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甘情愿……

虞念清在心中反复琢磨了这四个字,莫名心口一烫,甚至不敢直视男人的眼,含糊着说:“回头我让人将银子送给你。”

说完之后,她就率先上了马车,没再往身后看。

可当马车行驶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琢磨起那句话来,有些想不明白梁知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正胡乱想着,马车突然急停,车帘猛然被人掀开。

梁景明送了楚清清回去,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如意坊附近转悠。他心里告诉自己,只是担心虞念清受了梁知舟的蛊惑。他这位兄长,可算不了什么好人,出于这么多年的情谊,他有义务要提醒一声。

可是看着如意坊前长身玉立的两个人时,他心中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至于一时冲动做出了拦车的事。

但是他并不后悔,黑着一张脸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虞念清有些不解,根本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楚家姑娘呢,你要是没事就多陪陪她,不要再来找我,免得被别人误会了。”

“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梁景明看着对面的女子看过来,眼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光彩。

她原本就五官好看,这时候身上更多了一种冷艳绝尘之感,美得越发像是天边若即若离的仙人。

他呆滞看着,然后艰难开口,“梁知舟不是好人,他杀人不眨眼,手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他为了爬上去,讨好宦官,结交皇子,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就算……就算我们不在一起,我也不喜欢你掉进火坑里。”

说话的时候,男人的脸上确实挂着忧虑,关心都有了几分真情实感。

她就是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也许是到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一些事,所以语调平缓,认真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没有伤害过我啊。但是你呢?你本来应该是我最亲密的人,背着我和楚清清幽会时,你可想过我半分?”

她犹记得自己在得到消息时候的震惊和悲愤,记得自己在梦中怎么被迫一遍又一遍看他和楚清清相知相爱相识,记得她及笄那天他刚和她说完“真心两不疑”后,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一包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给楚清清送过去。

在梦里,她似乎能闻到桂花糕的香气,一遍又一遍闻着,到最后痛都是麻木了。终于肯承认,面前的男人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

只是说出来时,那些残存的委屈仍旧存在,内心平静眼泪却下来了。

在两个人解除婚约之后,她第一次正视面前的男人,“你知道她喜欢吃桂花糕,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梁景明一下子愣住,做不出任何表情。

她从他的表情当中但已然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伸手拿帕子将自己的眼泪擦掉,“回去吧,和楚清清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说着她就直接放下了车帘,留下梁景明一个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虞念清到底喜欢吃什么呢?他疯狂回忆,却找不到一点有关的记忆。他问自己的小厮,小厮小心翼翼反问,“爷,您是不是问错了,问的应该是楚姑娘吧。”

“是虞姑娘。”梁景明声音涩然。

小厮恭声应着:“应该是姑娘家们都喜欢的甜食?不过每年从庄子上送来笋子,虞姑娘都有送一份来给您。”

梁景明最喜欢吃冬笋,知道的人不多,虞念清却没有忘过。

梁景明伸手捂着自己心脏的地方,突然觉得有些沉闷难受,钝钝疼着。但是不应该啊,他喜欢的人明明是楚清清,为什么他还要为了别人难过?

他一只手搭上自己的眼,颓然地坐倒在椅子里,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

虞念清回去时候,让丫鬟过来搬人参。

这动静不算小的,周氏刚好出来散步,一下子就看见了。她笑着走过来,“这又是什么好东西,我来瞧瞧。”

她动作比较快,身边的丫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拿一个盒子直接打开。等看见里面隐隐有了人形的人参时,眼睛珠子都快要掉了下来,惊讶道:“这种好东西,得要多少银子啊。”

瞧瞧这颜色,这个完整度,都是不好找的。

她眼睛又看向那丫鬟怀中抱起来的盒子,心肝儿都在发颤,“不会这么多都是人参吧。”

“嗯,我娘亲身体不好,舅舅那边写了心嘱托我多买一点的。”虞念清点点头,看了一眼周氏紧握住盒子的手,“正巧这么多用不完,听说三叔最近也劳累,你不如就将这个拿回去,让大夫开一个调养的方子,给三叔补补身体。”

“那多不好意思,这些可都是你花真金白银买来的。”周氏的脸顿时就笑成了一朵花,立马就将盒子盖上交给身边的丫鬟,才说:“你三叔一直念叨你,说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你后面若是有什么用得到婶婶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说来,我还真有一件事情要找婶婶帮忙。”虞念清抿唇笑。

周氏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怪不得她之前觉得这个人参有点咬手。但是到手的东西要是让她退回去却是不可能的,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问:“什么忙?”

“就是您也知道,我母亲下面有不少产业。现在她病了,我要照顾她,有些账目实在没有精力核对。”

周氏不愿意核对账目,这就是一个麻烦的活,可紧接着就听见小姑娘说:“若是您愿意的话,核对的账目上分出两成的利润给您成吗?”

周氏的精神一下子就起来了,立即喜笑颜开说:“既然你忙不过来,我这个做婶子哪里能不帮忙。你且放心,我算账是一把好手,账目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虞念清抿唇笑:“所以侄女才找您帮忙。”

她特意站在原地和周氏聊了一会儿。

这里靠近垂花门,人来人往,用不了多久两个人的对话就全都传了出去。

盈月不理解,回去之后替姑娘将披风解下,一边说:“三夫人平日就喜欢往自己怀里面揽钱,你将账目交给她打理,不就是等同于将油罐子直接交给老鼠。”

“哪有你这样比喻的,若是让别人听见了像是什么话。”

“奴婢就是说给你听听罢了。”盈月端来盛满热水的铜盆,直接放在小几上,“再说了夫人现在虽然身体不好不大能管事,但是手下也有几个好用的人,哪里需要将账目交给别人。”

如果是可以的话,虞念清也不想吃这个亏。但是现在虞家,四婶一向胆小怕招惹事情,她娘亲在病中不能操心。若是王氏和老夫人铁了心要对她做出什么,光是一个“孝”道压下来,她都极为难受,总是要有一个人帮衬一把。

这不过是用些闲钱,让周氏不得不和她站在一边罢了。再者说侯夫人王氏原本就是喜欢多疑的人,也惦记着二房的东西。现在周氏先得了好处,她便会对周氏产生怀疑。那么日后就算周氏日后想反水,王氏也不可能全然信任她,算是彻底杜绝了两个人走在一起的可能。

至于事情会不会越演越烈,闹到最后家宅不宁,她则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怕盈月说漏嘴了,也没敢多提及,只让盈月过来帮忙卸了身上的装饰。她伸手将墨玉佩递过去,盈月没有防备。

两个人的手岔开了一点距离,玉佩便直接砸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响,然后四分五裂飞溅开来。

而在碎片当中,静静躺着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