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先下去吧。”
“好。”
庞灿灿听话地跳回地面，只是眼神还有些呆滞，腿脚有些不听自己使唤。
等苏酥也下来后，她立马围过来：“苏苏姐，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围着体育馆不走？总不能是追着我们过来的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才几个活人。光是刚开进X市的那一路，她们就见到了几十支自发组建的幸存者小队，那群丧尸真要是贪图新鲜的血肉，也不该围着他们这十几个人！
苏酥也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处处都是诡异。
“这事，得告诉其他人。”
眼下，场馆内所有人都被绑在同一条船上，那群丧尸真要是前仆后继地涌入体育场馆，她们也只有等死的份。
特殊时刻，庞灿灿也不在乎那几个背叛自己的王八蛋了。
“好！我们赶紧回去！”
两人一蛇快速往回走，在即将穿过走廊前，苏酥抱着偷懒不肯动的小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看最后那间休息室，那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唯有空荡荡的门口，彰显着里面的人曾经出来过。
庞灿灿疑惑：“怎么了？”
“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苏酥说不出来，那只是一种直觉，或者说第六感促使着她——回头，打开门，进去看看。
犹豫两秒，脚步诚实地转了个方向。
她边走边道：“灿灿，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进来时，把每个休息室都搜了一遍。”
庞灿灿连忙跟上：“对啊，除了那个男孩，再没有第二个幸存者了。”
苏酥抿抿唇，脑海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都是不同的休息室。每个房间的布局一模一样，在最里侧，有一扇半人高的窗户，其中几扇牢牢关闭，还有几扇似乎敞开着缝隙……不，也许关上了，但没反锁？
“不行！必须进去看看！”
说话间，她人已经站到了休息室门口，冲着庞灿灿使眼色。
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后退几步，再极速前冲，一个后旋踢，将紧闭的房间门硬生生踹开！
不论看多少次，苏酥的心底都会升起一股隐晦的艳羡，以及不可言说的惭愧。
枉费她比庞灿灿还大四岁，却这副四肢不勤的拖后腿模样。
但很快，屋内的景象也由不得她继续自愧——
半人高的窗户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丧尸。
有一只身材瘦小的二阶丧尸，它的手指与身形似乎格外灵活，不知怎么发现了窗户没有反锁，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足够它通行的缝隙。
它应该就是从这道缝隙里挤了进来，其他丧尸也想进来，但它们的手指与身体都不甚灵活，再加上缝隙还是太窄，于是只能围在外面来回游荡。
而这只挤进来的二阶丧尸，在房门被踹开时，正趴在一堵薄薄的冰障前，不停地挠着那道阻拦自己啃食新鲜血肉的屏障。
先前在卫生间见过的男孩，就缩在角落里，身前只有这道冰障能阻止丧尸的进攻。
但也支撑不了多久，谁也说不准会在哪一秒被破开。
他不敢出声求救，一来声音传不到体育场地；二来丧尸群正在窗户外虎视眈眈，动静越大它们越兴奋，说不定还会躁动地撞开窗户挤进来；三来……没人会救他。
男孩那张消瘦的脸蛋哭得通红，泪水早已浸湿大半个T恤，撑着异能的手臂都在颤抖。
直到听见踹门的声音，又看见苏酥，男孩眼底才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救、救救我……”
似乎是太久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男孩的声音格外嘶哑与不熟练，还带着极其明显的哭音。
站在他面前的丧尸，在嗅到另外两道活人气息后，立马转变了方向冲过来。
“吼！！！”
“小黑。”
躲在人类怀里的黑蛇懒洋洋地睁开眼，一小簇蓝色的火焰刹那间烧烬了那只即将扑上来的二阶丧尸。
丧尸死亡，苦苦支撑的冰障也随之破碎。
男孩瘫软在地，先是小声抽泣，然后才放声大哭。
苏酥的目光扫视一圈，发现那只空碗就摆在他的脚边，里面的食物早已吃光，残渣被洗得干干净净。
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复杂。
该感谢这只碗。
她总觉得这个小男孩吃完食物，应该会把碗再放回门口，而时间过去那么久，房间里毫无动静，要么是她想得太多，要么是小男孩没想那么多。
不管怎样，也算是及时救了他一命。
苏酥走上前，在男孩的面前蹲下：“别哭，已经没事了。”
年长女性的安抚声，让男孩终于放下坚守的警惕性，猛地扑进她的怀里。
“……我以为我要死了！”
他嚎啕大哭，眼泪浸湿了苏酥的衣襟，她的心肠瞬间就软了。
只有怀里的黑蛇，被猝不及防挤在中间的黑蛇，它勃然大怒，刚想动嘴，尾巴尖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捏住。
——不许咬人！
黑蛇憋屈地闭上嘴，思来想去，都很不爽这个年幼的人类扑在自己仆人的怀里。
在它的心里，这已经是它的专属位置！
“嘶！”
黑蛇摆动自己的蛇尾，将人类幼崽推出几十公分。
男孩被推出去，哭得红肿的双眼呆愣地看着那条近在咫尺的大蟒蛇，眼底罕见地没有恐惧，只有迷茫与发愣。
“蛇？哪来的蛇？”
苏酥害怕吓着他，将小黑往怀里抱了抱：“这是……我养的宠物，你别害怕，它很听话的。”
养一条大蟒蛇当宠物，多么小众的爱好！
换做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吓得双腿发颤，更何况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等等，苏酥诧异地发现，即使反应过来，男孩的眼底也并没有害怕。
