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067 胜利

敌众我寡,敌守我攻,无论是兵力还是地形,庆川军都不占优势。

而且韩子坤的大军即将回防,他们也没时间跟郭逵一直耗。

所以只能兵行险招,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林钦怀召来军中的将领秘密商议了一番。

天黑之后,光线暗淡下来,在葛家军看不到的地方,庆川军秘密行动了起来,六营三千精锐悄悄换上了上次收集的葛家军左路军兵服偷偷离开了大营。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庆川军就又对兴远城发起进攻。

而且这次的进攻比前几次都更加猛烈,简直有种不计一切代价都要拿下兴远的气势。

守城的将士压力很大,焦急不已,询问郭逵:“将军,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

郭逵黝黑的脸上也是一片急色:“应该快了,这信都送出去好几天了。大家再坚持坚持,等大帅回来必定会重重赏咱们。”

两军激烈交战一个多时辰,伤亡惨重,将士从上到下都异常疲惫之时,忽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列大军。

大军疾驰而来,刚开始小得像蚂蚁,然后慢慢地变大。

终于,葛家军看清楚了这支大军举着的“葛”字大旗在朝阳中迎风招展。

葛家军喜极而泣,兴奋地大喊:“兄弟们,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下方的庆川军也发现了这一幕。

林钦怀那张儒雅的脸已经被血和汗给模糊了,只有一双眼睛还亮得惊人。

他仰头看着不远处的高大城墙,眼底闪过不甘,恨恨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下令:“撤!”

传令官立即将命令传达下去,庆川军立即如潮水一样往后退,连攻城的器械都不要了。

上方的葛家军看到这一幕欢欣鼓舞。

一个将领对郭逵说:“将军,援军到了,不若让末将带兵出城追击,配合援军将庆川军一网打尽。”

眼看援军到了,庆川军败走,一些将领的心思活络了起来。这可是痛打落水狗,抢功劳的好时机。

但郭逵是个非常保守呆板的人。

他只略一思考就拒绝了:“不可,大帅的命令是让我们守住兴远,我们只需做好这点即可,不要多事,以免节外生枝。”

提议被驳回,那将领虽有些不甘,但韩子坤极为信任郭逵,他也不敢违抗军令,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庆川军顺顺利利地撤退了。

哎,这可都是功劳啊!

若是将这批残部留下,砍了敌人的首级,到时候大帅必定会大大嘉奖他,再往上升一升也不是不可能。可惜,这个郭逵死板得很。

庆川军刚一撤退,援军就到了城下。

最前面的一士兵仰头用江南口音大声喊道:“郭将军,我们乃是左路军周将军麾下先锋营,奉命前来支援,周将军带大军还在后面,大约明天就到。”

郭逵一听到熟悉的乡音,半点都没怀疑什么,下令:“开城门,迎援军!”

说着,他自己也急匆匆地带着众将领下城墙,前去迎接友军。

看守城门的士兵们得了命令,立即取下挡在城门后面的大圆木、铁链,然后拉开厚重的大门。

金色的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紧接着援军宛如天神冲了进来。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欣喜地迎了上去,然后他们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冲进来的“援军” 一刀一个,瞬间便将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几乎一网打尽。

脚步慢一些没来得及第一个冲上去迎接“援军”的士兵有幸躲过一劫,见到这种情况连忙高声疾呼:“他们都是假冒的,不是援军,我们上当了……”

这时候城楼上的守军也发现了远处的异样,赶紧追着跑下城墙向郭逵禀告:“将军,那刚撤退的庆川军又卷土重来了……”

城楼上方,城门口的叫喊声汇聚在一起,郭逵的耳朵被这杂乱的吵声弄得有些耳鸣。他失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声下令:“关城门,关城门……”

轰!

一声爆炸在城门口响起,浓烟滚滚,本要提刀冲上前阻拦敌军入城的葛家军看到这剧烈的爆炸脚步一顿。

就这么怔愣的功夫,又有越来越多的庆川军冲入城中。

他们悍勇无匹,气势如虹,一批人坚守在城门口,保住城门,另一批一往无前地冲向城中,跟葛家军展开激烈的交锋。

刹那间,整个南城门入口,都是短兵相接的摩擦声,打杀声。

郭逵站在石梯上,看到这一幕,立即明白,他们中了敌人的奸计。

庆川军今日故意加大了攻势,他们守城守得很艰难,这时候突然看到援军出现,心神骤然放松,不会想那么多,尤其是对方准确地说出了来自哪支大军,说的还是他们江南的家乡话。

所以他放松了警惕,没有严格盘查对方的身份就轻易放了对方入城。

这都是他的失误!

