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大骇,震惊地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不是说太子是元后嫡子,很得人心吗?他为何要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何事?
郑深拿出一封信递给陈云州:“是我京中一好友派人加急送来的。”
陈云州没问他这朋友的事,快速打开信,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行字,说是去年除夕夜,太子带兵逼宫,兵败身死,具体的就没说了。
陈云州将信还给了郑深。
郑深转手就把信点燃烧了。
陈云州背着手踱了几圈,回头问郑深:“太子的地位不稳吗?”
郑深果然对京城的情况有些了解:“太子素有贤名,在朝中威望很高,比较得人心,照理来说应该没人能撼动太子的地位。但皇家之事,未尘埃落定之事,一切都有变数。”
陈云州想起历史上那些废太子,沉默了。
确实,皇位之争,只要没有彻底爬上那个位置,一切便都是虚的。
他不知情况,也不了解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急也没用。况且这事发生在京城,他远在庆川,影响有限,也实不必太在意。
这把火应是烧不到庆川来。
这一刻,陈云州只庆幸自己穿越这身体距京城甚远,不用卷入这些权力斗争中,不然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长吁一口气,看向虞书慧的院子:“公主知道吗?”
郑深轻轻摇头:“应是不知,早上还跟她婢女出去摘花。”
话音刚落就听后院传来惊呼和痛哭声。
陈云州和郑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飞快地往后院跑去。
一进院子,陈云州就看到往日里活泼灵动,嘴角总是挂着笑的虞书慧目眦欲裂,眼睛血红,泪水糊满了她的脸。她按住胸口,嘴里只念着两个字:“皇兄,皇兄……”
秋碧边哭边扶着她的胳膊,不停地劝道:“公主,公主,您冷静点,您别哭了……”
虞书慧恍若没听到她的话,眼泪如珍珠般不停地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都呛到了。
秋碧担忧得不行,跟着大哭:“公主,公主,您别哭了,求求您,求求您,您若有个好歹,奴婢怎么办啊……”
见状,陈云州过去,扶着虞书慧另一边胳膊,将腿软的她拉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虞书慧抬头看到是他,眼泪一下子奔涌出来,直接抱住他,埋进他的胸口大哭:“呜呜呜,我没有皇兄了,我没有皇兄了,明明说好的,我要给他带辣椒回去,冬天我们要一起吃锅子的……他骗我,他骗我,他让我不要急,说南边暖和,让我过完年再回去,他骗我……”
从她颠三倒四的话中,陈云州大致还原了事情的原委。
只怕太子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但又担心自己失败会牵连这个同胞妹妹,所以特意将虞书慧给支了出来。
他若成功了,以后虞书慧自是万人之上的尊贵长公主。他若是失败了,虞书慧在千里之外,什么都不懂,即便皇帝迁怒,看在是自己骨肉又对他的皇位没有威胁的份上,想必也应该不会太过苛责虞书慧。
只是太子素来宠爱这个胞妹,兄妹情深,她以后多少还是要受影响。
而且这次死的恐怕也不止是太子,太子的党羽,岳家、舅家恐怕都要跟着完蛋。
也就是说,虞书慧母亲这边的很多亲人恐怕都已经死了。
这一次她失去的不止是靠山,还有无数的亲人。
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就突然全部坍塌了。
陈云州轻抚着虞书慧的背,任其嚎啕大哭。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有虞书慧的悲痛欲绝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虞书慧的哭声总算是小了一些。
但估计是哭得太厉害,她不停地打着嗝,一抽一抽的。
郑深倒了一杯茶,递给陈云州。
陈云州见虞书慧稍稍恢复了平静,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些,然后送上杯子:“公主,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虞书慧呆呆地接过水,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通红的眼睛仿若没有焦距一般,绝望地盯着地面。
陈云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这种失去血脉至亲的痛,旁人说再多都没用。
他稍稍退后一些,吩咐一旁的秋碧:“打些水给你家公主擦擦脸吧。”
秋碧连忙去倒了半盆水过来,浸湿了帕子然后拧干轻轻地递给虞书慧。
虞书慧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抬起头看着陈云州,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哪晓得嘴刚一抿,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陈云州叹了口气:“不要哭了,太子殿下若泉下有知,想必也是不希望你这样的。以后,你能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你得振作起来,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片苦心。”
郑深扶额,自家大人还真是耿直。
这时候姑娘家想听的是安慰的话,他倒好,让对方振作坚强。
虞书慧惊愕地睁着一对红通通的兔子眼,吃惊地看着陈云州:“你……你都知道了?”
