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去大瘟疫时期,因为他曾经也存在在大瘟疫时期,那场大瘟疫就是最初被封在黑卵中的邪神。
就是黑卵中的邪神蛊惑了看守祂的那迦,进入那迦的身体中创造出了黑那迦,被黑那迦带着逃离到了人间。
林赛亚用干哑的声音简单的告诉高翡和异蛾族的族长:“我已经没有神力,所以需要你们将我的灵魂抽离出身体送入蛛女皇的【回溯之丝】,我的灵魂会在大瘟疫时期中的另一个我身体中醒过来。”
高翡立刻明白了过来,是啊,大瘟疫时期就有圣神的存在,只要他去往那个时期的自己身体里,不就可以把斐然带回来了?
“好。”高翡不敢耽搁,和异蛾族族长按照林赛亚的方式,将他的灵魂抽离出身体,却在送走他的时候不放心的问:“林赛亚,你真的会把斐然带回来吗?你爱她吗?”
高翡从没想过自己会问情敌这样的问题,可是他在这一刻迫切的想知道林赛亚爱斐然吗?爱到可以不在意养父母的死?不在意她的利用?爱到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把斐然带回来吗?
可林赛亚没有回答高翡,因为连他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他一定会把宋斐然带回来,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她。
两道刺目的光芒中,林赛亚的灵魂被送入回溯之丝。
林赛亚也倒在了沙发上,斐然的手边。
寂静的房间里,高翡站在斐然的身边不敢触碰她、惊扰她,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叫她:斐然,斐然醒过来吧,小腾蛇母王还没有取名,不是说好要一起选个好名字吗?
他喉咙里发酸,为什么会滞留在那边?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她不想回来了?
怎么会不想回来?她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亿万的信徒在等着她回来,她还没有把小母王养大,没有带腾蛇族回到西部……
高翡请异蛾族的族长先离开,等门重新关上,他屈膝跪坐在了斐然脚边的地毯上,将脸颊轻轻贴在斐然的手背上,很想哭,斐然是不是太累了?她总是在前进,在帮向她祈求之人,可是又有谁庇护她?
“斐然醒过来吧……”他低低叫她,小心翼翼的吻她的手背,仰头望着紧闭双目的她,红着眼眶将她的手轻轻放进了他敞开的袍子中。
她不是喜欢抚摸他现在的身体吗?
他很后悔昨天没有真的让她品尝现在的身体……
回来吧斐然,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
一根银白的蛛丝垂落在漆黑的地下室中。
林赛亚的灵魂在进入自己这具身体里时,听见圣教堂的钟声突如其来地敲响,如同巨大的雷声,他仿佛从地狱中惊醒一般猛地睁开了眼。
潮湿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他干哑的喉咙因为这潮湿腐臭的气味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他这具身体磕在地面上。
好痛。
林赛亚在昏暗之中努力的忍着咳嗽,撑起身体要朝着唯一的小窗户爬过去。
如果他没记错,那迦的妹妹小丽莎死的时候,他还被关在圣教堂的地下室里没有恢复记忆和神力,而圣教徒的主教大人换成了那位“贵族老爷”。
那位贵族老爷不是别人,正是买下丽莎,把自己身上的坏死病用神力过渡给丽莎的神力者阿尔文。
阿尔文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神力者,但他的神力并非自己觉醒,是和邪神做了交易——邪神赐予他神力,他替邪神寻找这个世界里还没有觉醒的圣神转世。
他在获得神力之后立刻将这位圣教徒里的主教打上“邪魔”之名,连同他的弟子、教徒全部抓进了大牢里,他坐上了主教之位到处在找圣神的转世。
而当时的林赛亚是被主教收养的孤儿,这一世里他生下来就是“畸形儿”,跛足、结巴、脸上长了一片红色胎记,被丢弃在圣教徒外。
主教亚瑟收养了他,为他取名弥赛亚,也只有主教知道他是圣神转世,所以在阿尔文夺权之前,主教就把他关进了地下室中,告诉他一定要躲好,会有人来放他出去,在那个人来之前不要离开这里。
可那时候的弥赛亚没有等来放他出去的人,等来了一场大瘟疫。
那场被称为灭绝人类的坏死病瘟疫,是阿尔文带来的,邪神赐予他神力的同时,也将“坏死病”带给了他,他是第一个感染坏死病的人。
虽然阿尔文用神力将坏死病过渡给丽莎,却没有真的根治,只是暂时得到了缓解,在丽莎死之后,他又重新复发,这次感染了整个圣教徒、整座城市的所有人。
皇室下令封锁要烧掉整座城市的感染者,阿尔文却利用关系要偷偷逃去王都。
也正是因为这一道烧城的命令和阿尔文的逃脱,彻底让失去丽莎的那迦崩溃,他在大火中杀死阿尔文之后自杀。
封禁在那迦身体里的圣核和记忆才终于回归到了地下室中弥赛亚的身体里,他在奄奄一息中觉醒圣核,恢复了圣神之力。
之后就是封禁这场大瘟疫的主谋邪神,结束这场灾祸,他和那迦重新回到圣殿之中……
现在是什么时间点?
林赛亚只能确定,阿尔文已经夺得主教之位,但他无法确定小丽莎是不是已经被过渡了坏死病?宋斐然又在哪里?
他拖着跛足拉了拉门,是从外面反锁着的。
他只能到天窗下,将一张破旧的桌子拖过来,吃力地爬上桌子够到天窗,他闻到了烧焦的气味,天窗之外一片火海。
难道已经是丽莎死后的烧城了?