如今已引狼入室,失了守城的先天优势,只能跟对方拼了,他相信援军肯定会来的,只要再坚持一两天。

“众将传令下去,让其余四城城门的将士统统过来支援南门,务必要守住兴远!”郭逵连忙调集人手。

两军在南城门展开了肉搏战。

这一仗打得南城门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随着庆川大军的陆续入城,葛家军节节败退,一些怕死的士兵出现了畏战的情绪。

今天他们的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刚开始跟庆川军打得你死我活,就在交战最激烈的时候,援军突至,逆转了形势,让他们兴奋不已。

但下一瞬援军变敌军,他们的高兴瞬间变成了惊恐和沮丧。

这样巨大的转变对士气的打击非常严重。

士气低落,加上庆川军越战越猛,逐渐有士兵当了逃兵,先是几个,没多久变成了十几个,最后他们甚至组成了小队,带着武器,还有他们抢劫来的金银珠宝,甚至是同袍藏在营房中的细软偷偷跑路了。

郭逵得知这个消息时,气得差点吐血:“一群混账东西。凡是发现逃兵,直接杀了!”

可已经晚了。

葛家军军心涣散,节节败退。

有将领对郭逵说:“将军,庆川军人比咱们多,咱们暂时先撤离兴远州,去跟大帅汇合再做打算吧。”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距东门不远,快速出城与援军汇合后再将兴远夺回来。”

……

好几个将领劝郭逵撤退。

再不走,他们恐怕都走不了了。

但郭逵很固执,坚决不肯退:“不行,大帅下了令,让我们守住兴远,我等怎能不战就退,这如何对得起大帅的栽培和信任?”

他拔出佩刀,高声疾呼:“冲,所有葛家军的好男儿,跟我一起冲上去,守住庆川,大帅回来会重重奖赏……你……”

他话才喊到一半,忽觉背后一痛,整个人趔趄了一下,他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副将。

副将提刀干脆利落地又往他的胸口扎去。

郭逵连忙提刀险险挡住。

可他到底是受了伤,身体不灵活,刚躲过一刀,又一刀快速砍了过来,他这种伤员如何能躲得过!

副将一边对郭逵步步紧逼,一边厉声大喝:“你们不动手,是打算跟着他一块儿送死吗?杀了他,咱们提着他的头去投效庆川军!”

话音一落,一刀划破了郭逵的胸口。

郭逵再也撑不住,往后一仰倒了下去,甲胄砸在地上发出擦擦的声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郭逵恍恍惚惚想起,副将原是怀州守军指挥使,眼看不敌,杀了都监,投效了他们葛家军。

如今这一幕不过是历史重现罢了。

他只悔识人不清,落得如此下场,辜负了大帅的信任。

刺啦一声!

大刀再度落下,重重划破他的脖子,斩下了他的头颅,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副将提着郭逵的头发,对身后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同僚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招呼手底下的人,兴远守不住了,咱们去投效庆川军。”

大家都被他的心狠手辣给震住了。

彼此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跟了上去。郭逵已死,如今葛家军群龙无首,士兵四处逃窜,定然是守不住的,这时候若还坚持要守城,只有死路一条。

中午,城中的葛家军越来越少。

未免误伤自己人,假扮敌军的庆川军都已经脱下了敌人的兵服。

下面的人来报:“林将军,童指挥使、姚指挥使……他们已经分别占领了四个城门,并关上了城门。如今城中还余少量的敌军在活动,我们的人在一条街一条街的搜捕。”

林钦怀身上的甲胄全是干涸的血迹,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令:“继续搜捕,务必在今日之内肃清城中的敌人。”

这样以后他们才能安心守城。

小将领命而去。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林将军,我们发现了一队敌人,他们提着郭逵的头说想要见您。”

“人在哪儿?” 林钦怀挑眉问道。

士兵指着斜右侧的那条巷子。

林钦怀骑马过去,便看到几百名葛家军堵在巷子中。最前面那人手里提着郭逵的首级,后来跟着几个穿着铠甲的将领,再后面是一群惶惶不安的士兵。

他们像是鹌鹑一样,密密麻麻挤在狭窄的巷子中。

林钦怀的目光落到郭逵的脸上,郭逵临死前应是极为震惊,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起来有些瘆人。

他应该刚死不久,因为头的断口还在滴血。

提着郭逵首级的那名将领看到林钦怀顿时笑了,上前就跪下激动地说:“将军,将军,属下总算是将您给盼来了。”

林钦怀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家伙,他眯眼打量着这人:“你是何人?”

