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阴天，丧尸围城。
苏酥睁着眼睛坠向死亡，无数双青紫色的手臂蜂拥而来，拔得头筹的丧尸凶残地撕开了她的血肉。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微叹。
“末世容不下弱者。”
一对强大的六阶情侣，就站在不远处的墙头，怜悯地望着那团血雾爆开。
英俊的男人摇摇头：“自不量力的下场。”
这对被基地追捧的情侣，丢下了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感叹，转头开始并肩作战。
丧尸潮终于退去。
欢呼声响彻整个基地。
站在墙头的俊男美女，浑身浴血，忽而对视一笑。
胜利成为桂冠，死亡沦为陪衬。
……
……
再次睁开眼，是一间昏暗的便利店。
四周一片狼藉，白净细嫩的掌心紧捏着两小包落满灰尘的豆干。
苏酥艰涩地眨了眨眼，只来得及看清——泡椒味的，已经过期一个月。
“拿来吧你！”
一只粗糙的手臂伸过来，强硬地夺走了她手里仅有的两包泡椒豆干。
吴志抛了抛手里的零食，不太满意，但聊胜于无。
“你这小身板，搜东西倒是挺方便。”
恶心的目光从上到下地刮过苏酥，吴志舔了舔唇，身体起了一股火，但现在大家都在搜物资，他只阴森森色眯眯地多扫了两眼。
“给你吃也是浪费，不如孝敬一下劳资。”
苏酥没有反应，她还没有从死亡中缓过神，木木地看着吴志抢走食物后，扬长而去。
她死了。
又活了。
这个熟悉的场景，好像是发生在四年前，她还没有进入南方基地，而是跟着队伍，一起往南边走。
“没东西了！快上车！”
提醒声一响，散落在四周搜寻物资的众人纷纷往外跑，生怕晚点就被丢在这个狗不拉屎的服务区。
在末世生活了四年，逃生的本能促使着苏酥跟着大家一起，跑上一辆拥挤的面包车。
“你找到什么了吗？”
耳边有人在小声发问，被问到的那人捂紧自己的口袋，苦涩地摇摇头。
“什么也没找到，这个服务区应该被人翻过无数遍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让苏酥总算有了些实感。
她不仅没被丧尸咬死，还回到了四年前。
明明是件极其幸运的事情，但苏酥却咬紧牙关，睁大的双眼毫无意识地滚落下一行泪珠。
“苏酥，你呢？你找到什么了？”
身边有人撞了她一下，探头来看才发现她哭了。
“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一句话，让面包车里的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来。在便利店目睹到刚刚那一幕的旁观者了然，小声解释两句。
“她找到的食物，又被吴志抢走了。”
面包车内瞬间噤声，半晌，才有人低低地骂了一声。
“混蛋。”
这才末世半年，大家多多少少还有些同情心，等到末世第四年，食物被抢只会说活该。
苏酥擦了擦眼泪，说了重生之后第一句话。
“我没事。”
轻轻软软，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打个照面就知道——很好欺负。
长得又格外好看，哪怕裹着一身烂布条，也好看。
也难怪这一路，吴志专盯着她一个人欺负。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还不如从了吴志。”驾驶座的女人突然开口，“他长得是磕碜了点，但好歹也是力量系异能者，是队伍里难得的二阶。”
苏酥没说话，其他人也忍着没开口。
女人从后视镜瞥了苏酥一眼，意有所指：“你现在不肯，他迟早有办法让你肯，还不如少吃点苦头。”
中型面包车里，坐了八个女人，有些赞同，有些反对。
“到了这个地步，节操也不能当饭吃。”
“说是这么说，但吴志也、也……”
说来说去，主要就是因为吴志是个没上学的混混，长得难看脾气还差，实在不是个依靠的好对象。
可谁让他就盯准了苏酥，队伍里就那么几个二阶异能者，也没人敢跟他抢。
苏酥麻木地听着耳边的劝说声。
上辈子，开车女人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队伍停下来休息的当晚，吴志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拖进了山林里。
重生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让她再经历这一遭吗？
