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的怒骂声传遍整个楼道,直到裴颂把她推进自己的出租屋里,关上门才消失。
房间又小又暗,明霞被推进去就撞在一张小桌子上,她只来过这里一次,是来看王莲的,她记得那时候这小小的房间里还有一台小电冰箱和洗衣机,床对面还有电视机。
但现在房间里只有桌子、椅子和一张床。
“怎么?你小子还敢跟我动手了?”明霞也有些被裴颂吓到了,他力气大得惊人,拖拽着她根本挣脱不开:“好啊裴颂,你越来越出息了,为了一个女人,亲娘不要了,谁的情分也不看了!她生你受那么多罪你就这样报答她!”
“你想让我怎么报答她?你们觉得生我养我该怎么报答才能还清?”裴颂站在狭小的房间里问:“她养我到十七岁,我十七岁开始出任务赚钱给她,我没有为自己留下过一分钱,我挨枪子换回来的七十万奖金全给了她,我退役拿到的二十万赔偿金全给了她,我所有的工资全给了她……”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重,轻的颤抖:“我想给她看病,我想让她过好一点,我拼了命地赚钱,没有敢休息过一天,从来没有不舍得吃超过十五块的盒饭……我一分一分地攒,让她住好医院,给她攒手术费,可她就在裴军带着高利贷来堵我之后把钱全给了裴军。”
明霞愣在那里不说话了,她不是已经和裴军离婚没有瓜葛了吗?她不是发誓这辈子再给裴军一毛钱就不得好死吗?她怎么还把钱给了裴军?裴颂那些钱全给了?
裴颂脸上的血越流越多,把眼睛也染红了,他抬手指着狭小空荡的房间:“屋子里的冰箱、洗衣机、电视机……能卖的她全让裴军搬走了,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裴军只是害了她半辈子的前夫,可她是怎么对裴军?怎么对我的?她有没有过一丁点心疼我?”
“她当然心疼你啊。”明霞不知道这些,她压根不知道王莲还在跟裴军联系!裴军都把她打成那样!害的她们母子被高利贷逼上门了她怎么还跟裴军联系!
她一面气王莲,一面又被裴颂说得流泪,她怎么能不知道小颂过得很苦啊,怎么会不知道小颂是个好孩子啊,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一个重病的人一声不响送出国,还不让人联系啊。
“小颂,你是你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妈怎么会不心疼你啊?”明霞哭着语气也软了:“她只是太糊涂了……”
“她真的心疼我吗?”裴颂不知道,否认母亲真的爱他就像切割开自己,否认了他的存在一样,可是母亲真的爱他吗?
“她要是真心疼我,怎么会明知道裴军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把我工作的行程,我雇主的信息告诉了裴军?”裴颂问:“明霞姨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被谁捅伤住院的吗?”
“我知道是裴军,萍萍和我说了是你妈透露给了裴军,但她绝对不是存心的啊。”明霞上前一步抓着裴颂的手臂落泪说:“你妈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糊涂蛋但心最软最善,她要是知道裴军敢干出抢劫的事绝对不会告诉他你在给宋斐然开车的,小颂……你妈就算千错万错,但也不能就这么下落不明吧?她确实气人得很,我也被她气得想和她断绝往来,可她是你妈妈啊,她无父无母跟了你爸,吃了半辈子苦,现在就这么被宋斐然送出国还不让联系,怎么活啊?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她活得很好。”裴颂和明霞说:“宋总没有绑架她,是我同意的,送她出国只是为了给她换肝。”
“要是换肝为什么电话也不让打?你少在这里替宋斐然遮掩了!她和你妈可不是这么说的!”明霞气的掏出手机,“小萍都录下来了!”
录音?什么录音?
裴颂看见她手机里保存了一段录音,她点开那段录音,宋斐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不想坐牢就按照我说的做。一会儿我的助理会替你办好转院手续,你直接转到国外的医院接受换肝手术,费用我会替你承担,你要是有幸能活下来就在国外好好生活,不要再联系裴颂……”
那段录音只有五十多秒。
裴颂没听完就把手机从她手里夺了过去,直接清空了她的所有聊天记录、内存。
“裴颂你这个混小子!你想干什么!”明霞夺不回自己的手机,气得捶他的手臂。
背后的房门“哐哐”被砸响,小萍在外喊:“裴颂你别冲动!你开门!”