那人抹了一把眼泪:“回将军,属下是怀州守军指挥使向广。当初这该死的乱军攻下怀州,怀州守军实在是太少了,属下不得已,只能暂时假装投靠了他们。但小人心里其实一直都念着朝廷,无时无刻不想着能早日回归朝廷,今日总算是如愿了。”

“向广!”林钦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说,“你过来。”

向广听到这话大大松了口气,赶紧起身,高兴地跑到林钦怀跟前:“将军……”

刚说了两个字,他的胸口就插入一把刀。

他抬头震惊地看着林钦怀:“为什么……”

他帮他们杀了郭逵,他还带着好几百人投效啊!

怎么会有人嫌人多呢?

连葛家军号称有十几万大军都不嫌啊。他上次投效,葛家军可高兴了,还特意给他升官加爵,这人为何会一句话没说就对他动手。

林钦怀一把抽出刀,冷冷地说:“三姓家奴,两面三刀,不杀留着你在背后捅我一刀吗?”

这玩意儿一看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毫无忠诚可言,留着必定是个祸害。

他们庆川军不要这样的人!

巷子中的葛家军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连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林钦怀抬头看着他们:“尔等不管什么原因加入了葛家军,但你们犯下累累罪孽,罪不可恕,放下武器,庆川军会安排你们去做苦力,若诚心悔改,可饶尔等一命,若冥顽不灵,心存歹意,杀无赦。”

“我数到三,一,二,三!”

他快速数数,他可没时间跟这几百人磨叽。

听到他一口气就数到了三,半点都没停顿,有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士兵终于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重重将武器丢到了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想当兵,我不想打仗,是他们强行抓走了我,只要不让我打仗,干苦力就干苦力,我愿意听你们的去做苦力。”

他这话引起了不少士兵的共鸣。

因为这些士兵中不少是平民百姓被强征,稀里糊涂就拿着武器上阵挡炮灰的,很多人本来并不愿杀人。

他开了这个头之后,空气中立即响起“啪啪啪”武器砸在地上的声响。

那几个将领见手底下的人都扔了兵器,犹豫片刻,跟着将兵器也放在了地上。

林钦怀命人将武器收了起来,把这些人押送到牢房中临时关押,等城中稳定下来再安排他们的去处。

到傍晚时分,城中的葛家军总算是被清除得差不多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漏网之鱼悄悄藏了起来,但几个虾米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

将士们奋战一天,都非常疲惫,林钦怀传令下去,扎营休息。

各营的伤亡人数也报了上来。

这一天,他们虽然拿下了兴远,但损失也非常严重,死了差不多三千人,还有一千多伤员,只有四千将士还能战斗。

虽然守城会占据地利优势,可光凭他们这些人,要面临数万大军的进攻,压力定然非常大,所以必须得发动兴远城中的百姓。

林钦怀想着陈云州在庆川做的一切,依葫芦画瓢,弄了一堆条例出来。

次日上午,庆川城中的血腥味似是还没散去,城中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偌大的城市,死一般的寂静,大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忽然,一阵敲锣声打破了城中的寂静。

锣声只敲了三下便停止了,紧接着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兴远的诸位父老乡亲,小的是兴远州高县刘家沟人氏,去年冬天,乱军占领了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人家的粮食、牲畜都被抢走了,父亲、母亲、兄弟都被他们杀了,妹妹也被他们抢了……”

“我能理解老乡们的感受。老乡你们受苦了。不过现在大家不用担心了,庆川军跟乱军不同,他们纪律严明,绝不会骚扰大家,也不会抢夺诸位家里的任何东西,具体的军纪军规,现在都张贴出来了,大家可放心地出来查看。”

“若有士兵违反规定,骚扰抢劫杀害百姓,请大家到军营报案,将按军规处置。此外,若父老乡亲们发现还有葛家军躲在城中,也欢迎大家到军营中举报,每抓到一人,奖励举报者一贯钱。”

……

每一条街道上,都安排了敲锣宣传。

为取信兴远城中的百姓,安排去做这个工作的都是兴远州出来的士兵,甚至还有两个在兴远城中有亲戚的。

这两人直接去找上了自家亲戚,先说服了他们的亲戚,然后由他们的亲戚出面,给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的兴远城百姓做工作。

