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奔波数天，车队在沙漠中央遇到难得一见的绿洲。
由戚慧灵做主，当晚在这里停驻休憩。
有了植被的阻挡，也不用赶路，众人终于可以好好做顿热乎的饭。
一时间，驻扎的地盘传来各式各样的香味。
最奢华的，莫过于异能者工会，他们带了熏猪肉，做了一锅腊肉焖饭，每个人吃得满嘴流油。
科研工会还是掏出了速食火锅，霸道的辛辣香味使得所有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好想吃火锅。
这趟回去，应该能好好吃一顿吧？
战宠工会的曾逐月已经消失不见，江宏正围坐在火堆旁，掏出算不得新鲜但保存完好的肉块喂给猎豹。
至于苏酥这边，孙知春一手包揽，将携带的海鲜干货洗净下锅，熬煮了一盆扇贝虾仁海鲜粥。
佐以庞灿灿私藏的咸鸭蛋与榨菜。
三人围坐在火堆边，早已吃饱喝足的黑蛇正躺在雌性的大腿上昏昏欲睡。
苏酥小口小口喝着粥，耳边全是柴火燃烧的噼啪响声，以及其他队伍的小声讨论。
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敢接下这个任务的异能者，都比较谨慎。
孙知春随口闲聊：“我刚刚在湖边看到战宠工会的曾逐月，她的战宠应该是离不开水，正在湖里泡着……”
这片绿洲中心有一块湖水，也算是多日以来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水源。
庞灿灿有些好奇：“都化成人了，还离不开水吗？”
孙知春喝了口海鲜粥：“应该是化形不完善的副作用吧，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又是海洋生物，还处于干燥炎热的沙漠中，肯定没法长时间离开水。就是不知道完全变成人形后，会是什么情况。”
庞灿灿下意识看向黑蛇：“我看小黑在沙漠里待得好好的呀！”
蛇不也是更喜欢阴凉的地方吗？
孙知春沉思两秒：“它都能喷火了，还怕热吗？”
好有道理。
庞灿灿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呐呐道：“那、那可能是小黑变异了吧。”
正在小憩的黑蛇突兀地抬起脑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尾巴尖却下意识地动了动。
那里还隐隐约约残留着前天接触地面时的小小烫伤，都怪蜕鳞，毫无保护的蛇腹比正常状态要敏感脆弱许多。
它不愿面对自己的丢脸时刻，再次将脑袋埋进了雌性的怀抱之中。
庞灿灿冲它龇牙，龇完牙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那我们现在喝的粥，岂不是那只蓝鲸的洗澡水煮成的？”
苏酥喝粥的手一顿。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粥碗，迟疑两秒：“煮开了，应该没事吧？”
做饭的孙知春没想到她们会歪到这里，忍俊不禁道：“那片湖盐度过高，不适合饮用。这锅粥不是用湖水煮的，是用我的异能。”
庞灿灿这才大松口气，呼哧呼哧喝了三大碗粥。
洗碗照例没有让她们操心，孙知春的异能刷刷刷解决了所有问题。
别说，黝黑的俊秀男人蹲在一边洗刷锅碗，那模样还挺迷人。
“今晚灿灿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吧。”
孙知春这几天开车的次数比较多，晚上还是得好好休息。
“好勒！”
两个女孩轮流睡车内的空间，孙知春睡在车外的帐篷里，确保了遇到意外，能第一时间跳上车就跑。
上半夜平安过去。
苏酥按时清醒，一看时间，离换班的点还差一个多小时。
左右也睡不着，她索性坐起身，准备去换庞灿灿的班。
或许是动作大了点，经过前车座时，不小心撞到了灿灿留在车内的背包。
背包啪地摔下来，拉链没有合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苏酥拧开小夜灯，蹲下来一一捡起，直到发现几本熟悉的书籍……好像在基地交易市场的地边摊看见过……
她默默地将书塞回灿灿的背包，沉默几秒后，猛地扭头。
黑蛇正窝在棉被里，睡得不省人事。
苏酥松了口气，将拉链拉紧，才蹑手蹑脚下车。
沙漠昼夜温差大，还有些寒凉的微风，正在燃烧的火焰全都往一个方向燃烧跳跃。
放眼望去，每个队伍都有人守夜，大家临时拼凑到一起，本就是为了利益，再加上刚发生过黄永军袭击苏酥的前科，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并不敢轻易相信身边的同伴。
无聊到给宝宝搓背的庞灿灿看见她，有些惊讶：“苏苏姐，你怎么醒这么早？”
“白天睡多了，现在有点睡不着。”苏酥坐到庞灿灿的身边，“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我暂时也不困。”庞灿灿还在专心给毒虫宝宝擦触须，“等会儿再去。”
“嗯。”