裴颂转身拉开门,将门外的小萍拽了进来,直接将小萍按在了门上:“把录音删了。”
小萍撞得生痛,对上裴颂的眼吓得脑子发麻,裴颂半边脸是血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伸手要去夺她的手机。
“你干嘛裴颂!”小萍吓坏了。
明霞扑过来撕扯裴颂:“放手!裴颂你敢动萍萍今天我和你拼命!你发什么疯撒手!”
她怎么可能撕扯得过裴颂,裴颂挥手就将她甩开跌撞在背后的桌子上。
“把宋斐然的录音删了。”裴颂力气大的直接拽断了小萍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小萍的手机。
小萍慌忙抓住手机,吓得脸色惨白:“裴颂你冷静一点,我没有要外传,我只是怕我妈担心给她听了一小段,这段录音放出去对你妈妈也不好,我怎么会外传啊……”
她怕裴颂把她的手机直接摔了,死死抓着手机快吓哭了,“裴颂你别这样,我删还不行吗?”
“不许删!”明霞又过来抓着裴颂的手臂要抢手机:“这是证据!裴颂你现在还想帮着宋斐然!她绑架了你妈!”
“妈!”小萍又怕又气,大声地叫了起来:“你够了吗!我和你说了几百次让你别管这件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永远不听我说话!”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恼火:“我都说了莲姨家里的烂事根本管不了!裴军是要绑架宋斐然的女儿!人家要想起诉莲姨也得拘留!你非要掺和!”
“裴颂那么大一个人,他要是想找他妈没办法吗?他不能自己报警吗?”小萍哭着发火:“他不找不就是因为他知道莲姨没事吗!你非要闹什么!”
她气得拽回手机,点开完整录音,加速给明霞听。
加速后宋斐然和王莲的声音变了调。
裴颂听见宋斐然拿出了裴军和沈威商量绑架小螃蟹的录音。
听见宋斐然说: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知道裴颂赚钱有多辛苦,被你和他的赌鬼父亲害得有多惨呢……你除了生下他,给他口饭吃还给了他什么?哦,还给了他一个家暴、赌博、毁掉他人生的绑架犯父亲,你觉得他该好好感谢你吗?
她说:“你倒是真跟我母亲很像,就算离开一个烂男人也没办法自己活,她呢找了个更烂的男人生儿子,你呢把儿子当吸血包,不但自己吸,为了挽留裴军还让他一起吸。”
他身体跟着她的声音在颤抖。
所有人都在怪他,在和他说:那毕竟是你爸妈……
只有宋斐然在替他说:你从来不知道裴颂赚钱有多辛苦,被你和赌鬼父亲害得有多惨……
只有她在绝情地切割掉他溃烂的人生。
裴颂看见半开着的窗户,他有很多次想从这扇窗户跳下去,想这样就能把命还给母亲了,就再也不用过这样糟烂的人生了……
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了,他的命不属于自己了。
明霞的脸色越来越白,哑口无言的听完那段不长的录音。
小萍放完直接删掉了录音,哭着问两个人:“满意了吧?都满意了吧?”她原本留着这段录音也是为了以后莲姨真出什么事,好拿着录音找宋总要人。
现在她气得发疯,觉得没必要了,她自己的家事管不好,还管别人干什么,她妈妈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她,永远觉得她什么也不懂,永远一意孤行。
她删完拉开门就走,明霞慌忙追了出去,一前一后刚下一层楼就遇上了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李工头。
“裴颂呢?”李工头忙问。
明霞和小萍谁也没理他,跑进了电梯里。
李工头只好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到门口,开着的门里没有看见裴颂,窗户的大开着的。
李工头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疾步进去叫:“裴颂?”扑到窗边就往下看。
背后的小卫生间里裴颂走了出来:“我没跳楼李工头。”
李工头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见刚洗过脸的裴颂,他眼尾还长一道伤口,洗过还在冒血,“你要吓死我。”
他心有余悸,裴颂却擦干净脸上的血水,虚弱的笑了笑说:“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要活着还债。”
李工头看着他五味杂陈,裴颂寻死过两次,第一次是十八九岁,用自己的死逼他母亲和裴军离婚,被警察救了下来。
第二次是不到一年前,那时候裴颂还在卸货、送外卖,凌晨一两点才到这里来,打开房间门发现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全不见了。
是他妈妈把出租屋钥匙给了裴军,裴军趁着没人在把这些能卖钱的东西全卖了。
要不是李工头半夜睡不着在门口乘凉,听见裴颂和他妈妈打电话,觉得不对劲,过来了一趟,裴颂早就死了。
那一次裴颂就用了一根绳子要把自己吊死在门把手上。
李工头每次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还什么债?你妈妈看病借的债?多少钱啊?我先借你。”
裴颂笑着摇摇头,在床边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还宋总的债。”
“你借了宋总的钱?”李工头问:“多少啊?”