陈云州苦笑着点头:“刚接到消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臣不清楚,公主请节哀。”
“太子哥哥他……我不相信,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做出忤逆的事,不可能……”虞书慧不住地摇头。
陈云州只觉得她天真。
从太子提前将她支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让她不要回去过年便知,这事太子怕是筹谋了一段时间。
只能说虞书慧的过去生活的世界还是太单纯了,又或者说太子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皇家无亲情,父子兄弟相残的事历史上还少吗?
又或者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公主,你冷静一些。”陈云州劝道。
虞书慧捂住鼻子低声抽泣,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陈大人,我是不是很傻,很蠢,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外面高高兴兴的游玩。”
想到最疼爱她的皇兄冷冰冰地葬到了地下,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虞书慧心里就很难受。
自责、愧疚、伤心……
她恨,恨自己太愚钝,恨自己太没用,帮不上皇兄的忙,还要让皇兄为她操心。
陈云州叹了口气:“公主,你在京城也无济于事,太子殿下还要担心你。”
这是实话。
虞书慧哭得更伤心了。
郑深叹气,有这么宽慰人的吗?
这么下去,他都要担心陈云州以后要打光棍了。
郑深上前劝道:“公主, 此事不怪你,你莫要自责了,你只有保重好了身体方能回京。”
“对,我要回京城,我要回去问个明白,我要回去,秋碧,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就出发……”虞书慧仿佛找到了目标,连忙急切地吩咐道。
秋碧看了一眼天色,有些为难。
郑深连忙说:“公主,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莫急,今天先准备一些东西,明日你们再启程,这样路上不耽搁,速度会更快一些。”
秋碧感激地看了郑深一眼:“是啊,公主,郑先生说得对,您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奴婢和武峣收拾一下,咱们明日一大早就出发。”
这都大下午了,现在出发也赶不了多少路就会天黑。
虞书慧点了点头,乖顺地任秋碧将自己扶进了屋。
陈云州和郑深对视一眼,无奈摇头,退出了虞书慧的院子。
“郑叔,你跟他们熟悉,你看看他们缺什么,给他们准备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吧。”这也是他唯一能给虞书慧做的了。
相识一场,郑深本来还蛮喜欢虞书慧的,如今见她遭逢此难,心里也有些难受,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他让人准备了一批好马,又命人做了些干粮,还有一些露宿在外的帐篷、火折子、新的被褥等等。
虞书慧现在急着回去,半路上风餐露宿估计也是常有的事。
陈云州则去忙衙门的事。
天快黑的时候,秋碧找了过来,恭敬地说:“陈大人,我家公主请您和郑大人过去一趟。”
陈云州点头:“好。”
他叫上了郑深,又一次去了虞书慧那里。
虞书慧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人很憔悴,双眼红肿,鼻尖也是红红的。
等陈云州和郑深行完了礼,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大人、郑叔,坐下说话吧。这段时间承蒙你们照顾,明日我就要回京了,今天在这里提前向你们道别。”
郑深连忙说:“公主明日路上小心,祝公主一路顺遂。”
虞书慧轻轻点头:“谢谢。其实叫你们来还有一事。”
她朝秋碧看了过去。
秋碧赶紧关上了门。
虞书慧这才道:“我今日收到了消息,皇兄除夕夜逼宫,兵败被杀了。皇兄三岁就被立为太子,父皇从小就很宠皇兄,我一直以为皇兄以后一定会继任大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我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我……”
陈云州能理解,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姑娘要被迫一夕之间长大,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估计太子也是考虑这点,所以才故意将她支这么远。
她现在回去,路途遥远,时间漫长,在这过程中,她的愤怒、伤心都会逐渐平复下来,人也会冷静很多,不至于回京之后做出太过冲动的不智之举,将自己也搭进去。
陈云州可怜她,提点了一句:“公主回去,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哭就是。”
虞书慧抿了抿唇:“嗯。”
沉默少许,她道:“武峣说,原来父皇这几年早就不大满意皇兄了,苏贵妃又在一旁吹枕边风,皇兄……我就知道,那苏氏就是个贱人……”
陈云州没有说话。
虞书慧还是太年轻了, 这事跟苏贵妃关系不大。
其实这就像是一个狮群中,狮王逐渐老了,年轻的雄狮逐渐成长起来,比老狮王更强壮,更得人心。老狮王怎么会没有危机感呢?
