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学院有跨年夜晚会,开场舞和压轴舞都由凌霜她们专业出。
整个十二月份,凌霜都在刻苦练舞,体重掉了好几斤,和周浔安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元旦前几天,凌霜在电话里暗示周浔安:“跨年夜,我有节目,很重要的节目。”
周浔安笑着说:“我一定会来。”
她就等他这句话。
12月31日,全国暴雪,80%的铁路晚点或者停运,周浔安被导师领去北城出差,买好了返程火车票,却被滞留在北城车站回不来。
他打电话道歉,小姑娘嘴上说不要紧,但眼睛里的光骗不了人。
周浔安只好联系凌霰去哄人。
“嘿,姓周的,你俩都偷偷摸摸谈上恋爱了,哄我妹这种事干嘛还要我来?我欠你俩的呀?”
凌霰嘴上不乐意,实际挂掉电话,第一时间赶去了舞蹈学院。
因为有跨年活动,凌霜她们学校四处都布置得很亮堂热闹。
凌霰赶过来时,女孩子们已经排队化好妆,穿着统一的白色舞蹈裙,个个青春靓丽。不过,放眼望去,还是自家妹妹最出挑。
凌霜见凌霰过来,下意识往他身后瞄。
凌霰看出她的小心思,安慰道:“替你打电话问过,铁路还没完全恢复运输。”
凌霜被哥哥戳中心事,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小姑娘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凌霰笑着打趣:“小鬼,这就要哭啊?就一个破周浔安也值得你哭?”
“我才没有要哭。”凌霜倔强道。
凌霰笑:“还说没有,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你哥我资源多,要不我给你重新找男朋友,张浔安、顾浔安,一抓一大把,回头一起给你叫来,排队让你选,怎么样?”
“我才不需要。”凌霜小声嘟囔。
“好心当成驴肝肺,周浔安这小子八成给你下降头了。”
跨年节目陆续开始,凌霜一直在期待奇迹发生,可惜直到她们表演结束,周浔安也没回来。
奇迹到底没有在今晚光顾。
凌霰送凌霜回去的路上,瞧见自家妹妹恹恹的,跟嗲毛兔子似的。这要是哪天和周浔安分手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哄。
“喂,小鬼,高兴点。”
“我没不高兴。”凌霜说。
“就嘴硬,你哥我还不了解你?”他在她头顶拍了拍,“带你去吃夜宵?”
“不吃了,天太冷,你早点回去吧。”
“行,”凌霰吐了口气,“你也上去早点睡觉。”
凌霜胡乱点点头。
凌霰站在楼外,看凌霜穿过玻璃长廊上楼,才转身回去。车骑到南门,远远见周浔安从一辆早班公共汽车上下来。
凌霰这会儿见到周浔安谈不上高兴,但还是主动开口叫住他。
“凌霜回宿舍了?”周浔安问。
“你女朋友,你不能打电话问她么?”
周浔安正要打电话,凌霰握成拳,压在唇边轻咳一声:“你就这样见女朋友?不整点惊喜哄哄?”
*
凌霜回到宿舍,卸妆洗澡,一头扎进被窝。
刚闭上眼,凌霰给她打来语音电话:“小鬼,下来,收新年礼物。”
“什么新年礼物?”凌霜兴致缺缺。
凌霰神秘兮兮道:“下来你就知道了,记得化妆打扮。”
凌霜从被窝里爬出来,套上长毛绒的睡衣下楼。
凌霰见了她,一脸嫌弃:“你就穿这样下来?”
“干嘛,见你还精心化妆,不是浪费化妆品么?”
凌霰撇嘴:“行,一会儿你可别说找我抱怨。”
“新年礼物呢?”凌霜问。
“来了。”凌霰一拍手,一旁的雪松后面钻出来一个草莓熊充气人偶。
这人偶比她平常见的都高,扮演人偶的人起码有185cm。
凌霰从不糊弄她,凌霜心跳怦怦,有点怀疑里面是周浔安,又怕自己猜错了,回头看向凌霰,悄默默问:“哥,里面是谁?”
