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缭绕的池边。
苏酥恐惧的泪水浸湿了眼角，湿漉漉的睫毛搭拢在眼睑，哭得鼻头都有些发红。
“小黑……”
别这样。
别这样。
别这样恐吓她。
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扣着那截绑住双手的蛇尾，平滑的蛇鳞都被她抠下一片。
这是她面对大型动物攻击时，唯一能做的抵抗。
蟒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疼痛，它强势地朝猎物发动最生猛的进攻，精准地寻觅到人类的致命弱点，不留情面地碾压上去。
一种被冷血动物啃食殆尽的危险感萦绕心头。
苏酥不受控制的哭喊出来。
“小黑！！！”
阖眼假寐的蟒蛇将大脑袋凑了过来，疑惑地蹭了蹭沉睡中的人类。
“嘶？”
苏酥猛地惊醒，略快的心跳显示着她刚经历了一场算不上很愉快的梦境。
熟悉的蛇信添舐而来时，她条件反射地避开。
黑蛇已经变回庞大的体型，见雌性避开自己的亲昵，那双竖瞳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它也不吭声，就那么默默地凝视着她。
苏酥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梦里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她甚至记得它在水里的所有恶劣行径。
这一切都要怪罪于两个月前，突然变小的黑蛇溜进温泉池，将她绑在岩石边，对她展开“袭击”……那股“恐惧”在梦中放大了数十倍，也让苏酥的警惕心拉到最高阈值。
两个月过去。
由于大雪封路封山，没有出行工具，也没有详细的地图，苏酥决定在山里等到雪灾结束。
而小黑在这段时间内的表现格外良好，类似的行为再没有出现过，那日的“芥蒂”便慢慢消散，苏酥的警惕心也逐渐回归正常。
如果刚刚没有做那个梦，她说不定早就忘记了那天的事情。
“嘶？”
“……”
小黑的再次示好，依旧没有换来雌性的回应，它失落地将她放到搭建的窝棚里，转身去狩猎。
没过多久，一只血淋淋的兔子被扔到苏酥的面前。
大蟒蛇讨好地将脑袋探进窝棚，眼巴巴地望着雌性。
看着小黑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苏酥叹了口气，主动抱住它的大脑袋。
“对不起，我刚刚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
“嘶~”
小黑高兴地蹭了蹭她，看那模样，好像是对她刚才的抗拒与警惕毫无芥蒂。
苏酥的心底升起一股感动，以及内疚。
这两个月，白茫茫的山林间，她和小黑相依为命……不，相当于是小黑在饲养照顾她。
肉质缺乏的时候，是它钻进地里找到了正在冬眠的小动物；温度变低时，也是它自动发热，充当一整晚的电热毯；无聊时，也是它托着她四处游走，寻找能够充当纤维的绿叶野菜。
它甚至带着她钻到了无人的山村，找到了残留在村民家里的名著与早期杂志，度过了悠长的无聊时光。
思及此，苏酥的愧疚心抵达巅峰。
怎么能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对小黑升起了这么长时间的警惕心？在两个月的现在，明明已经快遗忘了，却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将小黑想象成那种恶劣的模样。
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小黑，这段时间，对不起。”
没头没脑的一句道歉，苏酥原本没指望小黑能听懂，但被她搂住的蟒蛇不仅听懂了，眼底还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嘶……它悄无声息地吐出蛇信，努力克制着想要添舐雌性的冲动，等她的视线移过来，又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苏酥彻底放下心。
她捡起那只血淋淋的兔子，笑道：“今天吃麻辣兔头和麻辣兔丁！”
佐料都是齐全的，在超市还没有彻底被幸存者洗劫一空前，她搜寻了不少调味料放在小黑的空间里，大大丰富了这两个月的饮食。
苏酥熟练地剥开兔子，腌制、翻炒，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
趴在近处的黑色大蟒蛇差点打了个喷嚏。
苏酥推了推它的脑袋：“你离远点。”
黑蛇不肯让开，想要舔舐人类的蛇信被理智克制，伸出来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苏酥将煮好的半只兔肉喂给小黑，自己则端着一碗米饭、一盆麻辣兔丁吃了起来。
