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鹿露给拍卖会的客户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她前几次举牌很随意,没有明确目的,凑热闹的心态很明显, 脾气不错, 有人连续压过她一头,她也不生气,意识到价格超出预算就爽快放弃。
加价很理智,相较而言,年长一些?的周少爷气焰更盛。
他?们没有把她放心上, 估测她的预算在六七百万,这也不少了?, 年轻女孩能够自由支配这样一笔钱款, 家境必然?不容小觑。
她一下子叫价到1000万, 完全出乎众人的预料。
是?因为今天没有斩获,资金特别?充足吗?
16号似乎也意外, 稍加思忖,代理人继续报价:“1010万。”
鹿露塞口糕点,继续举:“1100.”
16没声了?。
倒是?之?前没有参与, 这会儿才?加入的中年女士举牌,淡淡道:“1150万。”
鹿露歪头看了?看对方。
对方朝她点点头, 她的秘书走过来递上名片:“茗媛公?司的尹女士向您问好。”
好耳熟。鹿露面露思索,看向林泮。
他?轻声提醒:“在贝恩先生的邮轮上, 您见过尹丹顿先生。”
鹿露恍然?大悟。
“你好。”她礼貌道, “我不认识尹女士。”
“尹总希望在拍卖结束后和您喝杯茶。”秘书客气道,“这个壁画……”
鹿露一脸为难地看向莫妮卡。
她可?不想?和对方掰扯口舌, 没意义,再度举牌:“1200万。”
秘书似乎感到被冒犯:“这位小姐……”
林泮起身挡住她, 彬彬有礼:“女士,请不要打扰小姐。”
莫妮卡也起身,笑盈盈道:“原来是?茗媛集团的尹女士,该打个招呼。”然?后就握住秘书的手腕,拉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小桌,“久闻大名。”
秘书无可?奈何。
鹿露也没放心上,尹家不缺钱,这位尹总不知道是?当家人的子女,还是?远些?的亲戚,但无所谓。
拍卖不就是?看出价嘛。
对方出价:“1300万。”
一口气一百万,是?想?吓跑她吗?随便?。
反正她继续加:“1500万。”
“1550万.”
鹿露稍微思考了?几秒钟。
说实话,一个古董到这个价位,已经超过了?本身的价值。普通的敦煌壁画残件,价格不值这么贵。
鹿露有钱,但不想?当冤大头。
“1600万。”她举牌,然?后站起来大声说,“我买来就捐给国家博物?馆,你不捐就不要和我争了?嘛,又?不是?你们国家的东西。再和我争,我就叫2000万了?哦,你跟不跟?”
话音刚落,坐02号的周少爷立即道:“如果你真的愿意捐献,之?后的溢价由我负责。”
尹女士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的祖母笃信佛教,也仰慕昔年天朝上国的气度,非常喜欢收藏古董。她原想?拍下这件壁画作为寿礼,但对方不显山不露水,哐哐把价格叫到一千六百万,她已经十分吃力。
再说了?,对方放话说下次叫价2000万,她要是?叫个1800,徒惹人笑话,叫2000,万一人家不要了?,被摆一道,同样丢脸。别?说还有周家,出不出钱不提,话放这里,总要给个面子。
“君子有成人之?美。”她维持笑容,“请。”
嘁。鹿露心里撇了?撇嘴,却?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出来混的场面人,不要随便?和人结仇。万一人家被落面子,想?不开报复她怎么办?
疯子年年有,小命可?只有一条。
故而也假惺惺笑了?笑:“那谢谢了?。”
她又?坐了?回去。
拍卖师对这种事司空见惯,面不改色:“1600万一次,1600万两次……1600万三次,33号藏品由5号客人拍下。”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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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5号藏品也颇具价值,以?超过一千万的价格拍卖成功。
鹿露没有再出价,她的艺术品鉴赏水准有限,连自己画的水彩都觉得还不错呢。
正好利用最后的时间吃餐后甜点。她吃了?一个巧克力可?丽饼,一个柠檬抹茶双拼冰激凌球,林泮选的是?提拉米苏,实在太甜了?。
拍卖最后在九点四十结束,比预计久了?些?,最后两轮的厮杀也很激烈。
鹿露带着银行的人,钱都懒得付,和莫妮卡说:“交给你了?,记得帮我联系两个博物?馆……算了?,我自己联系,东西送到银行保险库。”
莫妮卡点头:“没问题。”
搞定!她挽起林泮:“走,我们去吃宵夜。”
巨鲸市已经是?第?二年红色,勤劳致富的人们迅速占领了?这片陌生的领土,大排档夜宵一家家开起来,中华美食街24小时营业,有好几家餐厅上过美食节目呢。
门口等车的时候,和02号打了?个照面。
周少爷二十五六岁,年轻且英俊,多半家里有美人爹妈,很好地改善了?基因,看到她略微犹豫,主动伸手:“周天问。”
“鹿露。”鹿露大方地和他?握手。
周少爷皱眉:“路?我对这个姓氏印象不深。”
“梅花鹿的鹿。”鹿露说,“你不认识我,我也是?第?一次见你,以?后就认识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十分寻常,既不自信张扬,也不谦逊自嘲,仿佛在说“啊同学你也是?这个班的”,自然?得像刚从厕所回来上课。