“你自己不能看?”凌霰有点恨铁不成钢。
凌霜走近,鼓起勇气戳了戳草莓熊圆鼓鼓的肚子。
草莓熊蹦蹦跳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物盒送给她——蓝色水晶天鹅,灯光一照,闪闪发光。
她挺希望里面是周浔安的,但十分钟前,她刚查过列车时间表,周浔安那趟班次还在延误中,这里面根本不可能是他。
草莓熊肯定是自家哥哥排来哄她玩的。
凌霜把礼物装进盒子,挤出一丝笑容和凌霰说:“谢谢哥,礼物很漂亮。”
“小鬼,你手上拿的可不是我送的新年礼物,礼物在草莓熊里面。”
凌霜愣了一下,重新看向草莓熊。
真是她想的那样吗?她伸手想摸草莓熊的脑袋,但是它太高了有点够不着。
凌霜把手收回来,草莓熊忽然屈膝把脑袋歪着靠了过来。
有点可爱!
凌霜禁不住抬手捏他的耳朵和鼻子:“谢谢你啊草莓熊,我现在心情好了。”
“那还见我吗?”熟悉的男声,带着些许笑意。
凌霜惊道:“周浔安?!”
“是我。”他摘掉头套,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凌霜的关注点随即转变,糟糕,真是周浔安,她穿着睡衣下来,样子好丑的!
她气鼓鼓地看向凌霰:“哥,你怎么不提醒我穿漂亮点。”
凌霰摊手:“我有让你化妆再下来吧,是你自己舍不得化妆品,现在好意思怪我?”
“可你又没说是见浔安哥……”
“怎么?见你男朋友你就舍得化妆品,见你哥你就舍不得。”
眼看兄妹俩又要吵架,周浔安笑:“不用特别打扮,小霜这样很漂亮。”
凌霜因为周浔安这句话,娇羞地脸红起来,架也懒得和凌霰吵,站在那里,乖的不行。
凌霰见不得凌霜,他轻咳一声,交待:“小鬼,礼物送到了,我走了啊。”
凌霜“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周浔安身上。
走出去两三步,凌霰气不过,扭头冲周浔安道:“姓周的,在传达室等你,半个小时出来。”
凌霜抬头抗议:“哥,你怎么这样?还规定时间?”
凌霰扬了扬眉梢:“再过半个小时,你们宿舍关门。大半夜的,你想住哪儿去?”
“我当然住宿舍啊!我能住哪儿?”
凌霰掏了掏耳朵,旁敲侧击:“周浔安,听到了吧,我妹她今天晚上要住宿舍。”
同样都是男生,周浔安知道凌霰在提防什么,但也不恼:“你先走,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
*
凌霰一走,冬夜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周浔安将玩偶服脱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南城的雪刚停,天很冷,凌霜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乌溜溜地闪着光,她现在很开心,又有些紧张。
“浔安哥你怎么还扮上小熊了?”和他平常有点不一样。
“你哥要求的。”
凌霜笑:“他要求,你可以拒绝呀。”
“不想拒绝,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意思是她喜欢,他就愿意。
凌霜耳朵又红了。
“那你怎么回来的?”她问。
“改签了前面班次的站票,可惜还是回来得太晚,没能看到你跳舞。”
凌霜主动环住他的胳膊,说:“没事,我可以再跳一遍给你看。”
她牵着他往舞蹈教室走,路程不远,雪粒蓬松,踩上去簌簌作响。
舞蹈教室晚上是不锁门的,有些要考级的学生会来这里练舞。
今晚跨年,没人过来练舞。
凌霜打开灯,去里面更衣室换了身衣服出来。洁白的小天鹅,每一处都在发光。
这里没有舞台,也没有座椅,周浔安席地而坐。
凌霜用手机播放舞曲,脚尖绷紧点地画圈,手臂向上舒展,天鹅展翅,掠水而过,涟漪阵阵。
长期练舞,凌霜虽然身形瘦,但并不纤弱,手臂和小腿肌肉流畅漂亮,柔韧且充满力量。
群舞变成了独舞,飓风卷席,离群的天鹅落在旷野处。
音乐至高潮处,她匀称舒展肢体,单脚支立,轻盈且快速旋转,白色的裙子成了她漂亮的翅膀。
音乐戛然而止,她从远处小跳步过来,捧着他的脸蜻蜓点水般印了一吻,接着单脚点地,往后舒展长腿,缓缓松开他,优雅鞠躬谢幕。
周浔安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天鹅越过湖面,搅碎满池清波。
凌霜把手背到身后,自信一笑:“怎么样?好看吗?”