“很多。”裴颂想,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他当牛做马继续还。
他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第一次觉得轻松,也第一次坦露心迹的说:“我这条命已经卖给宋总了,以后不会想不开了。”
他是宋斐然的“东西”了。
这里没什么好带走的,他只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小包就去了李工头家里,把他送回去扶坐在椅子里。
厨房里飘出肉香,李工头的妻子笑着招呼裴颂洗手吃饭,忙忙碌碌的端出来很多菜。
太丰盛了,裴颂不好意思的进去帮忙。
李工头就笑着说:“你就敞开了吃,这些鱼和鸡是宋总发的,你嫂子自从在宋总那里工作,家里就没缺过这些,宋总人好,每个月都给一大堆东西,欣欣在外地上学不回来,我和你嫂子哪儿吃的完啊。”
裴颂端了菜出来,和嫂子一起坐下,又说起来没怎么在宋总那里见到过嫂子。
李嫂说了他才知道,说是做保洁,但宋总的别墅有专门的阿姨打扫,李嫂每天只用在早晚六点去一趟,把垃圾拿出去放在垃圾点就行,平时不用去。
李工头盛了汤给裴颂,感慨说:“宋总是在变着法的帮我,之前我负责过她的案子,帮过她几次,她回国后就找了我,知道我腿断提前退休了,什么工作也做不了,就资助了欣欣上大学,还给了我一大笔钱。”
他朝裴颂比了个数:“一百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万。”
但他没要,他怎么可能收下这个钱,他说他当初也只是觉得宋斐然这个小姑娘可怜,把她带回家吃了几次饭而已,没想到她出息了一直记着这几顿饭,他不收钱,她就聘请了他妻子去做保洁,一个月一万八的工资,只是丢个垃圾。
所以李工头才会推荐裴颂去应聘司机,因为他觉得裴颂人品靠谱,而宋总也是个大好人。
李嫂给他夹了鸡肉,裴颂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饭菜上了,他等不了的问李工头:“你当初负责她的案子?是什么案子?她那个时候怎么了?”
