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连续播放3遍, 之后游泳馆内大灯骤然熄灭，只有泳池里才有一层淡绿色的光。
这种光无法给人予希望和安全的感觉，反而透着无尽的诡异, 若是有别的选择, 没人愿意这时候还在池子里待着。
原本飞速旋转的漩涡, 此时也慢了下来，就像是中了某种迟缓咒语，一圈又一圈的缓缓旋转着, 似乎再无将人卷进去的威慑力。
——这很怪。
不管是还在池子里的人, 亦或者已经爬上岸的人, 只要眼睛注视着那个缓慢旋转的漩涡, 就再也无法挪开自己的双眼。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人们大脑中的雷达在疯狂鸣叫, 然而他们的眼睛却根本不受大脑控制，无法自行挪开。
他们知道那个漩涡有问题，然而他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大部分玩家都被困于此，只有极少数才幸免于难。
他们中有精神力比较高的，也有拿出道具的，还有干脆就是意志力强大，硬生生将自己身体转过去的。
姜洄这边比较简单, 因为她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就没再看池子里的漩涡, 而是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就在这时候, 天花板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垂下了数条细细的银色丝线。
这些丝线自带银色光芒，随着馆内的流动空气有节奏地飘荡, 动作轻柔且舒缓，既像春夏交接时的垂柳，又像等候猎物的蛛丝。
姜洄觉得是后者，虽然岸上很黑，但借着泳池泛起的绿光，她隐约能看到有黑乎乎的东西就趴伏在丝线上面，并且开始往下爬。
“你们3个！从跳台下水！”姜洄也顾不得别人是否能听到了，她高声朝着徐经理、蓬蓬裙和黄衬衫那边大声喊，“爬梯那边也行，跳台也行，就是不要直接跳！赶紧下水！”
姜洄喊完，避开脑袋边上垂下来的银色丝线，直接站到泳池边上立着的小号跳台上，一个鱼跃就跳进了水里。
水里虽然诡异，但比岸上强，而且规则直接要求客人们“尽快下水”，那就表示这个项目必须参与。
正好，姜洄也想一探究竟，她没忘记自己过来最主要的目标是“寻找污染源，然后干掉对方”，比起这个，赚钱都要先往后放。
若非如此，她自己都要陷在危险区里，到时候赚再多的钱也没用啊。
姜洄刚才那嗓子喊得挺大声的，就算大家在黑暗中看不到彼此，也知道游泳池的准确位置，没办法，谁让现在最大的光源就是它。
人在慌乱中时，意志薄弱的人很容易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这时若是有人能给出一个非常清晰的指令，他们就会下意识照做。
于是在姜洄也入水之后，就听到“扑通”声不绝于耳，她估摸着至少得跳下来5、6个，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清楚，要从爬梯或者跳台入水这个要求。
下水之后，姜洄难免就要与漩涡对视，她现在精神力比较高了，若是按照宋明曾经说过的等级划分，她差不多能到5点几的位置。
1-3，是普通民众。
4开始，会对污染有抵抗力，也是能迈入调查员门槛的数值。
姜洄自己估测过，她当时的数值应该在4.5左右，但不会超过5，要是没去那栋诡异建筑淬炼精神力，她现在最多是4.8，绝对到不了现在的5.7、或者5.8的地步。
等精神力到达6以后，即便在调查员里，也属于中坚力量，拥有独立前往污染区工作的资格。
6.5以上就可以称为精英调查员，7以上是总部的宝贝，会被安排更重要也更隐秘的任务。
至于8以上，姜洄看的帖子上没有提及，不知是权限太高需要保密，还是根本就不存在精神力8以上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漩涡项目”，这个项目之前并没出现过，姜洄也是第一次遇到。
随着众人纷纷入水，1分钟的倒计时也走到了最后，姜洄此时已经游到了黄衬衫等人身边，几人默契地凑在一起，各自伸手抓住了爬梯的一部分。
【各位尊贵的客人大家好，欢迎来到第二游泳馆，现在即将开始的我们本年度最热门的“漩涡漂流”项目，你们将会在在这个项目里体验到非常愉快的漂流体验。】
游泳馆内的喇叭再次响起，原本应当是激情澎湃的宣传词，被前台阿姨用一种干巴巴的声音念出，中间还夹杂了些许磕绊，任谁都听得出她对这份稿子不熟。
【本次项目一共分为3场，每场持续4分钟，场次之间有1分钟的休息时间，想要交换位置或者同伴的人，请在这段时间内进行。】
随着阿姨说完这段，泳池中原本用来隔断泳道的横锁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5只像是独木舟一样的橡皮艇，每条橡皮艇上的座位并不相同，有的只能坐1个人，有的却能坐5个人。