周浔安回神,对上她因跳舞所致的红扑扑的脸颊。
“好看。”他由心夸赞。
这时,周浔安手机响了,来电人是凌霰:“提醒一下二位,时间到了。”
凌霜换回衣服,关灯闭门,在门口台阶上环住了他的脖子:“周浔安,我今天好开心,谢谢你能回来,好想再待一会儿。”
“我也想多待一会儿,你哥肯定会生气。”
凌霜笑着说:“我哥那里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哥吃软不吃硬。”她凑到周浔安耳旁,边说计划边笑,得这样再那样。
天气冷,女孩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擦耳而过,暖融融、软绵绵。
周浔安等她说完,问:“你确定这样可行?”
凌霜认真点头:“当然行,我哥我最了解!”
*
几分钟后,凌霜和周浔安一同出现在西门传达室门外。
凌霰从里面出来,凌霜脆生生地叫了:“哥。”
她喊完朝周浔安递了个眼色。
周浔安紧跟着叫凌霰:“哥哥。”
“……”凌霰虎躯一震,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他看着周浔安,欲言又止再说,“不是,咱俩谁大?”
“我大你两个月。”
“那你还叫我哥哥?”凌霰嘴角抽搐,非常不自在。
周浔安面不改色心不跳:“早晚都要叫你,提前适应下。”
凌霰表情抗拒,仿佛受了很大的精神折磨:“那就……晚一点,晚一点。”
凌霜忍着笑说:“哥,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凌霰眉头直蹙:“不是,他没过门……这么叫不合适吧。”
周浔安乘胜追击:“哥哥,下次时间能不能长一点?”
凌霰满脸嫌弃地看着周浔安:“行了,行了,你别恶心人了。”呕,他觉得耳朵都脏了。
凌霰满脑子循环周浔安那一连串的“哥哥”,浑身不舒服,最后不忘打电话和自己女朋友电话吐槽——
“你知道周浔安有多恶心么,就为了和我妹好,居然叫我……叫我哥哥,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你说哥哥和哥能一样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吴胜男本来在法医室给尸体缝针,因为凌霰这句话,笑得差点缝错位置。
凌霰哼了哼:“你都没叫过我哥哥,他倒是先撒起娇。”
吴胜男也逗他,喊了声:“哥哥。”
完全不同的感觉,周浔安这样喊他,他想吐,吴胜男这样喊,他想亲。
凌霰坐起来问:“你到几点结束?”
“马上收尾。”吴胜男说。
“我来接你。”
“不用。”她摘掉口罩,边整理东西边和他讲电话,“我们中午不是才见过么?”
“你都叫我哥哥了,一天见一次面怎么够?”
“你刚刚不是说叫哥哥恶心么?”