本地人出马,效果立竿见影。

逐渐的,有百姓小心翼翼出门,见没遇到任何阻拦,也没有抢劫后稍稍安了心。

躲在屋里的看这些人出去又平安回来了,戒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到傍晚时,寂静的街道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人气。

到第三天早晨,街道上甚至出现了卖早点的商家,包子、馒头、面条、米粥的香味在宁静的早晨飘得老远,渐渐有人出来吃早餐,店铺也陆陆续续开门,兴远城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

林钦怀听到这个消息,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两天,他们在整理葛家军留下的财富、粮食、兵器等物。

葛家军人数众多,粮仓中还留有不少粮食,够他们目前的五千多名将士吃好几个月的。

粮食不愁,林钦怀稍稍安心,命人彻查俘虏的葛家军,凡是江南来的,那多半是葛家军的死忠,而且手里很可能沾了不少百姓的血,时间紧迫也没法挨个甄别索性通通杀了。

其他怀州、兴远州,甚至是桥州、庆川被强征进葛家军的,相互举报,查证后,罪大恶极的也全部杀了。

那些不得已被逼杀人,强征入伍的,通通留下来,分开安置,建造砖窑,烧制四四方方,几十斤重的砖块。

林钦怀打算在城墙上堆一批砖头,等大军攻城,推下去怎么也能砸死砸伤一批敌军。这样的远距离攻击,安全还节省兵器,而且也能给这些俘虏安排事情做。

别的像是照顾伤员,挖井打水做饭洗衣之类的,他可不敢让这些人做。

烧制砖块就不一样了,随便他们怎么动手脚,反正砖是拿去砸人的。

不过想要守住城,光靠这些俘虏烧制的砖块可不够。

林钦怀学陈云州发动城中百姓,让人在城中张贴出告示,一是征兵,二是出钱请百姓帮大军赶制兵械,帮忙照顾伤员等等。

但告示贴出去后,反响平平,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帮忙,甚至还有些百姓又躲回了家中。

庆川,派人给林钦怀送信之后,稍稍冷静下来,陈云州想起了另一件事,仪州通判带着人来投奔他们。

具体人数不知,但应该有好几千人。

这么多人一下子进入庆川城,陈云州担心里面会有细作,所以他安排了人去接应他们,将他们暂时在城外,一一核实身份后,再根据其所擅长的安排去处,分散打乱安置。

这样即便里面有不安好心的,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等彻查一遍没有问题后,庆川府可以将仪州的两千守军吸纳进军中,壮大庆川府的兵力。

决定好这些人的去处,陈云州又不可避免地担忧起出征的一万庆川军。

他若是有原主的记忆就好了,这样也比较了解林钦怀,可以预判一下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从而做出有效的配合,不然这么干等着,实在是忧心。

想了一会儿,陈云州叫来柯九问道:“阿东还留在军营中吧,你派人把他叫过来。”

柯九连忙派人连夜去叫阿东。

阿东明显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头发有些乱,看着陈云州拱手道:“大人,您这时候叫小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云州简单地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依你对林将军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阿东思量了许久,说道:“林叔这个人,您别看他平时脸上总挂着笑,似乎很好说话,但其实他这人特别固执……咱们在背后都叫他笑面虎,就连良哥也非常怕他。少主您以前也有些怕……”

陈云州点点头。

也是,林钦怀必然是个极有主见,而且非常大胆的人,否则也不敢提出带一万人去帮仪州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样的人未必会乖乖听他的退兵。

他得做好两手打算。

陈云州提笔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又叫来乔昆,将现在工坊中制造的火、药全部拿来,交给了阿东:“你带着人将这封信,还有这些炸、药送过去交到林将军的手上。这一去非常危险,若是遇到敌军,打不过,你们可能需要引爆这些火、药跟敌人同归于尽,以免这些东西落入敌人手中,反过来杀害我们的弟兄。”

“阿东,你可愿意?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阿东接过信说道:“少主,您失忆不记得了,小的是孤儿在街上乞讨快被人打死了,是林叔路过救了小的,并将小的带上山养大,还传授小的武艺。对小的来说,青云寨就是小人的家,您,林叔、童叔、良哥……他们都是小人的亲人。如今林叔和良哥可能有难,就是少主您不提,小人也要求您允许小的前往兴远州。”

