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今晚就离开棚户区,但陌生“伴侣”的出现,让玄蟒又不得不带着人回到了简陋的小房间。
桌子上的蜡烛被点燃,照亮了一方小世界。
苏酥的目光仔细地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小房间,只有十平米出头,灶台处堆放着半袋红薯玉米,桌子缺了一个角,最整洁的地方是床铺,只不过床被十分单薄,睡在上面,跟直接睡在床板上没有任何区别。
简陋,贫穷,且十分艰苦。
玄蟒刚进房间,一回头就看见——自称他伴侣的女人,眼眶又红了,泪腺里彷佛养了一汪泉水,说涌就能涌出来,还不带任何停歇。
人类怎么说哭就哭。
他干巴巴站了几秒,语气凶硬:“哭什么?”
苏酥哽咽道:“你、你这半个月就住在这里吗?”
玄蟒:“嗯。”
苏酥又走到灶台边,拿起一根玉米:“吃的也是这些东西吗?”
玄蟒:“嗯。”
苏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玄蟒:嗯不出来了。
“空间里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用?”苏酥揪住他的衣角,眼里流露出浓烈的、不容忽视的心疼,“里面明明有那么多晶石,完全够你住在条件更好的地方。”
玄蟒沉默了。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个空间,里面的东西还来没得及用,就被迫面临着被视为黑户的危机。
苏酥忍不了了。
她再次扑进玄蟒的怀里,不容拒绝地紧紧抱住他,眼泪一个劲蹭到他的身上。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人类女性的多愁善感,让某条冷心冷情的蛇类不明所以。
他并不觉得自己艰苦——有的吃就行,有的住就行,在遥远的兽类记忆里。为了狩猎,它还在残留着粪便的草丛里趴过,这又算得上什么委屈呢。
犹豫半秒,玄蟒还是无情地将怀里的人类推开。
“既然你没有地方去,那以后就住在这里。”
他甚至从空间里拿出两颗晶石,犹豫半刻,还是增加到了四颗,将其塞进了苏酥的手里。
“这些足够你生活了。”
苏酥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晶石。
四颗六阶晶石。
确实足够一个普通人在基地里舒舒服服的生活。
但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当即追问:“那你呢?”
“我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离开?”苏酥立马抓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
玄蟒眉头紧缩:“你不能跟我一起。”
“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是你的伴侣吗?”
玄蟒是相信的。
但他脑子里没有任何与伴侣相处的记忆,自身又面临着危机,便不愿意再带着一个拖油瓶。
伴侣能干什么?能吃吗?
苏酥竟从无声之中领悟了他的潜台词。
换做以前,她肯定格外伤心。但站在眼前的是失而复得的恋人,她有着无限耐心与庆幸。
苏酥咬了咬唇,话锋一转:“不够。”
“什么不够?”
苏酥摊开手心,露出刚得手的晶石:“这些晶石不够我生活。”
她适时露出一些哀怨,神色也变得委屈至极。
“阿玄,你之前跟我在一起时,明明说过所有晶石都是我的。”
玄蟒一惊。
他竟然说过这种话……要知道,它还是原形时,被同类抢走一只兔子,都会锱铢必较地夺回来。
难道有了伴侣之后,变化这么大吗?
面对陌生伴侣的诉求,玄蟒纠结几秒,最终还是将空间里的晶石都掏了出来。
想了想,还是悄悄给自己留了两颗三阶晶石。
“给你。”
他自认为已经尽到义务,于是抬脚就要往外走。
后腰忽然缠上一双柔软的手臂,沁香的身体也紧紧地贴了上来。
“你真的要走吗?”
“你走之后,我怎么办?我住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别人发现我有这么多晶石,肯定会有一些混蛋前仆后继过来欺负我。”
“到时候,晶石肯定会被抢走。”
“而我,你也愿意看着我被抢走吗?”
