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的暖风开到顶格。
裴颂淋湿的病号服被吹干,又被身上的汗水浸透,这场漫长激烈的亲吻才结束。
她们抱在一起很久很久。
裴颂潮湿的手掌一直在轻轻抚摸宋斐然的脊背。
他的手掌很热,很温柔。
宋斐然闭上眼,听见车外的雨声,奇异的感到安心。
因为裴颂贴着她的脸很轻的再说再问:“感觉好点吗?”
“怎么会生病?斐然……是不是我太不好了?”他在内疚,他像母亲一样抱紧她,抚顺她的脊背。
他在自责,无论她怎么欺负他,他都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宋斐然趴在他的怀里,能感觉到他腹部的纱布下又渗血了,血和汗浸湿了两个人的衣服。
她不回答他,他脸上就多了潮潮的眼泪。
“对不起,我早该知道你生病了,我明明看见你在吃药……”他的泪水和内疚,让他的爱变得沉甸甸,重力被一样裹在宋斐然身上:“我太不合格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宋斐然坐直身看他,他的脸色苍白的要命,流血的是他,哭的也是他,她感觉一直好极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欺负你?”她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泪,声音哑着问他。
裴颂又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里又热又潮,手指泡皱了一样:“没有,你没有欺负我。”
他的嘴巴被吻的通红,眼眶也红:“你对我很好,是我不够好……我不够合格,不够听话……嘴也很笨。”他在她指尖落下眼泪。
你看,他享受她带给他的痛苦,痛苦之后的吻格外甜蜜。
所以宋斐然低头又吻了他,他闭上湿润的眼睛,抱住她的背自动去找她的舌尖……
怎么会生病了?
……
车子开出停车场,小螃蟹就打了电话过来:“妈妈你在医院还是公司啊?我放学了你不在家,你要是在医院,我就过去找你。”
裴颂忙低声说:“别让她过来了,医院传染病多,你直接开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去医院。”他握着她的手少有的坚持:“让我陪你回去吧。”
她不肯和他说她的病,她吃的是什么药,裴颂想至少陪她回去,看她吃了药他再走。
小螃蟹那边听见了裴颂的声音,“裴颂也在旁边?你们没有在医院啊?你们俩偷偷跑出医院了?”
裴颂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只好哄小螃蟹说:“没有偷偷跑出医院,是有点事儿。”
“什么事啊?”小螃蟹追问。
裴颂很不会撒谎,宋斐然替他说:“妈妈正要带他回去拿几套衣服。”
挂了电话,裴颂又央求她,他的大部分衣服确实放在宋斐然那边,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说,需要拿一双拖鞋。
宋斐然知道他是想陪她回去,他在担心她,虽然她好的很。
但她喜欢他这样的央求。
她开车先带裴颂去了医院,重新换了纱布,向护士长请了个“回去取衣服”的假,又带着裴颂回了别墅。
车子开进别墅,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裴颂刚想下车替宋斐然撑伞,就见有人从客厅里走出来,撑开了一把黑伞接她下车。
是那个今早接小螃蟹上学的司机。
裴颂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看得出斐然很信任他,她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雨声很大,裴颂没怎么听清。
他关上车门,那位司机就把伞撑在了他头顶,叫他:“裴先生。”
很有礼貌,看起来比他更专业。
“妈妈!裴颂!”小螃蟹站在门口等她们,见到她们就说:“樊勇帮我拼好了斗兽场!”
原来他叫樊勇。
裴颂进了客厅就看见地毯上拼好的斗兽场乐高,之前他和小螃蟹拼了三分之二,没想到最后是新司机陪她拼好的。
小螃蟹似乎也很喜欢这位新司机。
裴颂说不上心里的滋味,他不是吃醋,也没资格吃醋,只是觉得他太普通太平凡了,哪怕做司机也有大把的人可以替代他。
斐然和小螃蟹对他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可他对她们来说,一点也不特殊。
是的,一点也不特殊。
这种滋味让他局促不安,他在想,他之前住的那间客房是不是也留给樊勇住了?
可这也是应该的,那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房间。
“去洗手吃晚饭了。”宋斐然抱着小螃蟹去洗手。
裴颂与樊勇单独待着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先去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衣服。
他推开那扇门,没开灯走进去,看见房间里什么也没变,只有桌子上多了一个小鱼缸,鱼缸里放着几块雨花石和几条小鱼。
他打开了灯,才看清鱼缸里除了小鱼还有一只塑料的小螃蟹。
灯光下,小鱼游来游去躲在小螃蟹后面。
裴颂坐在桌边的椅子里眼眶泛红的厉害。
“这是我昨晚和敏敏捞的小鱼。”小螃蟹跑了进来,站在他的桌边:“你的房间太孤单了,我养几条小鱼陪你住。”
他的房间。
陪他住。
每个字都像雨点落进他心里眼里,就好像……就好像他被她们接纳,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你喜欢鱼吗?”小螃蟹问他。
裴颂点点头,要很努力才能忍下眼泪:“喜欢,很喜欢。”
他很想抱抱她。
小螃蟹先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小小的脑袋挨在他手臂上说:“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和敏敏都很想你,我们想和你一起去喂小猫。”
裴颂抱住她,压着酸涩的眼泪轻轻“嗯”了一声,原来这间房间没有给别人住,原来小螃蟹在等他好起来。
这里只有他的痕迹。
他像那枚廉价的塑料螃蟹,不值钱,却被她和小螃蟹好好的收着。
一直以来她们都没有欺负他,她们对他很好很好,好的他无以为报,好的他愧疚万分。
他留下来陪小螃蟹吃了晚饭,他留意到宋斐然没什么胃口,她往常的晚饭是肉加蔬菜,今天却只吃了蔬菜。
小螃蟹去洗漱。
他起身追着宋斐然的脚步进了书房:“没胃口吗?”