陈云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路上小心,多带几个斥候在前面探路,我等你们回来。”

阿东冲陈云州笑了笑:“少主,时间紧迫,请允许小的连夜出发。”

陈云州明白这事拖不得,早点去对大家都好,便说:“好,柯九,你带着我的手令送他们出城。”

阿东走后的第三天,陈云州收到了斥候的汇报,同时来的还有林钦怀的一封信。

林钦怀在信中简要阐述了拿下兴远城的意义和重要性。

拿下兴远城,相当于是怀州和仪州给隔开了,破坏了葛家军试图包围困死庆川的意图。

而且现在韩子坤将大军带走了, 兴远城中的守卫力量相对薄弱,是他们拿下兴远的好机会,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拿下兴远州恐怕就要跟几万敌军硬碰硬了,牺牲将会非常大。

所以他决定冒险试一试,若不成他会立即带兵退走。

陈云州看完信,叹了口气,林钦怀此举虽冒险了一些,但说得也是事实。危机危机,危险中也伴随着机遇,端看能不能把握住。

如今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们拿没拿下兴远城应该也已经有了结果。

陈云州只庆幸自己让阿东提前出发,跑了这么一趟,没有在庆川干等消息,不然再迟一些,可能东西就送不到林钦怀手里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考虑此事带来的结果。

若是林钦怀拿下了兴远城,韩子坤肯定会带兵反攻,葛镇江和葛淮安也可能派兵出去,虽然守城占有优势,可庆川军人数到底是少了一些,必须得想办法支援林钦怀。

若是没拿下兴远城,他们就得做好庆川开战的准备。

拿下仪州后,葛家军肯定是不会放过庆川这块肥肉的,所以各种物资现在就要提前准备起来。

好在,第二日,探子就送回来了消息,庆川军顺利拿下了兴远城,随之一同送来的还有林钦怀的一封信。

看得出来林钦怀写这封信时应该很赶时间,信很短,只有一句话:不负使命,拿下兴远,勿念!

陈云州合上信,松了口气,派人去将庆川府的诸位官员请了过来,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大家都意外极了。

“一万人攻打兴远,还真拿下了兴远,林将军可真是天生的将才啊!”

“是啊,不过现在仪州失守,那韩子坤肯定会带兵回来攻打林将军,这可怎么办?”

陈云州道:“如今我叫大家来便是商议此事。我想在庆川建一支骑兵,人数不用多,两三千就行,组成机动营,可以随时偷袭骚扰敌军,或是拦截埋伏敌军,这样可以减轻林将军他们守城的压力。”

派兵去支援兴远州,人数太少,很可能会将这部分人折进去。

所以派出机动性比较强的骑兵时不时地骚扰一下,牵制住敌军,让他们没法全力攻打兴远城,就能给林钦怀减轻一些压力。

“大人这提议倒是不错,只是咱们能凑得出这么多马吗?”有官员担忧地说。

南方草地少,养马不多。

陶建华道:“这个咱们可以找城内外的商贾巨富想想办法,兴许他们能有些门路。建骑兵对我们庆川军来说非常重要,我认为这事现在就可以考虑起来了。”

他们俩都这么说,而且还在想方法解决这方面的难题,其他官员想了想,没有反对:“那咱们召集商贾到衙门谈谈这事?”

陈云州说:“不用。我今日将诸位召来,是为了告诉大家目前的情况,免得诸位大人从别的地方听到些小道消息惊慌。大家回去做好自己的事,安抚好百姓,若发现城中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地时间告诉我。”

“是, 大人。”众官员拱手道别。

等人走后,陈云州将夏喜民请了过来。

夏喜民这阵子也瘦了许多,原本富态圆润的脸变得有些尖,看不到肉了。

去年战争时,他组织还留在城里的商贾捐了一批粮食给庆川军。

后来郑深那边有太多账目要处理,就将他请了过去帮忙,如今他已经算是半个官府的人员了。

“夏员外请坐。”陈云州热情地招呼他。

夏喜民行完礼落座就问道:“大人,听说咱们已经拿下了兴远州?”