苏酥在她的旁边坐了一会儿，盯着那只连清秀都算不上的毒虫看了几眼，忽然道：“我不小心撞翻了你的背包。”
“撞翻就撞翻呗，里面没啥贵重物品……”
说到这，庞灿灿卡了壳。
她眨巴眨巴眼睛，讨好地望过来：“苏苏姐，你都看到了？”
苏酥点点头。
庞灿灿生怕破坏自己在苏苏姐心里的形象，连忙解释：“咳咳，主要是旅程太无聊了，总得找点东西看，而且没了管制，那些书写得画得都贼好……”
苏酥很理解。
她只是、只是……“你，藏好点，别让小黑看见。”
庞灿灿的解释戛然而止，再次眨巴眨巴眼。
橘红色的火焰映照在苏酥的脸颊上，那抹窘迫的红晕，也不知是火堆的烘烤，还是自身的情绪投射。
庞灿灿有很多话想问。
但她觉得，真要是问出口，苏苏姐肯定要窘迫到钻进沙地里。
“放心吧，我会藏好的！”她拍着胸膛保证，“再说，小黑不认字，肯定看不懂！”
不认字吗？
想起那本已经被翻卷边的新华字典，苏酥很有些疑虑——小黑的聪明出乎预料，暂且不说理解能力，它的记忆力相当惊人，好似已经将每个字都熟记于心。
她甩开那些没来由的担心，点点头：“好。”
气氛再次恢复宁静，苏酥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我去湖边走走。”
“小黑不跟着吗？”
“它还在睡。”
睡睡睡，大好的年纪有什么好睡的！
庞灿灿目送苏苏姐消失在远处的植被间，再回头，发现车门被撬动，一条两三米长的蟒蛇正缓慢地游下车，经过她时，罕见地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不是无视，也不是鄙视……反正她描述不出那个眼神的具体含义。
她小小地哼了声：“跟屁蛇。”
黑蛇听见了这话，但它并没有理会酸了吧唧的人类，径直追向雌性离开的方位。
另一头，苏酥已经踏入湖泊的边缘范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扭头一看，空空荡荡。
苏酥警惕地探寻许久，也没看到第二个人的身影……可能是某只沙漠里的生物恰好路过。
她收回目光，拨开阻挡视线的植被，偌大的湖泊顿时映入眼帘。
皎白的月光照亮了湖面，也让人清晰地看见湖边搭建的一个小帐篷。
是曾逐月，她并没有睡在战宠工会的地盘里，而是来到无人处，陪着泡水的蓝鲸睡在湖边。
苏酥的本意是想看看第一例化形的战宠，离不开水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
但尴尬的是，对方也没睡。
熟悉的身影跪坐在岸边，泡在浅水区的蓝发男人俯身吻住……月色温柔地洒在那对壁人身上，缱绻缠绵……苏酥尴尬地退回植被中间。
她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体质，怎么每到夜晚都会撞见一些亲昵暧昧的画面。
上辈子见过的场面，明明要比现在更加劲爆，可她还是有些不能适应。
还是回去老实守夜吧。
苏酥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她离开后，紧随而来的黑蛇并没有离开，它悄然从树后探出身，观察着不远处的那对情侣。
唇齿相依，亲密无间。
时至今日还只会添舐雌性唇角的单纯蛇，看得认真又仔细。
蛇信不自觉地吞吐了两下。
那股早已随着春雨结束的燥热，再次涌来……它没有人类的身体，没法这样与雌性亲密。它也没有唇舌，无法纠缠……
黑蛇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艳羡。
但它以后有机会……粗壮的蟒蛇爬下树干，一路蜿蜒爬行到湖泊边缘，直到距离那两人只有一两米时，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个角度，看得更加仔细。
有些角度看不清楚，它甚至又往前滑了一米，脑袋探过去研究——
“啊！”
一声惊呼！
曾逐月猛地推开蓝鲸，盯着那条熟悉的蟒蛇看了两秒，视线忽然投向四周。
没有看到其他人。
只有这条蟒蛇孤零零地待在这里，那双墨绿色的竖瞳甚至在催促他们赶紧继续。
曾逐月抿抿唇：“苏酥呢？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黑蛇避而不答，抬起蛇尖分别点了点他们俩。
曾逐月竟神奇地看懂了它的意思——这是让他们俩继续亲！
她恼怒地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帐篷。
只剩下蓝鲸还泡在浅水区，亲昵时刻被打断，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气恼，笑着看向那条霸道又狰狞的同类。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黑蛇依旧不吭声，只盯着他的嘴看了好半晌——心底徒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妒忌心，蛇尾一甩，水花四溅，全泼在蓝鲸的身上。
后者依旧没生气，反而点明了同类的心思：“你在嫉妒我。”
“嘶！”
“你也喜欢你的主人吗？”