老皇帝不愿放权,太子羽翼渐丰,矛盾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尤其是人老了会更敏感、多疑,对权力的掌控欲会更强。这时候他会嫉妒、忌惮自己年轻充满朝气和希望的儿子。
所以历史上,皇帝活得比较久的,太子大多都没好下场。
他们在储君的位置上如履薄冰,干得不好朝臣皇帝都不满意,会有人觊觎太子的位置,提议换储君,干得太好,又得遭皇帝忌惮,很容易走到父子相残的地步。
当储君越久,危险系数越高。
这是制度和人性的缺陷,没法改变。
骂了几句,虞书慧擦了擦又冒出来的眼泪说:“本来应该好好谢谢你们的,可我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所以只能送你们一样礼物,以感谢两位大人这段时间的包容和照顾。”
说完,她冲秋碧点了点头。
秋碧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是两个匣子:“陈大人,郑先生,这是我家公主的一点心意。”
陈云州和郑深想了想,没有拒绝:“多谢公主赏赐。”
二人各自收了礼物。
虞书慧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这里也不方便留两位大人,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公主一路顺风。”陈云州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跟郑深一起离开。
虞书慧一直将陈云州送到门口。
眼看陈云州就要走了,她忽地喊道:“陈大人……”
陈云州回头,拱手道:“公主可是还有吩咐?”
虞书慧轻轻摇了摇头,红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陈云州,半晌才说:“没有,陈大人,愿你一生顺遂。”
“多谢,也愿公主福寿安康。”陈云州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跟郑深走了。
郑深看了一眼陈云州,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轻轻摇头:“真是郎心似铁啊!”
陈云州轻嗤了一声:“不然呢?我将她留下,还是我跟她一块儿去京城?”
别逗了,也不看他们都什么身份,他是活腻了吗?
郑深无言以对,半晌嘟囔道:“我看你这样,迟早得打光棍。”
陈云州乐了:“郑叔啊,那还不是你教的,你自己都一个老光棍,还说别人。要不,你先给我立个好榜样?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婶子啊!”
郑深……
算了,说不过,又不能以下犯上,他扭头就走:“我记得后院还有点事。”
陈云州轻轻摇头,这个郑老头,说不过就跑。
回到书房,陈云州打开了虞书慧送的匣子,里面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莹润光泽,一看就价值连城。
虞书慧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她是金枝玉叶,以前有太子宠着,估计这样的奇珍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若是退回去,只怕她心里不舒服。
想了想,陈云州将匣子盖上,放进了抽屉里,若以后有机会进京,再送虞书慧一份回礼就是。
太子的死这事虽然对陈云州的冲击很大,但也只是精神层面的,实际影响并没有。
毕竟天高皇帝远这话不是白说的。
就除夕发生的事,这都过完元宵半个月了才传到庆川,这场风波就蔓延不到庆川。
但京城肯定是血流成河了。
陈云州叹了口气,这事他管不了,也跟他没啥关系,他还是想想河水县的事吧。
陈云州叫来柯九:“明日你去城中找几个烟花爆竹师傅过来。”
吩咐完柯九,陈云州看了一下他离开这几日庆川府的公务。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清晨太阳高高升起,春光灿烂,可虞书慧的脸上却满布愁云。
她看着郑深,目光落到他的身后,空落落的。
那个人没有来。
郑深知道她在寻什么,有些无奈。其实今天早晨,他问过陈云州要不要送送公主,陈云州说“昨晚不是已经道过别了吗?送来送去,不过是徒增忧伤,何必呢”。
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若虞书慧出身普通,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但虞书慧是公主,最疼她的太子又死了,以后她的未来她自己也做不了主,太过多情反而是自寻烦恼。
在这点上,陈云州比他看得通透。
秋碧显然也明白虞书慧的心思,轻声提醒道:“公主,时间不早了。”
虞书慧抿了抿唇,说:“稍等一下。”
她上前几步,屏退了众人,看着郑深低声道:“郑先生,陈大人还这么年轻,让他在外面多历练几年吧,不要急着进京。”
郑深心底翻起了惊涛骇浪。
但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又快速冷静了下来,看着虞书慧:“公主你……”
虞书慧轻声说:“陈状元三元及第,皇兄召见他,我远远地见过一次。”
对上郑深震惊地眼神,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事我谁都没告诉,包括皇兄。”
郑深拱手冲虞书慧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公主。”
如果虞书慧想拆穿陈云州,她有无数次的机会,但她都没有,甚至还帮着陈云州隐瞒,这份情他记下了。
虞书慧轻轻摇头:“陈大人是个好人,若是皇兄在必然会很欣赏陈大人。我这次回京本也是打算将陈大人引荐给皇兄,可惜……郑叔,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公主路上当心。”郑深回了一句。
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一别,怕是此生都难再见了。
轻轻挥了挥手,郑深目送着虞书慧的车队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返回了衙门。
陈云州看着他情绪低落的样子问:“人走了?”