宋斐然回头看见他跟个尾巴一样跟进来站着,笑着打开了电脑处理文件:“下午在顾医生那里喝了杯咖啡,没什么食欲。”
“下午喝咖啡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裴颂过来又问她:“顾医生有给你开什么药吗?”
他有好多问题,总是在问,宋斐然不回答他也不生气,只会耐心的等一会儿再问。
“没开药。”宋斐然回答了他:“还是之前的药,但我打算慢慢停了。”
“可以停药了吗?”裴颂问,他记得这类药不能随意停,要遵循医嘱停药:“顾医生怎么说?”
她有视频会议拨过来,她对裴颂说:“等会说。”
裴颂就没有再多问。
宋斐然看见他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又端了什么东西进来,放在了她手边。
居然是一碗小馄饨和一杯水。
他没走,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她会议结束。
会议进行了23分钟,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等了23分钟。
在结束后,才起身说:“吃药前先吃点东西吧,只吃沙拉会胃不舒服,这是虾仁陷的,没胃口也吃两个垫一垫。”
似乎怕她不吃,他从碗里盛出来两个馄饨给她,“就吃两个。”
宋斐然接过了他的勺子,真的吃了两个馄饨。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开心,这种开心是她哄小螃蟹多吃饭时会有的表情。
已经很晚了,他却一直等着她吃药,仿佛只有她吃了药他才能安心走。
宋斐然也没隐瞒他,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两盒药,吃了两粒,这些药她打算慢慢停掉了,她已经不需要这些药了。
只是不能一下子停掉,容易戒断反应。
裴颂在她吃药时拿过那两盒药看了看,看见上面写是用于治疗双相情感障碍。
是双相。
他的心沉甸甸的坠下去,怎么会生病了?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她看起来那么健康。
裴颂从别墅出来已经十点了,樊勇送他回的医院。
他坐在车里,用手机仔仔细细的查双相这种病,越查越痛苦,能发展到双相她一定病了很久很久,可她居然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那么好,她有失控过吗?
外面似乎在打雷,闪电划过,像是闪过裴颂的脑子一样,一些在梦境的零碎画面又闪动出来——她站在残缺的金佛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眼神近乎失控的说:“裴颂,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裴颂,你要为了他与我为敌吗?”
——“杀了他,裴颂。”
“裴先生?”樊勇忽然叫了他。
他惊醒一般扭过头,在一阵阵晕眩中慢慢看清了樊勇。
“到了,裴先生。”樊勇在看着他,“我送您下车。”
原来已经到医院了。
裴颂忙按住了樊勇的肩膀:“不麻烦,我自己下去就行。”
他撑开伞下了车,却又回头站在车门外问樊勇:“我能问问,你和宋总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他直觉斐然和樊勇认识很久了。
樊勇愣了一下,点头说:“我认识宋总确实很久了,大概认识有十年了。”
“十年……”裴颂想,那么久,比他久很多,那很好,樊勇是她信得过的人:“她那个时候十九?”
“是。”樊勇如实说:“快要二十岁。”
他知道裴颂是宋总什么人,宋总很多事都没有隐瞒裴颂,他有些好奇裴颂到底想问什么?裴颂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吃醋”。
裴颂很礼貌,像是请教一样问他:“她那个时候……好吗?”
“嗯?”樊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裴颂就又补道:“我的意思是,十九岁的她那个时候过的好吗?”
十九岁的宋斐然,过的好吗?
樊勇真意外他会这么问,十九岁的宋斐然比现在极端,常常失眠,非常的聪明有手段,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阅历和果决。
他那时听说她才十九岁非常的意外,因为那个时候她看到死人就和看到一片树叶没什么区别,她会和他说:杀人要把自己摘干净。
“她过的很好。”樊勇难得带着笑容回答说:“她十九岁就已经是小宋总了。”
他没有告诉裴颂,十八岁的宋斐然身边还陪着一个人,一个银发的男人,自称是她的哥哥,陪她从国外回来,但她们的关系不只是兄妹,有时候樊勇会在宋总的房间里见到他。
后来宋总就和白泽安恋爱了,那个男人也消失了,宋总说他回自己的国家了。
……
医院已经熄灯了。
裴颂回到昏暗的病房里,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十九岁的宋斐然过的好吗?真的好吗?那个时候她生病了吗?有没有失眠?