他只是茫然地保持了距离，手指悄悄地扯上她的衣角。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多懂事多礼貌的小男孩，哪怕是最讨厌青春期小男孩的庞灿灿，也和蔼地蹲下来：“我叫庞灿灿，这个是苏苏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乐瑞。”
庞灿灿：“咦？好小众的姓氏，这么多年我也才听过一次。”
苏酥默了默：“你才多大。”
“现在来了个更小的。”庞灿灿努力挤出友善的笑容，“你怎么会一个人待在体育馆里？”
乐瑞顿了顿，第一句话已经说出口，接下来再也没有阻碍。
“丧尸爆发时，我和爷爷经过这里，他带着我躲进了体育馆。”
“后来，他经常出去打丧尸，带回很多物资……直到两个月前，就再也没回来了。”
说起唯一亲人的失踪，乐瑞很努力才憋住了自己的眼泪，只是哭腔越来越明显。
“他每次出去，都让我绝对不要离开体育馆，要锁好前门和后门。哪怕有其他幸存者发现这里，也不要轻易给他们开门。”
“所以、所以我刚刚不是故意不理你们的……”
越听，苏酥越心酸。
她想起了在末世之初就因为出门找物资而一去不回的父母，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不见面才是最好的结果。
“外面围着很多丧尸，你先跟我们待在一起吧。”
乐瑞点点头，抹去糊在脸上的眼泪。
苏酥起身，本想牵他，但手臂刚伸出去，就被粗壮的蛇尾狠狠地抽了一下，白皙的肌肤立马浮现出大片红痕。
黑蛇：“……”
它的尾巴尖瞬间僵硬，好一会儿才心虚地来回扫过那道红痕，似乎是想抹去自己“犯罪”的证据。
人类怎么能这么弱小，它都没使劲，怎么就变红了？
苏酥倒吸口冷气，但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疼得甩了甩手。
“小黑，你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她没再执着去牵乐瑞，而是颠了颠沉重的小黑，先去反锁了那扇窗户，然后才转身出门。
“走吧，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来的时候只有两人一蛇，回的时候变成了三人一蛇。
除了某条冷血动物，其余几人小的小、弱的弱，看起来就是在末世里最好欺负的那批群体。
“小朋友，要我牵着你吗？”
面对庞灿灿的好心，乐瑞猛地摇摇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苏酥的身后，只是在对上那颗从姐姐脖颈边冒出来的蛇头时，会有些敬畏地后退两步。
几人回到空荡的体育场地。
还没来得及告知外面的现状，就看到那两支不太对付的异能小队，正面色凝重地聚集在金属大门旁。
轰！轰！轰！
金属门的撞击声，铁链条的碰撞声，丧尸潮的震天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体育场馆内。
刚才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它们好似听了无形的号令，不再抑制本能，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般，开始疯狂撞击眼前的金属门。
这下，不用苏酥额外告知，所有人都知道了——
丧尸潮并没有离开，它们甚至专门停了下来，反常地围聚在这座偌大的体育场馆外。
林薇然的脸色十分凝重：“它们为什么会围着我们？！”
按理说，丧尸是没有智慧只有身体记忆的死物，在没有闻到活人气息前，它们不会如此躁动，更不会如此疯狂地撞击一道金属门。
而现在，它们的所作所为，不像是贪图人类的血肉，更像是要踏平这座体育场馆！
林薇然敏锐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试图看出端倪，但无果。
寂静中，好听的女声轻轻响起。
“这群丧尸潮，最开始是跟在赵振宇他们后面，追上来的。”
赵振宇站在最后方，自从听见外面丧尸潮的嘶吼声，右手就一直放在口袋里。
此时此刻，他的心神本就异常紧绷，闻言更是一点就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它们冲着我来的？！”
苏酥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TM的是不是找打！”
赵振宇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还没走几步，炙热的蓝焰迎面而来。
他没预料到蟒蛇也会喷火，躲避的速度慢了一拍，半个后脑勺的头发都被烧光了！
赵振宇受挫，他的新队友也没法冷眼旁观，纷纷站了出来。
一时间，四个大男人站到两个柔弱女性的对立面。
“你！”
“你什么你！”
庞灿灿大嗓门地吼回去，七八只乒乓球大小的毒虫飞到最前方，对着意图冲过来的赵振宇极其队友虎视眈眈。
就连乐瑞，异能堪堪一阶，也默默地站了出来，努力凝结出一块冰棱锥，晃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赵振宇的脚步也被迫停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支弱了吧唧的队伍里，竟然有一条有异能的毒蛇，一个玩毒的二阶异能者，一个冰系一阶异能者。
真是踩了狗屎运，才让这个女人又扒上这么一支队伍！
“够了！再这么下去，丧尸没冲进来，你们先打起来了！”
林薇然的喝止声，打破了这场对峙。
她扫过赵振宇，后者对她这个老队友还抱有一丝旧情，冷笑一声就此作罢。
她再看向苏酥，停顿几秒后，才道：“丧尸潮来袭，是谁都没法预料的事情，振宇只不过倒霉撞上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丧尸潮退离体育馆，我们才有机会冲出去。”
林薇然的话，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光听这话，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就是刺耳。
苏酥拦住了想要回怼的庞灿灿。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