“嗯。”郑深叹了口气,“公主性情纯良,如今没了太子庇护,这回京怕是……”
陈云州淡淡地说:“别想了,你又帮不了她,想这些也无用。况且,她怎么说都是皇帝的女儿,太子又将她撇得这么干净,回去估计也就受些白眼难堪,性命应该无忧。”
郑深也知是这个理,点了点头:“我去忙了。”
陈云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看向带着人进来的柯九。
柯九速度很快,上午就找了六名烟花爆竹师傅过来。
“大人,这几位都是城中著名的烟花爆竹师傅,二三十年的手艺人了。”柯九介绍。
为人那人姓张。
他上前行礼道:“大人可是要制作烟花?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陈云州摇头:“张师傅, 我不要在天空中爆炸好看的烟花。我想要爆炸能力很强,能击穿巨石,炸出大坑的火药,你们能做吗?”
啊?
六名烟花师傅都愣住了。
这个他们没做过啊。
看到他们不说话的样子,小助手又冒了出来:【宿主,他们不会啦,还是我给你配方,保证你今天就能造出。】
陈云州在心里冷笑:【不要拥护值吗?】
小助手顿了一下:【要不我给宿主打个折,九折怎么样?】
陈云州不花这个冤枉钱;【一折我都嫌贵。】
说罢就不理小助手了,而是对烟花爆竹师傅说道:“我要的跟烟花爆竹是一样的,制造材料也相差无几,都是硝酸盐、硫磺、木炭这类原材料,只是配方略有不同。你们试一试,相关的费用都由衙门出,谁第一个制造成功,赏钱百贯。”
“不过爆炸越大,杀伤力就越强,注意安全,若谁为了第一个拿到赏钱,不顾人命,那本官会按谋杀罪将人抓捕。”
他鼓励竞争,但不提倡恶行竞争。
他只是出高额悬赏,又没逼他们一定要在什么时候制造出来,即便最后他们都失败了,也最多就耽误一些时间,没有其他任何惩罚。
但利益驱使,就有些人可能为了银钱铤而走险,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六位师傅对视一眼,连忙说道:“是,大人。”
陈云州摆手:“都回去吧,需要多少钱,报给柯九。”
柯九立即将人带了出去。
没有,暂时就无法打通洪河跟清扬湖,后续的水利建设也没法推进,去河水县也无用,所以陈云州暂时留在庆川,处理庆川的事务。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个月。
二月中旬的正午,郑深不知从哪里接到了消息,将陈云州请到书房,关上门给他普及了京城中的消息。
“大人,我已打听到太子逼宫这事的真相。太子之所以逼宫,乃是因为皇帝动了废除太子的念头,想改立苏贵妃的幼子,去年年中起便不断有人弹劾太子手下的人。太子一党的官员也有不少被贬谪。”
陈云州挑了挑眉:“苏贵妃诞下的这位皇子多大了?”