苏酥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双臂就虚虚地圈在男人的腰间。
她的力量没有留住玄蟒,但她的话留住了。
在棚户区居住了半个月的非人类,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混乱与欺压。真要是把她留在这里,她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玄蟒开始思考了。
他并不愚钝,只是懒得思考,大部分时间通过力量就能解决一切,那就更不用思考了。
眼下不行,他必须思考苏酥的安置问题。
阿玄不吭声,苏酥也不说话,就等着他想通。
房间重归寂静,筒子楼里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耳边。
已经午夜十二点了,唯一还没睡的只有四楼,楼下的暧昧声音毫不避人地传到了楼上。
隔壁的住户似乎是没忍住,砰地甩开门,冲到走廊围栏够着脑袋往下吼——“你天天带人回来就算了,干这事时能不能安静点!你TM要赚晶石,劳资还要睡觉呢!”
暧昧的声音终于停歇下来。
隔壁住户骂骂咧咧回到自己房间,将门摔得哐哐响。
苏酥眨了眨眼睛,下了一剂猛药:“我明白了。”
玄蟒:“?”
“你想甩了我。”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所以才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想让我自己忍不住艰苦,随便找不同的男人依附,对不对?”
不对!
玄蟒的眼眸在某一瞬间变成了危险的墨绿色竖瞳。
但他很快就收了回来,甚至庆幸自己没在人类面前露出异样。
可暴躁的情绪没有消退。
他不可避免地假象起来——如果他离开这里,苏酥真的去找其他人当伴侣……“不行!”
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还带有怒气。
玄蟒:“我给了你晶石。”
苏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所以?”
——所以你不能去找其他伴侣。
他纵然与她不熟,但那些晶石,都是给伴侣的。她要是另找伴侣,他那些晶石岂不是打水漂了?
玄蟒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也如此这般地说了出来。
谁料苏酥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归根到底,你还是舍不得这些晶石!好,我把它们还给你!”
说着,她就要把所有晶石推过来。
玄蟒、玄蟒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纠结地看着那些晶石,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忽然变得像人类一样,杂乱无章得很。
半晌,某条别扭的蛇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走了。”
苏酥的目的终于达成。
她破涕为笑:“这才差不多,我们是伴侣,本就该住在一起的。”
唉。
真做了决定,玄蟒的心里又有些忧愁。
他不是人类,又是个黑户,看苏酥如此无忧无虑的模样,想来失忆前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万一今天追来的人找到他……玄蟒又看了看漂漂亮亮的伴侣,实在是不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去钻下水道。
苏酥完全不知道他的担忧。
她已经开始重新铺床,将阿玄空间里的崭新床被全都要了出来,将简陋的木板床铺得像云端一样柔软。
“对了,这里的浴室在哪?在哪里洗漱?”
筒子楼才没有单独的浴室,只有一个公共洗浴室。
玄蟒变成人之后,哪怕失去了记忆,但还是记得每日清理自己……虽然他已经忘记了谁教过他要爱干净。
一桶冷水很快就被提回房间。
玄蟒熟能生巧地用异能将冷水加热。
苏酥花了点时间将自己擦干净,原本还想让阿玄也来泡泡尾巴,她可以帮他搓洗。但看他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子边的冷静自持模样,心底还是升起一片小小的乌云。
……到底是失忆了,放在以往,她要是洗澡,他肯定会不安分地挤过来,完全没有任何正人君子的自觉。
苏酥觉察到内心的失落——她竟然是愿意被阿玄亲近的,以往的推拒,细究起来,也只是羞恼居多。
可现在,失忆的玄蟒对她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
她耸了耸鼻子,强忍住过于旺盛的心酸。
“我洗好了。”
终于洗好了!