【请选择自己喜欢的橡皮艇吧，漩涡漂流项目将在3分钟后正式开启，请大家尽快找到合适的位置。】
距离姜洄几人最近的位置，刚好有两条橡皮艇，1个3人座，1个2人座。
“你们上那个。”姜洄抬抬下巴，指向3人座的橡皮艇，自己则直接拉过2人座的爬了上去，“我就在这边。”
两个橡皮艇一前一后，姜洄在后，蓬蓬裙、黄衬衫和徐经理等人在前，他们运气算比较不错的，身边就有橡皮艇，另一边则要热闹许多。
因为想上橡皮艇的，除了玩家之外，还有游泳池里本身就存在的本地居民。
在姜洄眼里，大家都想上橡皮艇很正常。
在玩家眼里，就是这些NPC在妨碍他们通关，是必须干掉的存在。
“下来！这位置是我先看到的！”
“你看到就归你？那太阳你也看见了，你怎么不说太阳也是你的！”
“帮个忙，把前面那个NPC推下去，咱们是自己人，我不会害你。”
“来来，别让NPC在船上占据多数，谁知道一会是什么情况，还是自己人多点比较好。”
“给我挪个位置啊，挤一挤！”
“挤不了，一个座位就只能坐一个，你去坐NPC那边，别来挤我啊啊！”
“快点，都快点，1分钟要到了……你们谁那有空位，快点拉我一把啊。”
……
忙于争抢橡皮艇的人群里，也有看到姜洄这边岁月静好的，于是他们果断放弃僧多粥少的这边，奔向了这边。
姜洄冷眼看着游过来的3个人，既不阻拦，也不帮忙，其中两个是外来者，另外一个是则是本地居民。
如果让她选，她会选本地居民，但本着“尽量不干涉非客户的外来者”原则，姜洄决定让他们自己争争看。
然后，她就后悔了。
因为来的那两个外来者，竟然想反客为主，将她从橡皮艇上掀下去，由他们两人独霸。
姜洄：……这就不能怪我了，对吧？
于是，趁着对方试图弄翻橡皮艇的时候，姜洄伸出两只手，直接拽掉了对方的泳帽。
下一秒，姜洄高喊：“救生员！这里有两个人不戴泳帽就下水！”
话音落下，就见原本漆黑的岸边陡然亮起一个荧光红的马甲，紧接着，就是“嘟——嘟——”两声刺耳哨音。
还在用力掀翻橡皮艇的玩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先是感到头顶一松，失去了泳帽的禁锢，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胳膊突然变得没有力气……不，是突然变得没有知觉。
严谨一点的说法，就是他们的大脑无法感知到手臂的存在。
两个玩家瞬间慌乱，他们想用喊声发泄自己的恐惧，然而发现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
他们的头，不知何时离开了他们的躯干，在泳池的波浪中起起伏伏，距离姜洄所在的橡皮艇越来越远。
——原来，他们的手臂还在啊，没办法感知，是因为脑袋和身体失去联系了呢。
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想法，姜洄这样猜测着，但并不能确定，不过无所谓，反正那个本地居民已经顺利爬上了橡皮艇，而倒计时也将接近尾声。
在倒计时还有10秒的时候，所有的橡皮艇争夺战都已结束，姜洄终于能借着池水的绿光去看清到底有多少人找到了位置。
她记得这批外来者一共13人，加上她是14个，正好对应外面的14个泳装模特。
而橡皮艇一共5条，她这边坐了5个人，对面3条分别为1座、4座和5座，一共10个席位。
理论上座位足够，然而池子里当时还有7、8个本地居民，那就完全不够争的了。
姜洄粗略扫了一眼，现在只有两个外来者被留在水里，另外的6个外来者都在橡皮艇上，本地居民算上她这边也只抢到5个，还有3个被留在了水里。
与呆愣愣站在池水里的本地居民不同，两个外来者都死死搂着橡皮艇，似乎希望这种外置座位能帮上点忙。
橡皮艇上的人默认了他们的行为，就是不知道当游戏开始后，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保持这种态度。
【想必大家已经找到心仪的橡皮艇，并且等急了吧？好的，既如此我就不再浪费大家的时间，漩涡漂流——现在开始！】
随着喇叭内前台阿姨的话音落下，一阵嘈杂的音乐声陡然响起，游泳池中的漩涡渐渐加速，逐渐带动了整池的水开始旋转。
橡皮艇在水流的冲击下开始沿着漩涡转圈，先是外圈，后是中圈，姜洄估测最多再转3圈，她就得连人带艇都进了漩涡。
就在这时，姜洄陡然察觉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她猛然抬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那些只在岸边出现的银丝移动到了泳池的正上方。
银丝垂落，而在蹲守在银丝上方的阴影们，终于露出了它们本来的样子。
那是一只只眼睛冒着绿光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