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回应两人的，只有嘶吼声。
站在眼前的身影，不是庞灿灿认识的乐老头，也不是乐瑞的爷爷，而是一只毫无人类神智的四阶丧尸。
它几乎是瞬间就掠过两人，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乐老头！”
庞灿灿的呼喊没有让它停留半秒。
苏酥忍下喉咙翻涌的血腥气：“不管他是不是乐瑞的爷爷，现在已经变成了丧尸，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乐瑞，我们得追上去。”
“嗯！”
C字型走廊几乎隔绝了两端的视线，等丧尸冲过最大的那个弯，抬起头就看到走廊最尽头的右边甬道中，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手电筒的光还没有照过来，乐瑞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极速冲向这边。
“灿灿姐姐？苏苏姐姐？”
他刚呼喊完，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们都没有冲过来的这个身影这么高！
“乐瑞！快躲起来！”
喊声从更远处的走廊传过来，乐瑞瞬间意识到出了意外。
他无处可躲，只能惊慌失措地躲回甬道。
但甬道也并不安全，两个一阶异能者无力坚守，金属大门不断被外面的丧尸撞击，不仅门板有些变形，连接处的金属门轴都开始松动！
酸鸡男也听到了走廊传来的嘶吼声，惊恐地扭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体育馆里会有丧尸的声音……”
疑惑在看见年迈丧尸冲进甬道时，戛然而止。
“丧尸！有丧尸！！！”
狭窄的甬道，前有四阶丧尸，后有成千上万的丧尸潮。
这是必死的局面。
两个软脚虾缩在角落，尿骚味隐隐约约传来。
唯一算得上镇定的，竟然是年纪小小的乐瑞，他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后者没有追过来，它停在某个角落，弯腰捡起一个钥匙串。
恰在此时，苏酥的手电筒光线打入甬道，照亮钥匙串的同时，也照亮了丧尸的身影。
看清丧尸面容的刹那间，乐瑞的泪水布满全面。
“爷爷！”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你答应我会回来的！你终于回来了！”
“乐瑞！”
苏酥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使劲将人拉到自己的身边。
“先别过去，你爷爷已经变成丧尸了。”
话虽残忍，却是现实。
眼前的四阶丧尸明明听到孙子的哭喊，却毫无所动，所有的注意力甚至放在一个小小的钥匙串上。
乐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那是爷爷的钥匙串，上面有曾祖父留下来的符纸，还有我给他编的竹哨。”
苏酥瞬间将它与赵振宇联系起来！
果然是他！他不知道从哪里偷走了四阶丧尸的东西，引来了整个丧尸潮！
不仅如此，临死前，还将它留在了体育馆内。
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酥恨恨地盯着丧尸手里的钥匙串，突然发现，上面那枚竹哨……已经被摔烂了。
不好！
果不其然，年迈的丧尸同时发现了自己的竹哨已经碎成几片枯黄的碎块。
它狂怒起来，仰天长啸：“吼！！！”
门外的丧尸潮紧跟着沸腾，嘶吼声一浪又比一浪高。
砰！
金属大门被撞破，无数只丧尸踩着门板涌进体育馆。
缩在角落的两个软脚虾率先遭殃，眨眼间就被十几只丧尸扑倒在地，撕咬啃噬难得的新鲜血肉。
“救命！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别咬我！我想活，我不想死！”
惨叫声只持续了几秒，就彻底停歇。
苏酥倒吸一口凉气，捞起地上的黑蛇：“小黑，我们得拦住它们！灿灿，你照顾好乐瑞！”
后门到底要比前门更加狭窄，涌进来的丧尸有限。
苏酥的异能，小黑的蓝焰，堪堪扛住了这波进攻。
相比之下，身后那只从未贪图人类血肉的四阶丧尸，竟然是更安全的存在。
但人力终究有限，一旦异能耗尽，众人皆是尸潮的盘中餐。
苏酥往后瞥了一眼，灵光乍现。
“乐瑞，你爷爷很可能是这群尸潮里的丧尸王，只有他能让它们退走，你试试能不能唤醒他！”
唤醒一只丧尸，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它既能忍住对人类血肉的渴望，又能因为一个钥匙串追到这里……说不定真的还残留着些许神智！
乐瑞的眼底瞬间迸发出汹涌的希冀之色，他也希望能够让自己的爷爷回来，能够恢复自我意识。
“爷爷，我是乐瑞，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你临走时，明明跟我说好了，很快就会回来，但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不来找我？”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等你了两个月，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最后，乐瑞的哭腔演变成嚎啕大哭。
牵着他的庞灿灿也在尝试：“乐老头，你再想不起来，你的孙子就要被丧尸啃光了！”
