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轩着急忙慌地凑到卫岩的身边：“发生什么了？”
卫岩阴沉着脸，没回答。
除了还在嘶嚎的女人，纷乱的现场无人敢开口，全都在躲避视线。哪怕是被女人啃咬的大壮，也只是闪躲，不敢辱骂甚至反抗，他甚至巴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让让，让让！”
顺子拨开人群，满头大汗地挤进来：“发生什么了？”
看见他，卫岩才好似反应过来，怒气终于爆发：“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村子里？”
顺子的目光在触及到披头散发的女人时，神情顿时一僵。
他没想到前几天领回来的女人，竟然会跑出来！还跑到了卫岩的面前！
顺子下意识瞪向大壮。
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前几天他把人送回来，大壮第一个领走，说好了领回来的女人先关几个月，尤其是卫岩回来时，千万别把人放跑出去。
这么熟练的事，都能干劈叉！
“看你这么瞪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卫岩冷冷道，“顺子，那就你来说。”
他能说什么？
“卫哥，对不起，我把外人放进村子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顺子惭愧地低下脑袋，二话不说就道歉。
“你不在这段时间，降温太厉害，不少人来投奔咱们。有些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人，我们直接赶走了。而有些柔弱点的女人，苦苦求到我们面前，我和邹哥一时心软，就、就把人放进来了。”
“她带着个孩子，进来也得生存，村子里还有不少没娶老婆的。我问过她，要不要找个顺眼的搭伙过日子，她也同意了。”
“盲婚哑嫁的，很容易出矛盾，现在估计是跟大壮吵起来，才闹成这样。”
顺子边解释，边冲大壮递眼色。
后者很快就接收到他的示意，连忙应和：“卫哥，我就是跟我媳妇闹矛盾了。你看，她这么咬我，我都没还手，我还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
旁边的村民们也纷纷帮腔。
卫岩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在场众人。
顺子的额角还带着跑过来的细密汗珠，神情倒是镇定。大壮眼神闪躲，说话也结结巴巴，视线更是不敢与他对上。
至于围在最内圈的村民，在他看过来的第一时间，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还有一拨人沉默着，不开口也不帮腔，眼底没有任何好奇与八卦，完全不像是来看热闹的。
所有人的反应，都太过古怪。
卫岩没那么好糊弄，异能当即将大壮掀翻了两米远。
他努力忍下心底的怒气，目光移向地上的女人，放缓语气：“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女人原本还想追着大壮撕咬，听到这话后，双目自动滚落一行泪。
她嘶哑着嗓子：“说了又能怎么样，你会替我做主吗？”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卫岩沉声，“我一定替你做主。”
或许是被关押的时间还短，女人的心底还抱有最后一丝奢望。
她伸手指向顺子，声音徒然变得尖厉：“是他，是他和一群异能者，杀死了我的丈夫！又把我和我的儿子带上山，把我当成物品一样让那些混账挑选！”
“为了孩子，我忍了！但这个王八蛋，他把我关在房间不许我出来，我求了他三天，三天都没走出房门，直到今天我才找到机会偷偷跑出来看我的儿子，谁知道、谁知道……”
说到这，女人声泪俱下。
“他把我的儿子关在另外一个地方，三天没给他一口吃的，活生生把他饿死了！”
“卫哥，你别听她胡说！”大壮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就是想让她老老实实跟着我，才把他们俩分开，那个小崽子完全是自己不肯吃东西才死的！”
“是你！是你把他饿死的！你把他关在房间里，他那么小，叫也没人应，走也走不出来！他喊我，我听不到，你听到了，你根本不管！”
“你们害死了我的丈夫和儿子，又把我当成畜生一样关起来，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啊啊啊啊！”
女人再次扑上去，狠狠地咬在大壮的胳膊上。那癫狂的模样，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但凡有机会，她都可能会与他同归于尽。
真相被赤条条地揭穿，顺子勉强解释：“卫哥，她是外人，我们才是跟你相处了这么久的乡亲，你别听她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郑文秀冷声道，“我倒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
郑文秀扫了一眼站在最后方旁观的苏酥等人，意有所指：“卫哥，前几天的事你也看见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回，受害者还得增加几个。”
“邹高明和顺子他们打劫杀人的手法十分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村子里，说不定还有很多像她一样，被强掳回来的女人。”
顺子：“卫哥，这不可能……”
“搜搜看不就知道了？”苏酥突然插嘴。
顺子暴露：“MD，关你什么事！”
啪！一块拳头大小的冰雹狠狠地砸中他的脑门！
庞灿灿插着腰：“怎么跟我姐说话的！乐瑞，砸死他！”
“好！”
密密麻麻的冰雹砸向顺子。
三阶的邹哥都是这两个女人的手下败将，欺软怕硬的顺子在这会儿根本不敢还手。
卫岩看了一眼开口提议的苏酥，拍板道：“那就全村搜一遍，你们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要是让我发现谁偷偷回去……”
他沉下脸：“别怪我不客气！”
村民们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看着卫岩带着关子轩郑文秀挨家挨户地搜。
重点搜查了十几个光棍的家里。
都没有找到多出来的人。
