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捡贝壳之前, 觉得满地都是粉色贝壳,但等她真正开始捡的时候,才发现有些贝壳到手之后就会黯淡下去。
这让她有种感觉, 就好像那些贝壳用尽了最后的力量, 它们所展现出来的粉色, 是它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滴血,当血色消失了,它们也就不复存焉。
这种感觉很怪, 但姜洄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这种想法, 越是看那些粉色贝壳变得黯然无光, 她就越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
就在姜洄有些痴迷于猜测粉色贝壳来历时, 小红那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且回到原先自己在玩具小巴车上的位置。
有了小红的打断, 姜洄从猜测中清醒,她不再继续捡贝壳了,谁知道在拿到手里的时候会不会又变得黯淡无光。
“出发出发!坐稳了!”
姜洄操控着车辆飞速前进,虽然少了一个小明,但这辆车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还是太小了,她和小红必须紧贴着彼此才能保证不在这种疯狂的速度里摔下车子。
时间很紧,粉色贝壳只会持续20分钟——当然, 这是那些村民说的,姜洄没法验证, 只能姑且相信——所以她必须带着人和贝壳在20分钟之内赶回去。
考虑到回去后还有的后续发展, 以及刚才捡东西的时候已经用掉了几分钟, 现在距离粉色贝壳消失,也就是昼夜交替的时间, 还剩下不到12分钟。
姜洄必须在时限内赶回村落,并且登上小巴车,她有种预感,只要她带着粉色贝壳回去,小巴车一定会发生变化。
她刚才捡了一堆贝壳,最后剩下来的只有6个,如果按照人头分配的话,刚好够她和小明小红每人2个。
……也许,拾取上限就是每人两个呢?
这事不能细想,姜洄也没法细想,她现在得集中注意力,不然这辆玩具小巴车就会因为不堪重负而翻车。
至于回到村子里之后要做什么,姜洄暂时也不清楚,她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只要跟着直觉走就行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姜洄一门心思操控着玩具小巴车,让它爆发出极强的冲击力,硬生生将路程缩短到了5分钟之内。
等姜洄收拾好东西,和小红一起登上小巴车后,距离粉色贝壳消失还有6分多钟,可以说是非常紧迫。
原本还在沙滩上捡贝壳的村民们,不知何时也都回来了,他们跟上一次一样,全都围在小巴车的下面,并开始有节奏地拍打着车厢。
然而很奇怪,小巴车的上客门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村民中的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将门扒开,然后堂而皇之的上车。
但他们谁也没有那么做,只是像之前那样沉默的站在门边,似乎在等待着姜洄说些什么。
“本车即将驶离度假小岛,开往另一个世界,有想要离开的人就上车,只要付出合适的报酬。”
最终,姜洄选了这么一段话作为报站通知,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修建在村子里的车站,生锈的小巴车,在日夜交替时间会来拍打车厢想要上车的村民,以及在潮水里执着等待着粉色贝壳出现的他们,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们想要离开。而离开的方式,只有乘坐小巴车才行。
送姜洄来的那艘游艇是错误的路,它只会把人带往一个又一个的循环,然后人们在循环中迷失自我,被污染、被变异、最终在精神力耗尽之后被迫消亡。
不过这也衍生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姜洄没有开着小巴车来这里之前,这些村民的逃生方式又该是什么——总不能他们的命运都寄托在一辆不知是否会来的小巴车身上吧?