“你赶尸这么多年，末世来了还能摇身一变成为丧尸王，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赶紧让外面那群丧尸离开行不行？”
一个真情流露，一个苦口婆心。
终于让丧尸王将目光投向他们。
庞灿灿大喜，连忙带着乐瑞上前几步：“乐老头，你看，这是你的孙子，你……啊！”
年迈的丧尸不仅没有动容，甚至毫不留情地吼飞了聒噪的人类。
但紧接着，小小的身影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爷爷！我是乐瑞啊爷爷！”
“吼！！！”
丧尸王怒吼几声，它似乎是厌烦了这几只蝼蚁的挡道，掐着小孩的脖子举上头顶。
强劲的力道使得乐瑞瞬间憋红了脸。
他无力地捶打着丧尸的手臂，眼睛睁得极大，泪珠源源不断地从中掉落：“爷……爷……”
苏酥扭头就看到——庞灿灿正捂着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而乐瑞更是差点被他的亲爷爷掐死！
“小黑，你帮我守住。”
黑蛇瞥了她两眼。
“嘶~”
蓝焰再次扩大范围，刚涌进来的十几只丧尸再次化为灰烬。
它用行动回答了苏酥的话。
她不再耽误，转身去救脸颊已经憋成青紫色的乐瑞。
“放开他！”
竭尽全力的异能，让四阶丧尸王被迫松了几分力道。
苏酥趁机将乐瑞强抱下来。
小男孩爆发出惊天的咳嗽声，一边咳一边哭：“爷爷不认识我了，他不认识我了！”
苏酥也发现了，亲情牌这招根本行不通。
但不等她改变策略，被控制了几秒的丧尸王已经挣脱了白光的“泥泞”，它对自己被人类驱使控制的行为格外生气，青紫色的手臂拎起那道瘦弱的娇躯。
苏酥只来得及放开乐瑞。
“姐姐！！”
“吼！！”
苏酥被拎上半空，直面丧尸王的声波，五脏六腑被冲击得渗出一丝鲜血：“呃！”
她开始疯狂挣扎，异能不要命地往外使，有时能控制它几秒，有时却毫无作用。
这种情况下，她的余光还能瞥见黑蛇在往这边游。
“不许过来！小黑！守住门！”
嘶哑的命令声并不能控制某条不愿意听话的冷血动物。
它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她害怕尸潮涌进来，率先咬死另外两个无用的人类。
但它却没有这些顾虑！哪怕所有丧尸都涌进来，它也要陪着她冲出去！
苏酥的心底涌起绝望。
别过来……小黑别过来……过来会一起死在这里……
危急时刻，乐瑞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男孩哭得凄惨，仿佛做下了最艰难的决定。
“姐姐，符纸，曾祖父留下的符纸，可以烧死最厉害的活僵！”
赶尸一行，鳏寡孤独样样全占。
妻子死于难产，儿子死于非命，儿媳跑得无影无踪，身边只剩下两三岁的亲孙。
早在十年前，爷爷赶完最后一趟尸，就决定远离这个行当。
乐瑞只知道，那张符纸是曾祖父留下的，可以抵御最厉害的活僵，是每一代赶尸传人的护身符。
爷爷成了丧尸，也是活僵。
符纸或许也是他的催命符。
但乐瑞管不了那么多，他希望爷爷回来，更不希望苏苏姐姐因为爷爷而死！
他的话，清晰地传入苏酥的耳中。
在丧尸王的手臂掐上自己的脖子前，她艰难地够到了它手里的钥匙串，狠狠地扯下那枚符纸。
“吼！！！”
又是一波气血翻涌，苏酥痛苦地咽下鲜血，将符纸外的塑料软壳撕下。
“贴在活僵的额头上……”
乐瑞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苏酥一鼓作气地将符纸贴上丧尸王的额头。
陈旧的朱砂符字亮起红光，明明没有粘胶，却牢牢地贴合在它的皮肤上，怎么挣扎都没有松落。
丧尸王嘶吼出声，痛苦地甩开手里的人类。
摔落地面前，游过来的黑蛇垫在她的身下。
“呕！”
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地呕出来，苏酥来不及起身，就要再次抵抗涌进来的丧尸。
至于那只丧尸王……它嘶吼了一声又一声，声波无差别地攻击着每个人。
包括已经退到走廊的司哲与林薇然等人。
前门比后门更早失守，体育场馆为了让观众进场，大门设计得格外宽广，在门板砸下来的那一刻，涌进来的丧尸更是后门的数倍。
他们一边抵御一边后退，直至退到后门附近，才发现这里也已经失守！
“司哲！”林薇然被声波余浪冲击，呛出几缕血丝，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浓烈的不可置信，“那是四阶丧尸！”
司哲自然也发现了。
他更发现那只丧尸王，已经变成强弩之弓。
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现在出手，就能得到一枚罕见的四阶晶石！
等他吞食后，肯定有实力带着薇然他们冲出重围！
“薇然，你先扛一会儿。”
长期以来的默契，让林薇然瞬间就明白了司哲的想法。
“好。”
司哲从队伍中退出，直奔地上的丧尸王。
他手里已经凝出一道雷刃，只要快准狠地砍下它的脑袋……前进的路上，突然被瘦小的身影拦住。
司哲沉着脸：“让开！”
乐瑞死死地拦在丧尸王的身前：“我爷爷还没死，不许杀我爷爷！”
司哲再无耐心，一把推开碍事的小孩，手中的雷刃狠狠地砍下。
“爷爷！！！”
直到这会儿，苏酥才发现他的“捡漏”。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死亡临头，丧尸王再度发出嘶吼：“吼！！！”
这一声，比以往的任何声波都要强烈，离它最近的司哲首当其冲，本就没恢复好的身体更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与损伤。