他只在一些花边新闻里了解到,宋斐然十六七岁的时候被醉汉打伤成了植物人,躺了两年之久奇迹般的苏醒了。
“已经是十来年前的案子了。”李工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和裴颂聊起来这些事:“她爸是个混蛋,喝酒赌博还打老婆,就没有一点正事儿干,比你爸好不到哪儿去。”
裴颂第一次听说宋斐然的父亲,他一直以为……宋斐然的父母在国外,因为他记得宋斐然是在国外上的学。
可李工头说,宋斐然的父亲很糟糕,她的母亲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就跑了,她跟着父亲过的很惨,靠着国家补助才上完了小学,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初中,但她爸没钱供她,她十三四岁就开始在各种烧烤摊、小饭店打零工。
李工头第一次见她,是她自己来报的警,大半夜,十三四岁的姑娘伤痕累累地跑来警察局,说她爸把她卖给了打牌的人。
裴颂听的手指冰冷,喉咙里一阵阵收缩。
“她伤倒是皮外伤,但太瘦了。”李工头叹气说:“瘦的跟竹竿一样,看着可怜,我们抓了她爸和牌友来,她爸就说是喝多了胡说的,她又确实没被怎么样,警察也拿酒鬼没办法,我于心不忍就让你嫂子把她带回去换了身衣服,吃了顿饭。”
李嫂想起来也叹气,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实在是可怜那时候的宋斐然,就时不时叫她来家里吃饭,至少能让孩子吃顿饱饭。
“后来呢?”裴颂听见自己问。
“后来她爸喝酒喝醉摔死了,她那时好像也才十五岁。”李工头说:“她没别的亲戚,我们就找到她妈妈,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妈妈倒是答应把她接过去了,但也就接过去几天,听说是她妈妈也改嫁还生了个儿子,养不了她,给了她一点钱让她上寄宿学校去了。”
就给了一次钱,后来听说宋斐然边打工边上学,偶尔还会去看看她妈妈。
再后来李工头见到宋斐然,就是她被几个醉汉重伤,送进了医院成了植物人。
“她这一生也是传奇。”李工头感叹说:“前半生苦成那个样子,但求生意志顽强,居然躺了两年苏醒了,不但醒了还转运了,她那时候刚苏醒就被接去了国外,说是被国外的什么教授收养了,来接她的是教授的儿子,银头发,长得跟明星似得,把她接走之后她就一直在国外上学,等她再回来就大变样了,继承了遗产还做了宋总。”
李工头想起来都觉得跟电视剧似得,大起大落。
裴颂却一直没有说话,他剩了很多饭,汤也一口咽不下去。
从李工头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裴颂坐上车去接小螃蟹放学。
那天夜里,他等小螃蟹睡了才离开别墅,他问了宋斐然助理她的行程,就在隔壁市。
路上飘起小雨,隔壁市也在下雨吗?
……
宋斐然从慈善晚会上回酒店,才看到助理和裴颂的信息。
助理说,裴颂问了她的酒店地址。
裴颂说:[小螃蟹睡了,我能去看看你吗?]
看她?
她点开了裴颂的定位器,那是他新手机里装的定位器,还没等刷新出来,背后就有人问。
“宋总外面下雨了,我送您回去吧?”一只手伸过来。
宋斐然抬头看见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叫什么来着?一个刚刚出道的小明星,受邀来参加今天的慈善晚宴,和她住在同一家酒店。
他没有冒失的来扶她的手臂,而是礼貌的等她扶他,笑笑说:“我看您喝了酒,身边也没助理,正好我也回酒店。”
宋斐然领情的搭上了他的手臂,扶着他进电梯,从专属电梯回酒店。
她低头刷新着手机里的定位器,身旁的小明星笑着问她:“宋总点了外卖吗?”
他看见她手机里类似地图一样的界面。
宋斐然笑了,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她想起来了,他叫裴嵩,因为他的名字她好奇的主动问了他:“是哪个song?”
“晚宴上没什么好吃的,我也饿了,宋总要不要和我去楼上的行政餐厅再吃一点东西?”裴嵩问她,目光也朝她看过来,她今天穿了晚礼服,裹了黑色的羊绒披风,卷发下是一张红唇,他想很难有人不向她投去目光。
可她拒绝了他,玩笑一样说:“我晚宴前就吃过东西垫底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她的“外卖地图”一直没有刷出来。
裴嵩还想再说些什么,电梯门已经开了,他扶着宋总走出电梯说:“那我送您回房间吧。”
她手机里的“外卖地图”自动刷新了出来,那个蓝色光标定位就在酒店内。
宋斐然顿了一下脚步。
有人叫她:“宋总?”
她抬起头看见坐在大堂沙发里的裴颂,他起身朝她走过来,似乎刚到,白色衬衫的肩头还有些雨水的潮湿。
他脸上那道伤口那么明显。
裴颂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扶着她的男士身上,脚步也慢了一些。
那位男士问:“这位……该不会就是给宋总送外卖的吧?”
裴颂停在两步外,喉咙里动了一下,看着宋斐然说:“您没吃晚饭吗?”
药得在饭后吃,不能不吃晚饭。
宋斐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扭过去,看了看他脸上的伤,没什么语气的说:“是送外卖的。”
身侧的裴嵩却觉得不对劲,送外面的西装革履这么帅?还捏下巴?