“今年三岁。”郑深道。
又是三岁!陈云州嗤笑:“还是小儿好控制啊。”
郑深也叹气:“京城那位是越来越昏庸了,这些年他……哎,太子这一出事,其他皇子和其背后的势力都蠢蠢欲动,京城怕是要不太平了。”
皇帝已经老了,皇子们不少成人了。
眼看太子死了,大家都有机会,谁还不想争一争。
这其实是必然的结果。
陈云州安慰他:“郑叔,咱们远离京城,这些是是非非也影响不到咱们,你不要愁。”
郑深苦笑:“话是这样说。可如今这世道本就不是很太平,这京城若是出了乱子,哎……”
陈云州明白,郑深这是古代士大夫的思想,忧国忧民。
可他再担忧也使不上劲儿,只能自己郁闷。
陈云州不愿他多想,给他弄了个任务:“郑叔,咱们庄子里的红薯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我们这点地是种不完这么多红薯的,我想免
费送一些给庆川百姓,你统计一下,看哪些村子最为贫瘠穷困,先给这些村子发一批红薯藤,再教他们如何种植,何时收获,怎么保存。”
这个事很琐碎,但也很有必要。
今年的红薯藤有多的,可无法普及全庆川,只能先让一部分人种上,明年再在全庆川推广开来。
一说到正事,郑深立马来了精神:“好,咱们能匀出多少红薯藤?”
陈云州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得问乔昆。”
他这段时间很忙,都没去过新的庄子。
“那我去一趟。”郑深起身说。
陈云州点头。
郑深走后没多久,柯九就兴奋地跑了进来:“大人,成功了,成功了,张师傅做成功了。”
“火药吗?”陈云州站起来问道。
柯九点头:“对,他们在城外的十里坡试了试,效果很不错,大人您要去看看吗?”
“去。”陈云州来了精神,立即起码出城。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十里坡。
十里坡围了几十个人,人群中央是一个半米深的大坑,周遭弥漫着一股二氧化硫的味道。
见陈云州过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张师傅指着大坑说:“大人,这是咱们炸出的坑。”
陈云州点头:“不错,还有吗?再试一次,我看看。”
“有的。”张师傅点头,让人群退后,重新埋上火药,然后引燃。
轰的一声巨响,烟雾缭绕,声势浩大,震得人头皮发麻。
很多人都赶紧往后退,面露惊惧之色。
过了一会儿,烟雾散去,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个坑。
陈云州走过去,用眼睛粗略丈量了一下这坑的大小深度。
这坑约莫到人大腿那么深,直径有一米左右,还可以,但达不到陈云州的要求。
因为这是松软的泥土,炸开要容易很多。
可他们要打通的洪河跟清扬湖中间这一段数百米的小山坡,地下都是坚硬的铁矿石,以这些炸药目前的威力,不知得要多少才能打通这段路。
不过张师傅他们的路子显然是对了,只是配方还需改进。
【宿主,今天系统搞活动大酬宾,打一折,只需要两万拥护值,换吗?】
小助手突然冒了出来。
陈云州挑眉,似笑非笑:【那养猪手册也打折吗?】
小助手说:【不行哦,宿主,今天的特价商品只有。】
真是信了它的邪。
只怕是这系统看着他们要搞出的准确配方了,所以才愿意“打折”卖给他的吧。
猜到了真相,陈云州也没戳破,因为他是真的需要。
别看张师傅他们似乎是不远了,可要弄出威力巨大的火药配方,不知道还要试多少次,这期间浪费的时间、人力物力都不是个小数字。
如今有捷径可走,干嘛不走?
两万拥护值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陈云州立即兑换了,然后对柯九说:“给他们百贯钱,此事到此为止。”
说罢就走了。
张师傅傻眼了,愣了下,连忙追上去道:“大人,您……小的将配方抄给您!”
陈云州摆手:“不用了。”
“这……那小的不能收您的钱。”张师傅想了想连忙说。
他们这明显没帮上忙嘛。
陈云州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用, 这是你该得的。”
若不是张师傅他们快要弄出火药配方了,小助手也不会给他降价。
一百贯钱省了十八万拥护值,这可是大赚啊。
张师傅看着陈云州走远,既纳闷又欣喜,最后只能跟徒弟他们说:“陈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又赚了几百拥护值的陈云州高兴地回了知府衙门,对柯九说:“准备一下,明日咱们再去一趟河水县。”
次日,陈云州便带着柯九几人出发去了河水县。
文玉龙是望眼欲穿。
自打陈云州走后,他就一直等着,可等来等去,都大半个月了还没消息,本以为已经黄了,哪晓得人又突然来了。
他连忙高兴地迎了上去:“陈大人,您总算是来了,可是有了打通洪河与清扬湖的法子?”