主人？
黑蛇嗤之以鼻，那是它的女朋友、它的伴侣。
蓝鲸对这个同类产生了好奇：“你明明可以化成人形，为什么不肯呢？”
“人类很难接受我们的原形，你只有变成他们的模样，才能跟他们永远在一起。”
黑蛇认同他的说法。
但它想起自己化形后的模样……不行！至少目前绝对不行！
蓝鲸与它对视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化形后，有很明显的非人特征吗？”
“嘶。”
黑蛇承认了这点。
“那就没办法了。”蓝鲸爱莫能助地看着它，“或许你的主人接受不了这点。”
对比自己的原形，这个同类的原形更令人类恐惧。
如果化形时无法掩饰某些非人的特征……还不如保持原形。
接受得了吗？
黑蛇不由自主地想起苏酥在见过它坦白……之后，那苍白失色的模样。
以及相遇最初，她看见它的原形，害怕到浑身都在颤抖。
那会儿，它很享受她畏惧的模样，那代表着这个人类已经被它征服、受它威慑。
可如今……黑蛇突然生气。
它再次猛拍湖面！湖水掀起巨幕，啪地砸在蓝鲸的身上！
“蓝鲸！”
曾逐月闻声钻出帐篷时，正好就看见自己的伴侣被拍起的浪花砸得浑身狼狈。
她气愤地看向罪魁祸首，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消失了。
“她到底怎么教战宠的！”曾逐月不可避免地动怒，“大晚上莫名其妙跑过来闹事！”
蓝鲸笑着抹掉脸上的水珠：“可能是嫉妒吧。”
“嫉妒什么？”
蓝鲸笑而不语。
他不准备告诉自己的伴侣——那条蛇，立场与江宏的那只猎豹不一样，它似乎也是冲着化形去的。
如此一来，对方势必会力争那颗七阶晶石。
他们的希望可谓是渺茫……蓝鲸拉住曾逐月的手，忽然道：“逐月，我们还是先拿到一颗六阶晶石，让你先升级吧。”
他不希望逐月的所有精力全放在他的身上。
……
火堆边，苏酥独自一人回来。
庞灿灿加了几根柴火，奇怪道：“苏苏姐，小黑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它不是在车上睡觉吗？”
“没有啊，它刚才溜过去找你了。”
苏酥愣住。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植被树林里听到的窸窣响声，难道那会儿就是小黑弄出来的动静？
那它岂不是也会看到，看到就算了，还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到底在哪里养成的坏习惯！
苏酥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准备回去找蛇——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条通体漆黑的蟒蛇慢悠悠地滑回来。
似乎是察觉到苏酥的情绪，它加快速度滑到她的腿边，轻轻地咬了咬她的裤脚。
“嘶~~~”
苏酥绷着脸，与它一上一下对视半晌……后者全程都是一副无辜的模样，苏酥开始怀疑它到底有没有看见月光下的那一幕。
但，看见了又怎么样？
最主要还是她把它引了过去，才屡屡养成这个坏习惯。
苏酥叹口气，又坐回火堆旁。
“灿灿，时间也快到了，你快去睡觉吧。”
“好勒。”
等庞灿灿上车，车门紧闭，黑蛇才粘人地钻到苏酥的怀里。
它想添舐她的唇角。
但这会儿显然是不能动的。
那颗进化过的大脑，已经明白了看人类、不、看苏酥的眼色。
它也只会看她一个人的颜色。
见小黑老老实实地窝在腿上，苏酥伸出手，点了点它的脑袋：“以后再撞见这种情况，不许偷窥，这样很不礼貌，要赶紧走，知道吗？”
要是被人逮住，对方肯定会生气的。
黑蛇乖巧地点头：“嘶~”
听话，但死性不改。
苏酥也不知道小黑到底听进去多少，对于它的教育，她时常会产生头疼之感。
或许她心底隐隐约约明白该怎么解决——这种情况，只有学会并拥有，才不会去好奇别人、嫉妒别人。
但不化形，是它自己选择的。
……
越野车车内。
庞灿灿铺好自己的床被，舒舒服服钻进去之后，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包上。
她又想起苏苏姐刚才的话——“别让小黑看见。”
拉链拉得这么严实，小黑怎么可能看得见。
就算看见了，一条文盲蛇能看得懂这是什么内容吗？
苏苏姐就是养孩子心态，生怕孩子被带坏了。
要她说，哪那么容易带坏。
庞灿灿伸手拉来自己的背包，掏出最喜欢的那本睡前读物，准备美滋滋看两页就睡觉。
刚打开，一块漆黑的不明硬块从书页缝隙中掉落，砸在软绵的被褥上。
什么东西？
庞灿灿捡起来，在小夜灯下观摩片刻，终于认了出来——是小黑脱落的鳞片！
它的蛇鳞为什么会夹在她的书里？
庞灿灿震惊地咬住自己的四根手指，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这事要不要告诉苏苏姐？万一苏苏姐把她的书没收怎么办？
说不定、说不定是背包被撞掉，书籍散落在车内，苏苏姐捡起书时，不小心将小黑以前掉的鳞片混进去了呢？
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