顺子隐隐地松了口气：“卫哥，我们真的没骗你，刚才那个女人是唯一的例外。她前几天真的是自愿跟着大壮走，她儿子的死也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意外。”
卫岩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你是说，她丈夫的死是自愿被杀，她儿子是自愿饿死，她也是自愿被关在村子里？”
他的态度太强硬，顺子不敢再开口。
可眼下，确确实实没找到其他女人，场面顿时僵在这里。
苏酥的目光扫过这一间间熟悉的房子，突然道：“地窖呢？”
南方地带很少有挖地窖的习惯，按理说，这座村子不会有地窖的存在。
但苏酥知道——有。
上辈子来到空无一人的温泉村，为了活着度过长达三个月的雪灾封困，她挨家挨户地翻找着他们的存粮，运气好找到了几个地窖。
倒是没见到过人，亦或者尸体，只看见了粮食与蔬菜。
但她也就翻过几个地窖而已，其他的地方都被林薇然他们翻走了。
一句话，劈开了卫岩愤怒的大脑。
他下意识回答：“村子里没人挖地窖。”
苏酥静静地与他对视着，三秒后，卫岩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搜！再搜一遍！”
积极响应的，也就是关子轩和郑文秀，再加上义愤填膺、自愿跟着干活的庞灿灿，以及小乐瑞。
前几户人家都没搜到，直到再次走进一个光棍家。
“卫哥，我家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光棍被狠狠地拍飞出去，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卫岩的震怒，再也不敢推托阻拦。
看着几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敲来摸去，苏酥主动走进厨房，按照上辈子翻找的经验，将笨重的大水缸搬离原地。
一处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出来。
“艹！卫哥，真的有地窖！”
“进去看看。”
关子轩率先跳了进去，过了十几秒，愤怒与揪心的声音传了上来。
“下面有人！”
“这地方太小，你们别下来，我直接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关子轩就扛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爬上地面。
卫岩的胸膛顿时急剧起伏。
他咬着后槽牙，想说点什么，却因情绪变化太过激烈，最终只化为一句话：“继续搜！”
家家户户这么搜下来，总共找到了五个被关起来的女人，她们或昏迷或思维混沌，基本上都丧失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看着那些女人的惨状，卫岩猛地转身，一拳打在顺子的脸上。
周遭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无形的大手掐住顺子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拎起来。
“谁的主意？邹高明的，还是你的？”
卫岩愤怒，失望，甚至是痛苦。
他完全没有想过，在末世前跟着自己又下力又能干的两个青年，如今做出这种下作的恶事！
“我让你们看守村子，你们就是这么看守的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死罪难逃”，顺子明明已经憋红了脸，还有心思露出讥讽的笑。
“卫哥，我跟邹哥这不是守得好好的吗？”
“末世来临，外面死了那么多人，你看村子里的大家，有吃有穿有媳妇，安全也有保障。”
“我们难道做得不好吗？”
卫岩直接掐住他的后脖颈，将他狠狠地压跪在地上，面对着那些受尽折磨的女人。
“你看看！你把人害成这样，你有什么脸说自己做得好？！”
顺子笑了起来：“卫哥，我知道我跟邹哥再怎么做，你骨子里都是瞧不起我们的。你只瞧得上跟在你身边的两个大学生，他们跟你才是同个阶级的人，我跟邹哥只不过是坨屎！”
“末世都来了，我们凭什么不能享受！凭什么要龟缩在这个村子里！”
“G市大大小小上百个路匪团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呢？我们只不过收了点保护费，她们这些女人该感谢我们！要不是我们，她们的男人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吗？还不是会被其他人杀了抢走！”
“为什么关着她们，还不是要怪你！要不是担心你发现，她们完全可以在村子里自由活动，时间久了，她们自然知道我们这里才是末世里的世外桃源！”
卫岩手劲松开。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恍惚地看向每一个熟悉的村民：“你们呢？你们也这么觉得？”
一部分人移开了视线，沉默着不肯开口。
另一部分人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大壮站了出来：“卫哥，我知道我关了个媳妇，你这种大学生看不惯，但我是真心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早先你刚回村，我跟着你修民宿。你当时跟我闲聊，知道我家里穷，三十多娶不上媳妇，你拍着我的肩膀说，再过段时间，等温泉度假村发展起来，家家户户都能做点小生意，赚到钱后自然能娶上媳妇。”
“我信了整整一年，卖死力气为你干活，终于等到度假村开张，结果钱没赚到，末世就来了。村子里温饱不愁，但外面的人都快死光了，我怎么都娶不到媳妇！”
“还是邹哥为我们想了办法，找那些走投无路的幸存者，把她们带进村子里。我供她吃供她穿，她只需要伺候我，这不是各需所求吗？”
大壮的话，代表了大部分村民的心声。
卫哥在外奔波的时间长，村子里的各种事大多都是邹高明在拿主意。时间一长，村民们大多都认可了邹高明的观点——末世都来了，社会的规矩早该变一变。
小部分人哪怕不同意，也不敢公开发表言论，更不敢找卫岩告状。
就怕被邹高明等人知道后报复。
栽倒在地上的顺子，自下而上地望着卫岩，平静到有些讽刺：“卫哥，你看，大家都这么想。”
“说到底，这是我们的村子。你和你的朋友，只是短暂地回来创业而已。”
“把邹哥放出来吧，他才是我们村的人，真真正正地为村子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