苏酥的身体开始发抖，她还记得在林子里的那晚——自己举起的石头砸破了吴志的后脑勺，男人几巴掌扇下来，她就动弹不了了。
那是运气唯一一次眷顾她，□□上头的吴志毫无防备，被一条毒蛇咬中大腿。
惨叫声过后，吴志死了。
她终于解脱，但日子并没有好过起来。队伍里痛失一个强悍的战斗力，从此之后，几个异能者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为什么没有死在丧尸潮里，一了百了？
苏酥慢慢地抱紧自己的双臂，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空洞，没有重生后的惊喜，反而是一层叠一层的绝望与恐惧。
天色渐晚，领头的越野车终于停下，几个异能者从车里钻出，绕到高速护栏外的山林里解决生理问题。
“今天就在这休整吧。”
“跟在后面的人，别乱跑，要是遇到危险或者掉队了，我们没有精力来找你们。”
冷淡的训诫声传遍整支队伍，开口的是队伍里唯二的女性异能者——林薇然。
“要是我跟她一样，能觉醒火系异能，是不是也能活得舒服点？”
身边人的话，曾经也是苏酥的心声。
但此时此刻，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林薇然从车顶跳下来，几个队友无奈摇头。
“薇然，管他们干什么呢。”
“一群没觉醒异能的普通人，迟早会死在丧尸群里，他们要是自己跑丢了，也省得我们身后坠了这么大一群尾巴。”
“就是，我们又不是他们请的保镖，难道还要把他们护送到南方基地吗？”
一直没开口的司哲突然开口：“好了，薇然也是心善，他们想跟就跟，遇到危险也知道自己跑，我们不用管太多。”
队伍里最厉害的领头发话，其他人也没了怨言。知道司哲是为自己解围，林薇然娇俏地乜了他一眼。
那一眼，无限风情。
司哲的喉结忽地滚动了一下：“吃饭吧。”
晚餐是白粥，加了点从林子里薅来的野菜。末世半年，又刚从沦陷的城市里逃出来，哪怕有异能开道，食物也稀缺得很。
即使这样，他们也吃得比后面的那些普通人要好太多。
苏酥混在人群里，肚子咕噜咕噜作响，饥饿让人心都烧得慌。
有些人在服务区找到了吃的，这会儿还能填填肚子，像她这种食物被抢走的……只能挨饿。
苏酥抱着膝盖，木木地往前望。
正前方，就是端着白粥大口猛喝的吴志。他喝到一半，似乎是觉得不得劲，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泡椒豆干，倒在白粥里混着吃。
隔着老远，苏酥也能看见——几块Q弹嫩滑的豆干被咬碎，吞咽，一颗油亮的泡椒也被咬破，迸出微不可见的咸汁，配着浓稠的白粥，被吴志囫囵吞进嘴里。
胃里本能地烧起一股饥荒。
应该是发觉了她的视线，吴志喝掉一大口白粥，扭头冲她露出一个恶心的笑。
那笑，好似已经将她视作盘中餐。
苏酥触电般收回视线，指甲掐入掌心，在微微发凉的夜晚，身体小幅度地抖动起来。
另一边。
吴志抹了抹嘴，看向林薇然：“薇然，你家表妹没觉醒异能，一个女孩在末世里生存多困难。”
林薇然抬眼：“你想说什么？”
“嘿嘿。”对着一个火系二阶异能者，吴志没那么嚣张，“我想跟她谈对象，这样一来，也能顺理成章地罩着你表妹，你觉得咋样？”
林薇然沉思两秒，才开口：“你真心的？”
“当然！”
“那你自己去跟她说吧。”
“行！我撒泡尿就去！”
林薇然看着吴志消失在林子里，叹了口气。
坐在她身边的司哲扭头询问：“怎么了？”
“我担心表妹不喜欢吴志。”
“都末世了，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司哲安慰她，“当初出发时就说好了，我们开走你表妹家的越野车，带着她一起南下。一路上这么多危险，我们也不能时时照料。吴志要是有心，对你表妹也是一件好事。”
“嗯，你说得对。”林薇然很快就被说服了，“希望她能接受吴志的好意。”
这边的议论，苏酥无从得知。
她只看到吴志往林子里走了一趟，出来时，手上抓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黑蛇。
“哟！吴志你可以啊，抓了一条蛇！蛇肉烤还是炖，都好吃！”
吴志大笑两声：“正好我还没吃饱！把它炖了！咱们喝汤！”
隔着人群，苏酥也能看清吴志手里的那条蛇，麻木的双眼瞬间瞪大。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一出。
那个熟悉的林子……吴志手里抓的，该不会就是上辈子咬死他的那条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