子一眼,一溜烟逃跑了。
看着肖晓跑掉以后,狄晶晶挽住了彤老大的手,“到时候上了小学就知道了,我们肯定跟着老大一起好好学习!”
小卷毛说道:“我有好好学习,晶晶你没有!”
“我有我有!”
眼见着两个小跟班又争执了起来,彤老大的小手一挥,很有老大气质地指向了秋千方向:“走,我们去玩秋千。”
桑宝彤跟着狄晶晶还有小卷毛往沙坑附近跑。
三人笑着你追我跑,小卷毛的速度最快,霸占了一个秋千,双手抓着秋千的铁锁链,脚下一蹬,他高高地挡了起来,发出了清越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