陈云州点头:“你命人准备一些硝酸盐、硫磺、木炭,再找几名做烟花爆竹的家族或是师傅,看是否有人愿意卖身给我。”
杀伤力太强了。
除了开山凿湖,也能用于军事上。
所以陈云州希望能够保密。
如果能买到人自是更好,若不能,那可能得让乔昆那边找几个人来学习了。
文玉龙一口答应下来。
也不知他怎么跟人说的,很快就有两个师傅带着家中的子弟表示愿意一起卖身给陈云州。
陈云州答应下来,承诺给他们各一座位于庆川的大宅子,以后建个火药工坊,就由他们两家负责,每月师傅一贯钱,学徒五百文的工钱,但要保守这个秘密,若秘密泄露出去,他将唯他们是问。
两家很痛快地签了卖身契。
随后,陈云州将告诉了他们,然后他们尽快制造一批出来。
其实很简单一硝二磺三木炭,三者按这样的比例混合炒制就成了。
制成后,陈云州和文玉龙带人去开山。
两位师傅带着家中子弟将火药铺在地上,然后点燃,只听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浓烟滚滚,不见天日。
许久,待烟雾散去,地面被炸出坑坑洼洼的大洞,最深的有半丈。
文玉龙看到都惊呆了:“这效率也太快了,若是用人去凿,只怕一天也凿不出这么大的地方。”
陈云州吩咐衙役将炸开的石头清理到一边,又命人在裂缝处挖了几个洞,然后吩咐两位师傅:“继续,将放在洞中,大家离远一些,注意安全。”
封闭的环境中,爆炸的威力会更大。
果然,这次炸开的地方更大,更深。
文玉龙乐坏了:“还是陈大人您有法子,照这个速度,只需几天,咱们就能打通洪河跟清扬湖。”
他说得还真没错。
四天后,从洪河到清扬湖中间数百米的石头都被炸开了,矿石清理到两边堆成了两座小山。
洪河的水缓缓流入了清扬湖中。
不过因为现在算是枯水季节,河面降低了许多,流入的水流不算大,可这也足够了。
引入了洪河的水后,接下来便是兴修辐射全县的水利工程了。
文玉龙根据陈云州先前做的设计图实地考察了各村镇,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一些调整。
他将调整后的一叠卷宗交给陈云州:“陈大人,这是您回庆川后,下官走访各村后做的详细挖渠路线。”
陈云州接过一看就乐了。
文玉龙下了不少苦功夫,他将每个村子的沟渠路线都画好了,一个村一张,非常翔实,后面安排人照着挖就是。
现在虽是春耕,但因为还没怎么下过雨,也不算太忙。
陈云州便说:“文大人这路线做得极好,就按你规划的挖吧。每村每户都出一个劳动力,若是遇到石头或很难挖的地方,上报官府,官府派人去用炸开。”
这种村村通的沟渠并不用挖多深多宽,半米多深,一米左右的宽度就够了。而且乡下各地本来就有一些排水的沟渠,直接将它们连通能省不少力气。
所以这事看起来工程量很大,但发动全县的百姓,其实也不算什么。
半个月后,大部分沟渠都挖好了。
陈云州和文玉龙去实地考察,发现大多都挖得符合标准,只有少部分的沟渠挖得不够宽、不够深,但时间比较赶,也只能将就了。
等到秋冬不忙的时候,再组织百姓将沟渠拓宽拓深即可。
沟渠挖好后,洪河的水也源源不断地流入清扬湖中。
湖水面积进一步扩大,水位上升,储量已经可以放水了。
于是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中,陈云州和文玉龙带人站在清扬湖边,宣布开闸放水。
衙役奉命将闸口拉起来,清澈的湖水立即涌向干涸的沟渠,奔腾着不停地往前冲,流入途径的每一条沟渠中,通向四面八方。
等候在此多时的百姓见状,连忙举手欢呼起来:“成了,成了……”
以后不用看天吃饭了,放了水,水田中蓄满了水,他们就可以播种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