“多谢裴先生送我。”宋斐然对他笑了一下,带着那位“外卖员”走了。
她的房间就在前面,裴颂快步跟上去扶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宋斐然没说话,只是打开房间门,带着裴颂进去,让他关门才问:“我为什么生气?”
裴颂不知道,他只能试探性问:“因为我没经过你的允许来找你?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约会?”
宋斐然笑了,他长进了不少,懂得主动提问,主动思考。
她本来没生气,但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故意说:“还有呢?”
“还有吗?”裴颂认真想想,他今天和明霞姨发生冲突时不在她的监控范围内吧?
宋斐然丢下了披肩,坐在沙发里要脱鞋。
裴颂几乎下意识的转身去取了一次性拖鞋过来,半跪在沙发旁托起她的脚帮她换上拖鞋,小声说:“可以给一点提示吗?”
他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他似乎刚洗过澡洗过头发才来见的她,那气味是她家里,她的沐浴露的气味,他像是被她“标记”了一样,完完全全属于她。
“裴颂。”宋斐然抬起他的脸,手指微微用力碰了他的伤口,弄痛了他:“打你不知道还手吗?”
裴颂愣在那里。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卖身契有没有好好看?条约里写明了,你这张脸也归属于我,我还没有打你,你倒是挨了别人的巴掌。”
她像是不高兴,又像是作弄他,用手背轻轻扇了一下他的脸,骂他:“嘴笨手也笨。”
那么轻,裴颂心跟着抖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脸贴进她怀里:“斐然。”
他闭上眼,心里那些难过排山倒海一样涌上来,她的过去过的并不好,那么不好,比他糟糕百倍千倍,可是她却走到了今天。
那些过去的宋斐然,他只是听到就觉得心如刀割,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她从小就开始生病了,对吗?
“嗯?”她的手指轻轻穿过裴颂长长的黑发,垂眼看他。
“让我陪着你吧。”裴颂抬起头去吻她的脸颊,那类似于动物交颈贴面一样的亲吻,“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你身边可以有任何人……白远、白泽安、刚才那个也可以,但你别开除我,我做你的司机,你的保镖,做什么都好……”
他只想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和小螃蟹,他不在意是以什么身份,亦或是她和另外的人结婚在一起。
“做奴隶呢?”宋斐然亲吻他的耳垂问他。
他敏感的受不了,抱的她更紧,“可以……”
他听见她笑了,她吻他的伤口又问:“做奴隶要照顾我和我的伴侣,开车送我们去酒店,事后替我煎牛排……”
“可以。”他捧着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可以的,斐然。”她吃了那么多苦,她可以去享受她喜欢的一切,他只想陪着她,他可以开车送她和她的新欢去酒店,在她们欢好之后为她煎牛排换床单……她不喜欢潮潮的床单,每次事后总是要换的。
“你不会吃醋的吗?”她吻的声音沙哑问他。
“会。”他不知道是不是吻的太用力,眼眶也在泛红:“但我很快就好了……”
宋斐然看着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想吻他。
是啊,裴颂不会吃醋很久,不会生气很久,他总会很快地说服自己,继续爱她。
他只会自己难过,自我折磨。
所以她喜欢欺负他,击碎他,她在这些坏行为里一次次验证裴颂爱她,裴颂除了死亡,不会离开她。
她没有办法健康的爱裴颂爱任何人,但没有关系,裴颂会适应她,一次次义无反顾的爱她。
“不要哭。”她在沙发上和他越吻越烫,他在流汗在流泪,他主动俯下身去找花蕊。
她轻轻抓着他的黑发,在意乱情迷之时想:他的头发手感越来越像从前的裴颂了……
雨越下越大。
接近深夜十二点时,她安稳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裴颂贴着她的脸,在黑暗之中突然听到了“叮”的声音。
很轻微,但很清晰。
他睁开眼,又听见脑子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恭喜你101,你的宿主宋斐然,对【裴颂】的好感度已达到百分之八十,可以重新为你解冻系统权限。】
那是……
他本能一般记起来这个声音:是主神系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