陈云州点头:“暂时是拿下了,但葛家军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今日叫你来就是……”

“马吗?大人,若您要个一千匹马,我可以想办法找人给您凑齐。但现在这种情况,要凑齐三千匹实在太难了,我们庆川府养的马本来就不多。”

陈云州闻言也不失望:“一千就一千,有劳夏员外了,钱你到郑先生那儿拿。”

夏喜民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大人,您若是需要几千匹战马,只能去北边,但要耗费两三个月的时间,可能更久。大人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去一趟北方购马。”

陈云州当然希望有战马。

骑兵机动性强、冲击力强,若有一支强悍的骑兵,随时可以支援各部,绕到后方包抄敌军,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若能建设这样一支骑兵,将极大地提高庆川军的战斗力,对他们以后攻打桥州,收回南庆县等地也有巨大的好处。

思考良久,陈云州问:“现在兵荒马乱的,夏员外不怕吗?”

夏喜民一听就明白陈云州是心动了,笑道:“在下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结交了不少人脉,此事虽有一定的风险,但也不是不可以避免。况且,这世上吃饭都有噎死的,什么事能没有风险呢?只要回报对得起这个风险便值了。”

这倒是!

陈云州拍了拍额头:“我倒不如夏兄通透,此事就有劳夏兄了。夏兄这份情我陈云州记下了,他日夏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言。”

夏喜民笑呵呵地说:“陈大人守住了庆川,守住了我们的家园,在下心里实在是佩服。这事本也是为了我们庆川的安危,我身为庆川人,冒这点险不算什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这样说,但有多少人携家带口跑了。

患难见人品,夏喜民的这份担当让陈云州佩服不已。

他也非常庆幸,自己这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志同道合,又值得托付信任的朋友。

这一刻,陈云州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逐渐找到了归宿感。

阿东的到来,让林钦怀大喜过望:“我的信你们还没收到吧,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阿东摇头说:“我走的时候还没。少主收到了探子的信息,当天派了人给您加急送了信之后犹不放心,半夜把小的叫了过去,让小带这些过来,说不管您攻没攻下兴远都用得着。”

“攻下了,火、药可以帮咱们守城,没攻下,火、药也可断后助咱们回庆川。”

林钦怀高兴极了:“还是少主想得周到,这可是咱们目前最急需的。对了,少主还说了什么?”

阿东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您自己看吧。”

林钦怀捏着信掂了掂,很厚。

他打开,信的开头说若是没打下兴远,速速回庆川,不得延误。

若拿下了兴远就仔细看后面的。

林钦怀翻到后面,上面全是陈云州教他如何发动百姓的法子。

可能比打仗,陈云州比不过他,但对于如何治理地方,如何获得百姓的信任,陈云州比他有法子多了。

看完之后,林钦怀豁然开朗,赞道:“少主这封信可真是及时雨啊!”

他总算是明白,为何他都掏钱让这些百姓帮忙了,他们还是不愿意。

说到底,还是信任问题。

兴远城中的百姓刚遭受了葛家军的盘剥,甚至是肆意屠杀,对军队没有好感,哪怕他们说得再好听,可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以让这些百姓放下戒心,站到他们这边。

陈云州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建议林钦怀亲自去见这城中威望最高的人,请他们出面来发动百姓,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林钦怀采纳了陈云州的建议,第二日放下身段,亲自去拜访城中最德高望重的齐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有七十多岁了,祖辈积德行善,在城中威望很高,葛家军入城后,老先生还曾以老迈之躯,拄着拐杖去找韩子坤,劝其放兴远百姓一条生路。

当时韩子坤正在射箭,就跟齐老先生打了个赌,说齐老先生愿意当一次他的靶子不退缩,不吓得腿软,他可以网开一面。

齐老先生答应了。

韩子坤一箭穿过齐老先生的耳朵,当时就将这位老先生的耳朵给穿破了。

可齐老先生硬是挺住了,巍然不动。

韩子坤这人虽暴戾霸道,行事乖张,但他有个优点,讲信用。

这事之后,葛家军才停止了在城中的杀戮。

林钦怀找上齐老先生,说明了来意。

齐老先生听完后,冷漠地说道:“我答应你,不是我更相信你们,而是依韩子坤的性情,拿下兴远之后必定会大开杀戒,这次谁说情恐怕都没用。我是为了城中的百姓。”

林钦怀也不在意他的冷脸,郑重地拱手道谢:“齐老先生,日久见人心,我们庆川军不一样。多谢老先生相助,这份恩情我们庆川军记下了。”

有齐老先生出面,庆川军发动城中百姓一起守城的计划总算顺利起来,两日内就征召了六千名士兵补充兵力,城中不少百姓也自愿加入到后勤中。

这时候,韩子坤率领的五万大军也兵临城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