久违的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在简陋的窝棚下，她享受地眯起眼睛，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跃雀：“小黑！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漆黑的蛇尾不高兴地拍打着地面。
习惯了一人一蛇单独相处的它，一点儿也不想上路，更不想回到先前的日子，看着苏酥的身边再次围上那些臭烘烘的人类。
苏酥并没有察觉到它的不乐意。
她这段时间跟着小黑转遍了整座山脉，既没看到熟悉的村庄，也没看到能够当做指向标的G市。
这便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远离了G市，再想回去找庞灿灿他们，又得在路上耽误很长一段时间。
又过了几天，凝结在路面的冰层彻底融化，苏酥简单收拾了一下窝棚，转身爬上小黑的蛇背。
“走吧，我们出山！”
“嘶！”
黑蛇变成合适的大小，既能托着雌性游走，又不至于太显眼。
终于天色即将变暗前，一人一蛇翻出山脉，看到了熟悉的公路！
短短的功夫，已经有好几辆汽车飞驰而过。
苏酥和小黑藏在山边的树林里，羡慕地看着他们：“小黑，要是我们的越野车还在，就好了。”
离南方基地还有数百公里，她不可能堂然地骑着一条大蟒蛇出发。
先不说会不会招惹到有心人的窥伺，就说小黑……走这么远，它蛇腹下方的鳞片估计都要在马路上磨出火星子。
“嘶！”
抢一辆。
黑蛇的竖瞳幽幽地盯着下方移动的“钢铁盒子”，已经开始物色哪辆更适合自己的雌性出行。
苏酥拍了拍它的脑袋：“不能抢。”
末世里的车辆都是稀缺的物资，可以威胁也可以交换，直接抢就有些太野蛮霸道了。
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性格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温温吞吞并不想仗势欺人。
苏酥又盯着马路观察好一会儿，心底有主意了。
“小黑。”她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快钻进来。”
为了给人类减少重量，黑蛇又变回近两米长的大小，完美地钻进背包。
苏酥爬下山林边缘的陡坡。
积雪融化没多久，泥面十分湿滑，她一个没注意，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月要部以下的衣物顿时沾满泥泞。
“嘶！”
黑蛇嗖地蹿出脑袋，似乎是疑惑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能摔倒。
果然还是不能离开它。
苏酥艰难地站起来：“小黑，没摔到你吧？”
“嘶……”
猩红的蛇信想要舔走那块溅到雌性脸颊边的泥泞，被她眼疾手快地拍开。
“脏，不许舔！”
黑蛇默默地收回蛇信，换成蛇尾将那块泥泞蹭干净。
脏成这样，再怎么挽救都无济于事，苏酥将钻出来的小黑团吧团吧又塞回背包。
“先别出来，我去试试拦辆车。”
她的打算是，用食物或者其他物资，拦下路过的车辆，让对方将她送到城镇，她再去寻找那些无主的、还能使用的汽车。
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苏酥站在路边疯狂招手，路过的每一辆车在看到她时，都会加快速度，直接飞驰而去，给她留下一串冷漠的车尾气。
很快，后方又开来一辆车。
“卧槽？前面有个大美女在拦车！”
车内有人扒住车座，眼睛都在发亮：“老大，停车把人带上来吧？”
开车的男人低吼：“能不能长点心眼！末世前自驾游碰到拦车的人，都不敢随便停车。更别说这是末世，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谁知道是不是陷阱！你们想死就只管说，我直接把你们都踹下去！”
他成功吼醒了几名同伴，几人都悻悻地闭上嘴。
油门被踩到底，车子一溜烟儿消失在视野里。
苏酥：“……”
难道真的只能抢车了？
就在她反思之际，又一辆白色的甲壳虫迎面开来。
苏酥不抱希望地挥挥手，然而下一秒，车子在她的面前停下。
开车的司机是个英气的女人，副驾驶坐着一个漂亮的男人。
女人扫过苏酥脏污的衣服，皱起眉头：“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见有戏，苏酥连忙说出自己准备好的理由：“我跟同伴准备投奔南方基地，中途起了争执，他把我赶下车……我身上还有些食物，只要你们愿意把我带到下一个城镇，我可以把食物都给你们！”
女人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几秒，痛快松口。
“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