这不合理。
姜洄想,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她的报站通告中没有提及怪谈币,因为在这个小岛上,钱根本毫无意义,别看小明和小红之前在便利店买了那么多东西,实际上他们付的都是一种奇特的钱。
姜洄猜测那应该是他们现实里的货币,然而不管是脏辫姑娘还是阿荒,都收得非常自然。
显然,他们不在意自己收到了什么东西,只是在敷衍“交易必须收钱”的这个流程。
这让姜洄有一种错觉,哪怕她临时找张纸现画一张钱递过去,对方也会允许她带走便利店里的商品。
果然,就像是姜洄想的那样,村民们的确想要上车,但因为某种规则束缚的原因,必须得到司机的许可。
在姜洄的到站播报说完之后,他们立刻排成一列队伍依次上车,并给出了他们所能给出的报酬。
——每人两枚粉色贝壳,被投入了小巴车放在门边的投币箱里。
变化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随着粉色贝壳“当啷”两声落到投币箱里,小巴车忽地抖动了一下。
随后,在姜洄的注视下,车厢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了变化。
“当啷。”
崭新的双层玻璃车窗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空荡荡的窗框中长了出来。
“当啷。”
残破的座椅被修好,并且覆上一层看着就舒服柔软面料。
“当啷。”
车体上的锈迹如同潮水般退去,新的漆面覆盖了原有的车体。
“当啷。”
杂草和藤蔓被清除了,新的植物在车顶上安家,它们有序排列着,用独属于它们自己的方式,为车内输送着新鲜的空气。
“当啷。”
小巴车的发动机发出了沉稳的轰鸣声,光听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台多么优秀的机器。
“当啷。”
“当啷。”
“当啷。”
……
随着越来越多的粉色贝壳被丢进投币箱,小巴车变得越来越好,姜洄惊喜地发现她的驾驶位变宽了,原本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破旧的椅子,也升级成了看着就舒服的人体工程学座椅。
握着更舒服的方向盘,科技感更足的中控台,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用来交易用的货架——巴姨,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等等!
巴姨?
姜洄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被凿开了一个大洞,真实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她全都想起来了!
自己的身份、来这里的目的、小明和小红究竟是谁。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距离通道关闭只剩下了不到4分钟。
姜洄迅速坐到驾驶位上,启动小巴车,关闭车门,带着一车的乘客箭一样窜出站台。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以这样危险的动作驶离站台,这有违安全守则,但在紧急条例的范围内,姜洄觉得,问题不大。
真正的问题在于,她该开着车去什么地方。
去坐游艇肯定是错误的选项,因为游艇代表循环的开始和结束,它只会带着人兜圈子,在海上转一圈后回来,再告诉姜洄她们,自己明天会来接人。
但除此之外,小岛上并没有其他的船,也不存在所谓神秘的、通往陆地的桥。
这就是姜洄眼前所处的困境,她好像唯一能走的路,就是那条环岛的主干道。
姜洄觉得,开车环岛旅行肯定不是正确的方法,先不说会不会白白消耗汽油,就说剩下的时间也不够了啊。
再怎么快,也没法在3分钟内进行环岛游,所以那必然不会是真正的离开通路。
做了排除法之后,摆在姜洄面前的路就剩下了两条。
1、把车开到栈道上,铆足劲冲出去,看能不能进入黑雾通道。
2、把车开到礁石海滩,然后重复上一个选择。
姜洄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必须在这两条路中选出一个。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姜洄想,祭坛上右4那幅画,展现的是礁石上看到的日夜交替的美景。
而粉色贝壳只会出现在日夜交替的时候,以及村民们只会在日夜交替的时候围着车子,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日夜交替这个时间段,是非常重要的,而栈道那边的游艇,则只会在白天出没。
虽然有一些障眼法,但答案显然是唯一的。
冲吧!
姜洄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手中方向盘猛地打满,小巴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来到了布满大大小小石块的礁石海滩。
巴姨,加油!
姜洄的拇指轻轻抚摸着方向盘,像是给于她回应一样,小巴车在没有被按下喇叭的前提下,“滴——”的响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紧要关头,也许是因为粉色贝壳的力量,小巴车限时觉醒,用自己的力量给了姜洄肯定的答复。
于是,在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间,在黑暗与光明交汇的天际,一辆小巴车带着决然的气势,咆哮着冲上礁石海滩上的那道礁石栈道。
在最后两个轮胎离开礁石的瞬间,小巴车飞了起来,哪怕是最高的海浪,也只能与车底擦肩而过,无法触之分毫。
再然后,海面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后越来越大,在小巴车撞上去的瞬间,演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小巴车以及车上的所有乘客,全都吞噬其中。
望着眼前熟悉的黑雾通道,姜洄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冲出礁石的瞬间就屏住的呼吸终于放松下来。
成功了,姜洄想,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