鲜血狂喷而出，男人眼前一黑，伴随着意识的昏迷，他的身体也重重摔倒在地。
“司哲！”
林薇然心急如焚，想要赶过来，却无法从“汹涌”的尸潮中抽身。
眼下，唯一能自由行动的人，竟然只剩下乐瑞。
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到丧尸王的身边，抱着它嚎啕大哭。
“爷爷你别死，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的……孙孙……”
年迈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乐瑞不可置信地低头，发现怀里的爷爷竟然罕见地恢复了几分神智。
那双眼睛依旧灰白，视线毫无焦点。
它好似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临死前伸出手掌，摸索着抚上乐瑞的脸颊。
“爷爷……要死了……孙孙……好好活着……”
它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思维也支撑不了它做出更多的交代。
这只年迈的丧尸王，只知道自己被丧尸咬死前的执念，是回到体育馆带走孙子。但当意识被侵蚀后，那丝执念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钥匙串，还能证明着它的来处。
赶了一辈子的尸，成为丧尸王之后，也在替X市管理着全城的丧尸。
直至阴差阳错，命运将它重新送回自己的孙子身边。
“孙孙……晶、晶石……吞下去……”
丧尸王说出最后几个字，头颅颓然垂下，手臂也猛地砸落地面。
在最后一丝生机消散后，额头上的符纸忽然红光大盛。
怀里的尸体，不点自燃。
顷刻间只剩下一地灰烬，黄色的晶石砸落地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丧尸王已死，被它控制的尸潮只停顿了数秒，就再次因为活人气息疯狂涌入。
乐瑞流着泪捡起那颗四阶晶石。
爷爷最后的话，大概是想让他吞下这枚晶石。
他抬起头，看到前方有望不尽的尸潮，那个叫林薇然的姐姐，她的男朋友刚才想要杀死他的爷爷，为的就是这颗晶石。
而至今，她时不时望过来的焦急目光，还在男朋友与他手里的晶石之间打转。
乐瑞止住眼泪。
他站起身，将这颗旁人挣破了脑袋的晶石，塞进了苏酥的手里。
“苏苏姐姐，你吞了这颗晶石，是不是就能和爷爷一样，控制这群丧尸潮？”
看到这颗晶石，苏酥的眼底划过错愕之色。
“乐瑞？”
乐瑞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爷爷想让我活下去，姐姐，你把它吞了吧，只有你才能让它们离开。”
苏酥沉默几秒，猛地捏紧手里的晶石。
“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也会让你好好活下去。”
眼前的乐瑞，异能还没有破一阶。他不知道晶石无法越阶吞食，但苏酥也不准备说出这件事。
她静静地盯着手里的黄色晶石。
一天之内接连吞食三阶晶石和四阶晶石，纵使自己的异能能够清理多余的能量污垢，她也无法保障就能万无一失。
可眼前的危机容不得她犹豫。
苏酥坚决地将晶石塞进嘴里。
一秒、两秒、三秒……庞大的能量轰然涌入全身，超出负荷的杂质瞬间冲爆皮肤表层血管，鲜血浸湿了整身衣服。
白光再次出现，在能量爆发的同时，快速又艰难地将所有污垢驱除体外。
如此一消一长，苏酥勉强突破到四阶。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异能笼罩了整栋体育场馆，方圆数百米的尸潮皆在驱使范围。
苏酥挤出四个字：“离、开、这、里！”
声音不大，但异能所至的方向，所有被管控的丧尸都停止了脚步。
先是后门正在涌进来的丧尸开始往后退，再就是挤破前门的尸潮转身改道，簇拥着那群没有被控制的丧尸往回走。
苏酥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眩晕到意识已然浑浊不清。
她知道自己还是逞强了，但眼下是关键时刻，她必须坚持下去，直至丧尸潮彻底退散。
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三分钟，尸潮彻底退出体育场；
十分钟，尸潮推尸潮，被控制的丧尸群推着没被控制的丧尸群，集体背离体育馆十米远；
二十分钟，丧尸潮四散开来；
……
没有了丧尸王的控制，又失去的活人气息的吸引，这群尸潮迟早会慢慢散到X市各处。
而她们，也终于安全！
苏酥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阖，陷入了重度昏迷。
同样过度消耗的黑蛇爬行过来，缓慢地钻进了人类的怀中。
它短时间内杀死了数百只丧尸，凭借一蛇之力挡住后门，如今再也吐不出一丝蓝焰。
“嘶~”
黑蛇沐浴在人类周身本能溢出的白光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同样阖上眼。
最大的威胁离开。
另一支队伍终于空闲下来，他们隔着数米，沉默地看着这支幼弱病残的队伍。
林薇然抬起脚步，往这边走来。
队伍里最强的两个战力歇火，庞灿灿不能让自己这边任人宰割。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仅剩的几只毒虫飞到半空中，摆出威胁状。
与此同时，庞灿灿也挡在了苏酥的面前，怒视林薇然：“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