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沙滩上,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窸窣的滑行声,都未加掩饰。
曾逐月只当是其他人过来,一心一意地抱着陷入昏迷的蓝鲸,并没有抬头。
直到苏酥开口:“能让我看看他吗?”
曾逐月诧异回头。
她看见了站在身后的苏酥,还有半立在更远方的玄蟒,最初的震撼过后,她便默默地点点头。
苏酥蹲下来,手掌轻抚在它的头顶上,无形的白光笼罩了搁浅的大型鲸鱼。
她在查探它体内的情况。
曾逐月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喃喃道:“我那天说错了话。”
“什么话?”
“江宏是对的,科研工会有罪,智者也该死……”
曾逐月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麻木地望着远方,悔恨几乎快要埋没了她。
刀子落到自己的身上,才觉得痛。
“我一直都以为,科研工会是在促进战宠的进化……在工会内部,江宏是反抗科研工会的激进派,那只猎犬以及他的主人是中立派,我则是最亲近科研工会的温和派……”
现在呢?
异能者工会已经没了,战宠工会,也不远了。
曾逐月的心气已经被蓝鲸的濒临死亡磨得精光。
苏酥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先收回手掌。
她已经检查完蓝鲸体内的状况——污垢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如此庞大的负荷挤压着它的所有器官,再耽误几天,绝对会爆体而亡。
“你不准备给蓝鲸报仇吗?”
曾逐月眼底闪过滔天的恨意:“我会。”
倘若蓝鲸死亡,她一定会冲进北方基地,能杀几个是几个。
听完她的呢喃,苏酥摇头:“到时候你也会死在他们的手里。”
“那就死吧。”
苏酥看出来了。
曾逐月是个冷情的人,但对待她的伴侣,又最感性。
“那你还是没法报仇,因为害死蓝鲸的罪魁祸首是隐藏在幕后发号施令的智者,而你杀掉的人,也许是帮凶,也许是不知情的人。”
曾逐月沉默下来。
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也没有能力去做更多……“我能救它。”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曾逐月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苏酥:“你说什么?”
“我能救他。”
曾逐月猛地抓住苏酥的手臂,震惊之下都忘了控制力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苏酥还没有说完,玄蟒率先滑过来,蛇尾甩开了曾逐月的手。
他盯得多紧,早就看见了雌性手臂上浮现的红印。
“嘶!!!”
小心眼的半蛇人冲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曾逐月连忙道歉,道完歉又死死地盯过来。
苏酥直接道:“我的异能可以清理能量污垢。”
“你的异能……不是精神系吗?”
解释起来太麻烦,苏酥也不准备说得太细,直接用事实说话——磅礴的白光没入鲸鱼体内,将渗透在各个角落里的污垢一一驱除体外。
她这副模样,让曾逐月揪紧了手指,激动与恐慌在心里来回扯动。
期待苏酥真的能救下蓝鲸。
害怕又是一次摧毁人心的失望。
就在这股复杂的心态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苏酥体内的异能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
收手时,刚才还重度昏迷的鲸鱼已经苏醒过来,吻部轻轻地蹭了蹭守在一边的曾逐月。
“好了?他真的好了?!”
“还没有,他体内的污垢实在太多了,可能还得清理两三天。”
曾逐月早已枯涸的泪水再度涌出。
等到鲸鱼都能主动滑回海里,她才真正地意识到——苏酥隐藏了多大的秘密,又送出了多大的恩情。
她擦了擦眼睛,定定地看向苏酥:“你救了蓝鲸,想让我做什么?”
做什么?
苏酥摇摇头,她并不需要曾逐月肝脑涂地地报答。
这些人,都是天然的同盟。
为了阿玄,她也不希望他们死亡。
“蓝鲸肯定能恢复过来,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忘了那股恨意,也不要草率地给科研工会送人头。”
伴侣能存活下来,曾逐月的理智终于回归,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傻。
“你放心,我不会忘的。”
“那就好,之后每天这个时间点,我再过来帮他清理一次。”
曾逐月掏了掏口袋,想表示答谢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顿了两秒,忽而抬头:“如果你想要杀掉智者,我和蓝鲸会竭尽全力帮你。”
苏酥并不意外自己的目的被看穿。
她抿抿唇,转身去够玄蟒身上的背包。
后者主动伏身,将挂在单臂上的黑色背包递到雌性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在曾逐月的注视下,苏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金属块。
看清它的那瞬间,曾逐月失声尖叫:“快丢了它!!!”
苏酥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道:“这是我从戚慧灵车里找到的东西,那天害了蓝鲸的东西,就是这个,对吗?”
曾逐月脸色惨白,望过来的目光忐忑不安,甚至像是丢了神。
“对,就是它。”
苏酥彻底明白了。
科研工会新发明的成果,就是将所有的能量污垢压缩成一团,再封存在特殊的材质之中。到了特定的时刻,引爆它,就能杀人于无形。
而那些污垢的来源……说不定就是能量震碎仪里的“存货”。
科研工会对晶石的研究已经抵达了一定的高度。
再这么研究下去……苏酥已经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她要去找七阶丧尸,让玄蟒先升到七阶。
比智商比手段,她肯定比不过进化了智力的智者。
那就只能以力破巧。
……
苏酥暂时在海边基地待了下来。
不仅得先解决掉蓝鲸体内的污垢,还得拜托孙家姐弟帮忙查探一个消息。
这两三天,是必须待的。
孙知夏帮忙准备的住处,也是一处海景小别墅。
庞灿灿还想搬进来,右脚没踏进门,跟在她身后的毒虫就被抽飞到百米之外。
玄蟒堵在门口,冷冽地凝视着意图打破他幸福之门的人类。
庞灿灿:“……”
她摸了摸剪成狗吃屎的刘海,气不打一处来。
“苏苏姐!!!”
咻——砰!
一截蛇尾拍碎了她脚底下的地板砖。
咕咚。
庞灿灿咽了咽口水,她悄悄地退了一小步,突然觉得独居也挺好的,人过了十八岁,就是该尝试一下独居。
“哼。”
她甩着自己的辫子,小跑着去追被抽飞的宝宝。
见烦人的电灯泡终于离开。
玄蟒将大门反锁,迫不及待地游上楼梯。
苏酥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疑惑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灿灿的声音?”
“嘶!”
听错了!
“那好吧。”
玄蟒见这事混过去,也滑进雌性刚洗完的地盘,就着一桶没来得及泼的洗澡水,将蛇尾泡了进去。
蛇信不安分地吞吐了两下。
好香。
早在他化形之后,苏酥便不肯帮他洗澡了,顶多帮忙搓搓蛇尾,关键是这一路太赶,搓尾巴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玄蟒整个人滑进热水之中……另一头。
苏酥抱着床被,站在两个卧室门之间。
心跳得格外快。
她难免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因为换房间,小黑一气之下溜进雨夜之中,两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到了如今,苏酥已经很难再去回避玄蟒的所求所想。
应、应该不会发生太过分的事情吧?只是、只是同被而眠吧?
苏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最终还是把床被放到了一个房间。
呼——
没关系,她相信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