凌霰笑:“那是周浔安恶心,你又不一样,你叫我喜欢听。”
*
凌霰说要过来,十分钟后就到了法医室门口。
吴胜男脱掉白大褂,换回自己的外套。
凌霰欲抱她,吴胜男往后退开一步。
“怎么了?”他问。
“刚解剖完,有味。”
“什么味?”他明知故问。
“尸体的味道。”许多人都受不了这种味。
“听上去有些吓人。”他强硬抱住她,鼻尖贴上她的头发使劲嗅了嗅。
吴胜男推他:“别闻了。”
“我就要闻。”他将她搂抱得更紧,握着她的手贴到脸上搓磨,“现在我和你一个味儿,谁也不嫌弃谁。”
吴胜男当初选择做法医时,家人都非常反对,大二时,父亲还试图让她转专业。
去送申请表那天,她在办公楼外面遇到了刚刚保研成功的凌霰——
春天风大,她手里的申请表被风卷落到了台阶上。
凌霰离得近,俯身替她捡了起来。
两人虽然差了两岁,但都或多或少听过对方的名号。
凌霰扫一眼手里申请表,递给她说:“法医学专业第一名,改去学法律,你们专业课老师恐怕得哭死。”
吴胜男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凌霰看了她一眼,停顿两秒钟,仿佛在组织措辞,“不认识,但是吴胜男这个名字,我听了很多遍,或许算是……久仰大名。”
他长相英俊,有一双堪称漂亮的瑞凤眼,很具辨识度。
“我也知道你,你叫凌霰。”吴胜男准确无误地报出他的大名。
“哦?那还挺巧的。”他声线好听,不辨情绪,“法律专业比法医专业更适合女孩子。”
“你也有这种想法?”吴胜男觉得所谓的双子星之一不过如此。
凌霰把手抄进口袋里,不着急解释,只是低笑:“我的想法能影响你的最终选择吗?”
“影响不了。”
“那不就得了,”凌霰声音淡淡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你又用不着因为别人的观点难为自己,吴胜男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有主见。”
吴胜男没说话,绕开他,迈腿走进教师楼,却在进门后撕碎了手里的申请表。
凌霰有些意外,隔着一扇玻璃看向她。
女孩从里面出来,满脸轻松,自信从容。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正选择。
“为了什么?”凌霰抱着胳膊好奇开口。
吴胜男侧眉看了他一眼说:“为了理想和信念。”
好正经的回答,好正经的女生。
凌霰觉得非常有趣。
他在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叫住她:“喂,要不要加个好友?”
吴胜男停下来问:“为了什么?”
“理想和信念。”凌霰笑着重复她刚刚那句话。
吴胜男觉得他这是在嘲讽她,有些恼羞成怒。
她没理他,扭头大步往前走。
头顶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凌霰急步追上她问:“你是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吴胜男觉得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凌霰反思过后说:“我刚刚那句理想和信念不太合适,我道歉。”
吴胜男没说话。
凌霰叹了声气,自顾自地说:“我小时候看《黑猫警长》,觉得当警察很帅,后来,我小学老师问我长大有什么梦想,我毫不犹豫地说当警察。稍微大一点,我看电影,又觉得电影明星是个不错的梦想,每天穿漂亮衣服,还能赚好多钱……”
他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吴胜男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问:“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想当警察?”
“理想和信念。”凌霰又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只是这次,他的表情认真,没有笑。
吴胜男把手机拿出来,说:“加好友吧。”
“你有男朋友吗?”凌霰不着急扫码,多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吴胜男觉得这人太过奇怪,刚刚他提议加好友时,并没有这个前提条件。
“要是有的话我就不加你好友了。”凌霰声音懒洋洋的。
“为什么?”吴胜男追问。
凌霰表情坦荡道:“因为我可能会忍不住撬人墙角,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冷风扑面,吴胜男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眼前的凌霰和记忆里别无二样。
他牵着她的手,轻啄一口道:“吴警官,等我来这里,我们就是战友,到时候,来什么案子破什么案子,天下无敌。”
“那我等你来。”吴胜男面露微笑。
“今晚去我那儿住吗?”
“不去。”吴胜男说。
“那我去你家,找你爸请教学术知识?就是怕动静有点大。”
“……那还是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凌霜:哥
凌霰:嗯
周浔安:哥哥
凌霰:整这死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