周少爷想?想?,问她:“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好啊。”
两人交换了?联络码,各自上车。
鹿露专心找夜宵,看了?一圈决定带林泮去吃海鲜粥。
天还很冷,吃点热乎的刚刚好。
到得早,宵夜市场才?刚刚开始,鹿露也不在乎自己五万块的套装,兴致勃勃地拖过板凳:“砂锅海鲜粥,麻辣鸡架,再来一份烤鱼,酱蟹……这个算了?,要两份双皮奶,一份原味一份红豆。”
林泮非常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用消毒湿巾擦拭餐具。
他?开始习惯两人独处时,由她安排他?的一切。
这种感觉很好,他?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只要有他?的一份,他?就有安全感。
几道菜陆续上齐,味道不错,有市井的烟火气。廉价的机器狗头顶一摞空碗碟,忙碌地穿过座位的缝隙,柜台后,小朋友一边在平板写作业,一边瞄直播节目。
老?板娘时不时看一眼手环,自动计算软件一个个跳动,实时更新营业额。
朝街的玻璃橱窗变成投影屏,播放内厨的制作过程:厨师助手麻利地夹起贝壳,开膛破肚,娴熟地不像机器,爆炒的灶台上,机械手臂挪到铁锅上方,挤出一瓢油,灵魂颠勺。
厨师负责挥动锅铲,添加各种调味料,根据温度显示器把控火候,该出锅出锅,该闷就加盖,忙中有序。
鹿露大吃一顿,非常满足。
回家近午夜。
泡芙听见响动,从窝里出来摇尾巴欢迎他?们。
鹿露摸摸它的脑袋,小狗永远在家等她,实在令人幸福:“泡芙,你胖了?,哎哟,好沉,抱不动你啦。”
林泮见她和宠物?玩耍,想?想?,先回房间收拾自己。
外套很娇贵,仔细挂在衣架上,明天让艾伦干洗一遍。这点活儿他?原本是?想?自己干的,不能麻烦同事,更不想?被大家说闲话,但艾伦主动说会帮他?一起处理。
“鹿小姐说大家为她工作,她应该负责日常开销,如果我忙不过来,就再聘一个清洁师。”艾伦告诉每个人,“我当然?能应付,以?后你们有什么要洗的就送到我这,最好提前一天。”
这番话的意思,既是?帮鹿露传达福利,获得员工的感激,也在告诉同事,他?可?不希望多一个竞争对手。毕竟,鹿露为这额外涨了?他?20%的薪水。
其他?人看破不说破,笑着谢了?他?,均十分满意。
鹿露对服务团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
病房里一无所知的茫然?少女,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
挂好外套,林泮对着镜子抽出领针,这是?正装配饰,勉强算是?男士珠宝了?。他?这枚就镶嵌了?一块无烧蓝宝石,个头不大,纯净度很高,价值一万多,需要好好保管。
将它仔细放回丝绒盒子,继续拆领带。
门被无声推开。
林泮在镜中看见她轻盈的身形:“你在这里。”
他?把领带放回抽屉,轻轻嗯了?一声。
鹿露会过来他?的房间,一点不奇怪,她最近很喜欢在他?的卧室做坏事,漫画看的都是?女总裁和秘书不得不说的故事。昨天的连载还是?两人去外地出差,入住民宿,夜里心猿意马的女上司假装走错门,发生了?一些?众所周知的后续。
果然?,她悄悄把门反锁,然?后飞扑到他?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假装手冷,拽开衬衣的扣子,探进去捂一会儿。
时长随心情变化,一般来说不会少于五分钟,毕竟范围很大呢。
但今天,鹿露对另一个东西产生了?兴趣。
“这是?什么?”会所温度适宜,穿三件套正好,林泮时装没有脱掉过外套,她也就没看见手臂的配饰,“我好像见过一次。”
刚刚搬到鸢尾社?区时,鹿露参加过社?区的慈善拍卖,他?亦是?正装,晚上风冷,把外套脱给她,当时她就见过他?佩戴。
很好看。
放在今天可?以?换个说法。
很禁欲,也很性感。
林泮轻轻瞥过眸光:“袖箍。”
他?的老?板女友热情地说:“我帮你、我帮你。”
兴致太高,竟然?收回了?手,把他?按到床尾凳:“坐着,我帮你拆——这个怎么拆,噢,是?皮带扣。”
袖箍的款式很多,简易的帆布材质有钉扣,金属有机关扣,林泮用的袖箍皮质,自然?就采用了?最常见的皮带扣,把针松开就好了?。
鹿露给他?松开,可?滑落到手腕时忽然?无师自通,又?给他?束紧了?。
怕他?疼,偷偷觑他?眼,松开一点点。
他?小心挣扎。
鹿露勾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额头碰额头。
“露露。”他?轻声叫她,温存得贴住她的脸。
她发出不满的哼哼。
他?迟疑会儿,顺从她:“小姐,别?这样。”
鹿露当然?不会听了?,而林泮也知道。每当这时,他?脑海中总会浮现?一些?光怪陆离的想?象,精心烹饪后被端上餐桌,床铺是?加热过的餐盘,保留着人体最适宜的温度,她拿起精美的餐具,细致地分开他?,五脏六腑都融化在她的唇齿,变成奶油一样厚润的甘美。
他?颤栗不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口一口被吃掉,却?毫无痛苦,愉悦地迎来死亡般的幻觉。
这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冬夜点起的火光,无边的寒冷中感觉到的炽热,他?就这样平静地合眼,世界陷入永恒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