那宋斐然是被困在了火海中吗?
林赛亚迫切地希望自己快点觉醒神力,却又怕如果那迦按照从前的发展在这个世界里死亡,会被抽离出这个世界,到时候宋斐然的神识很可能就被滞留在了这里。
不能等了。
林赛亚弯腰拽起一根椅子腿,用力地砸在天窗玻璃上。
玻璃应声碎开掉落下来,他慌忙抱头闭上眼,却听到了紧锁的小门“哐”一声被破了开,一阵热风冲进来,几乎将他连人带桌子冲到在地。
他在热风中睁开眼,听见有人叫他:“弥赛亚!”
是主教亚瑟!
他居然看见了穿着破旧牧师服的主教亚瑟和其他主教弟子。
“快走弥赛亚!”主教亚瑟进来就拉住他,被关在大牢里这么多天,他苍老的脸上长出了胡茬,抓着他的手臂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林赛亚用结巴又生涩的语句问他,扶着他的手快步出了地下室,顺着台阶一路上去看见一片火海的圣教堂。
而那火海之中翻涌着浓郁的邪神气息,隐约可以看见挥舞的黑色触手。
这黑色的触手将其他弟子吓得连连躲闪,不停在说:“快走是邪神!邪神出现了!快逃出去!”
可林赛亚却盯着那火海中的触手莫名的……安下心,是宋斐然对吗?是宋斐然在这里?还是曾经的邪神?
他无法确定,他迫不及待想要确定。
主教亚瑟却拉着他要往小路逃,飞快地解释说:“阿尔文和邪神做了交易,带来了瘟疫,现在那位叫宋斐然的吞下了阿尔文和很多感染者……她要将瘟疫和邪神一起封禁,命令我们带着你快逃……一时之间很难跟你说清楚,先逃出去。”
“是啊!城里的人已经全部逃出去了,就剩下我们了,快逃!马上这座城都要烧起来了!”另一名弟子恨不能背起跛足的林赛亚。
林赛亚却停下来,抓住了主教的手臂:“您、您是说……宋斐然、那位宋斐然就在、就在……”该死!他恨死了自己的结巴,越是着急越难以说清。
宋斐然就在火海里对吗?她吞下了瘟疫感染者和阿尔法,要封禁这个时期的邪神?结束这场大瘟疫?
所以她滞留在了这里?不行,太危险了。
林赛亚比任何人都清楚,封禁这个时期的邪神几乎耗光了他那时的神力,他用圣核封禁的邪神和大瘟疫,之后陷入休眠很久才恢复了圣核。
宋斐然要在那迦和蛛女皇清醒之前,就封禁邪神,太危险了,她会被重伤,会彻底滞留在这个时空里。
林赛亚问不清楚,索性甩开了主教和其他弟子的手,转身朝着火海跛着脚跑去。
“弥赛亚!”主教亚瑟慌忙追上他,要阻拦他:“你……”
“主教!”林赛亚再次甩开了主教的手,努力地说:“她,宋斐然……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走。”
他要带她回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她。
林赛亚抓住不灵活的跛脚,拼命地跑向着火的大教堂,他的眼眶被烈火熏得想落泪,喉头也呛得想咳嗽。
朋友,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宋斐然,可是……在他心里,她早已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唯一爱慕的……
哪怕如今她们是仇敌,可是她仍然是他最重要的人。
要带她回去。
林赛亚看见挥舞的触手,穿过火焰大声喊她的名字:“宋斐然!”
那触手忽然停了下来。
林赛亚推开那扇着火的大门,在浓烟中奔进了火焰滚滚的教堂中。
他看见火焰中握着光剑的宋斐然,她回过头吃惊地看向了他。
他喉头突然就哽了住,她只有缥缈的灵体,却仍在烈焰中与挥舞着触手的巨大邪神原身对峙着。
这一幕震荡着他,她曾经只是一个没有神力的普通女孩,背负着身体里的邪神之卵,是不是也这样一次次和要寄生她的邪神对峙着?抗争着?
她就没有恨过吗?没有绝望过吗?一定是有的吧。
可她却在恨意中依然选择了一次次去救那些微小的弱者,甚至从未对他这个失败的坏圣神下过杀手。
“宋老师……”他的恨忽然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她的勇敢与伟大,映衬着他的失责和无能,他凭什么去恨她?他又有什么资格爱慕她?
黑色的触手骤然伸到他面前。
林赛亚毫不犹豫抓住那触手,扑向邪神的原身,大声喊道:“离开这里!回去,高翡在等你!我会来做这些!”
爱她的人在等她,亿万的信徒在等她,快回去吧,她不能出事,但他不同,这世上少一个林赛亚只是少了一个罪人而已。
“回去吧,宋老师。”林赛亚最后一次叫她,他想他一定是又哭了。
宋老师,没有人知道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曾经在监禁室、在梦里,在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千百次的祈祷。却不是像圣神祈祷,而是祈祷他的宋老师来看看他。
宋斐然却在烈焰中猛地挥出剑,冲上前,剑尖擦过林赛亚的脸颊刺穿了邪神的原身,手臂抱住林赛亚的腰将他带回身旁。
没有血喷出来,只有邪神的尖叫声。
林赛亚感觉到腰上的手,听见宋斐然低笑着说:“林赛亚,你来找我吗?”
他抬起头在烈焰中看见她如同太阳一般波光粼粼的眼睛。
她希望他来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