玄蟒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萦绕在鼻翼间的香气经久不散,惹得他也焦躁难安。
这不是发青期。
而且那也是不是他的伴侣,是失忆前的他的伴侣。
如此告诫几番,再扭过头时,便看见苏酥穿着他恰好拿出来闻过的那件白色衣裙,大片大片的白皙月几肤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下,彷佛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脑子昏昏乎乎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
最后还是苏酥走过来,牵着玄蟒到了“云端”。
躺下去的那瞬间,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个感慨——好像,这样的床铺确实睡着更柔软一些。
最开始,两人并没有靠近。
苏酥终于开始询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阿玄,你是怎么失忆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玄蟒犹豫了。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伴侣的香气,实在不想告诉她——自己有意识时,原形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
“不记得了。”
苏酥自动帮他做出了理解——爆炸那天,她晕过去一段时间,也许那会儿玄蟒已经失忆了。他离开了科研大厦,又不知道该去往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拥有一个空间,于是兜兜转转来到棚户区。
而她,那会儿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明明不愿意相信他在那堆废墟里,偏偏又带着人一直挖一直挖……想起这半个月的绝望,以及玄蟒这半个月的苦楚,她胸口发疼。
玄蟒还在胡思乱想,怀里便钻进了一个人。
细软的长发搔挠着他的下巴,惹得某条本就蠢蠢欲动的蛇,本能地生出不安分的心思。
伴侣睡觉要抱在一起吗?
那还要做什么?
玄蟒想起自己在棚户区撞见过几次的画面——相当赤果且暴露,且,大开眼界。
那他呢?
失忆前的他,跟她……狭长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盯住了怀里那张娇俏的脸蛋,越想越深,越深越显得视线极具侵略感。
苏酥仰起脸,便撞入了幽深危险的眼神中。
她熟悉这样的注视,那是好多个夜晚,都会发生的一幕。
苏酥的心跳逐渐加快。
在这个破旧的筒子楼,在这个简陋的房间,她升起了强烈的冲动。
一双藕白的胳膊主动地圈住了玄蟒的脖子。
在那双属于蛇类的瞳孔里,苏酥的靠近犹如一帧帧的慢动作,粉嫩柔软的唇瓣彷佛散发着诱人深入的香气,轻易就会让任何一条色谷欠熏心的毒蛇,撞入不属于自己的发青季。
这太快了。
玄蟒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他跟她刚见面,才认识了一个晚上,就带回了家,躺在了一张床,如今还要进行人类的接吻行为。
也不快吧?
她既然是他的伴侣,失忆前肯定吻过许多次。她这么熟练,肯定……玄蟒呼吸急促地偏过头,狼狈的动作间,又带了些推拒。
苏酥瞪大了双眼,她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难道失忆了,连带着所有躁动也会消失吗?
但苏酥并不想沉浸在酸楚与失落中。
她强势扭过玄蟒的脸,将唇瓣印在他的唇角上。
她果然熟练!肯定亲了不少次!
玄蟒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郁气。
不等他细品,美妙的触感一点即离。
玄蟒:?
他下意识想追上去,却又僵硬地顿在原处。
苏酥并没有发现他的一进一退,她再怎么主动,也还是学不会某条色蛇,没法直接撬开他的唇深入地亲昵。
如此便已经算是主动够了。
她往宽阔的怀抱里挤了挤,闭目思索该怎么让玄蟒坚定地跟在自己身边,从而好好治疗他的失忆。
想着想着,眼皮便难以招架地上下闭合。
那场大爆炸往后的每一天,苏酥都难以安眠,入睡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要不是异能改造了身体,她早已撑不住……如今终于找到阿玄,她的一颗心才安然平放。
人已经找到了,一切明天、后面再说吧。
玄蟒等了很久。
等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缓,好似已经彻底睡着,才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眸。
就这样?
伴侣的相处只有这样?
那他甚至还想到了最深的画面……玄蟒很生气。
他冷着脸抱住怀里的苏酥。
那股让蛇无法割舍的香气不打招呼地疯狂涌入鼻翼间,他迟疑许久,最终还是垂下脑袋,凑到她的脖颈间,轻轻地嗅了嗅。
半分钟后。
他的鼻尖已经贴上了她的颈间大动脉。
一路往上连嗅带蹭,最后停留在只感受过两秒的唇角。
玄蟒也只犹豫了两秒,便恶劣地——
咬住了那两瓣唇。
更纤细的蛇信悄然出动,微微撬开唇角,深入其中开始搅弄。
伴侣之间,肯定应该这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