他疲惫的躺在病床上,忽然看见正对着病床的电视机下有一个很小的红色光点闪烁了一下。
那是……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在黑暗中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那个红色光点,光点就变得尤为清晰。
没有猜错,那就是他以为的东西。
裴颂只迟疑了两秒,试探性的给宋斐然发了微信:“你睡着了吗?”
几秒之后,红色的光点慢慢移动对准了他。
手机也亮起来,宋斐然回他:[还没有。]
是监视器。
是宋斐然装在这里的监视器吧。
裴颂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凝视了三秒红色的光点,然后垂下眼给她回复,打了删,删了又打。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寂静之中除了键盘的声音,还有他猛烈的心跳声。
她在监视他。
她一直一直在透过监控看着他。
他终于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我很想你。]
红色的光点凝聚在他身上,锁定他,笼罩他。
他想,她此时此刻就在监控之后看着他,她是在想他对吗?如果没有想,那他就先告诉她,他在想她。
黑暗中,她的视线仿佛在包裹他。
裴颂轻轻的眨动了一下眼睛,他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奇异的消失了。
她会这样监视着樊勇吗?白远呢?白泽安……
她只这样监视着他对吗?
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对吗?
手机再次亮起来,宋斐然回他:[躺下陪我说说话。]
裴颂的脸和喉咙热起来,他开始想他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狼狈憔悴?
他在黑暗中慢慢躺下,就躺在红色光点的对面,侧着身,他与光点对视。
宋斐然的语音那么刚刚好的打过来,他接起来听见她微微沙哑的声音:“不是才刚离开吗?”
裴颂忽然想起,当初白远在他车上几分钟向宋斐然汇报一次,白远和他说:她就喜欢这样的。
所以裴颂厚着脸皮低声说:“真的很想你。”
他的脸烧到快着火了一样,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但他听见她笑了一下说:“是吗?”
她是喜欢的对吧?
“是。”他像是得到肯定的狗,红着脸再接再厉说:“特别特别想你。”
她带着笑叫了他的名字:“裴颂,你除了这句不会别的了?”
他很想把着大火的脸闷进被子里,挖空了心思想别的话,可他实在不擅长这些,想来想去只想出一句:“明天早上过去好吗?”
“过来干嘛?”宋斐然问:“你现在既不能开车,也不能做别的,来做什么?”
裴颂想起停车场里做一半他撕裂的伤口,握着手机闭眼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吸了一口气,身上也像着火了一样:“去看看你,好吗?”
他只要看着她就心满意足。
“好。”她答应了他,停了有几秒,她突然说:“你母亲的手术很成功。”
裴颂愣了一下,睁开眼,他听见手机那边她的呼吸声,但也许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她其实……对他很心软。
只要他听话一点,她就会心软。
“谢谢。”他看着红色的光点,低低说:“我说想你,不是为了讨好你得到我母亲的消息,是真的想。”
……
第二天,裴颂没能见到宋斐然,她临时要出差一大早就赶去了机场。
这趟差她要去三四天,裴颂的伤不重,他想早点出院回去照顾小螃蟹,宋斐然也答应了。
裴颂第三天就收拾东西出院了,她特意打了电话给他,说李江想探望他,刚好陪他出院。
她说李江这个名字,裴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李江就是李工头嘛。
之前就是李工头给他介绍司机加保镖的这份工作,让他去宋总的公司面试,李工头的妻子在宋斐然家里做保洁做了好几年。
李江是李工头之前做警察时的大名,一般大家都叫他李工头或是李哥,裴颂都快忘了他的大名了。
裴颂认识李工头也是因为他爸当初拖欠工资的案子,那时候他才十七八,还在部队里,李工头接手他爸的案子没多久就退休了,因为他那条受伤的腿已经严重到不能走路了。
后来他爸拖欠的工资越来越多,又开始赌博,他妈妈卖厂子卖房子替裴军还债,最后把要做手术的钱也搭了进去……家里负债累累,他也被革职了,是李工头给他介绍了好几份工作,帮了他很多。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李工头,他这辈子可能无法和斐然有交集。
该好好谢谢李工头。
他换下了病号服,收拾床铺的时候李工头推门进来了。
有半年多没见了,李工头精神了不少,居然走着就进来了,虽然一瘸一拐,但比之前坐轮椅好太多了。
“你的腿好了?”裴颂惊讶的问他。
他笑着把裤脚拉起来说:“假肢,你别说这玩意虽然贵,但挺好用,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接你出院。”他过来先掀开裴颂的衣服看了看他肚子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裴颂不好意思的盖住,“本来也不是多重的伤。”
李工头看他一眼又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我也不会说,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裴颂的事他听说了,虽然裴军是裴颂的父亲,但他有时候真觉得死了倒也好,至少不用再拖累裴颂了,才二十几岁的一个小伙子,被父母拖累了一眼看不到未来。
裴颂没说话,低下头去叠自己的衣服。
李工头也不再提那些过去的伤心事,帮他收拾东西说:“你嫂子特意给你炖了大补汤,一会儿先去我那里喝了汤再走。”
“不用麻烦嫂子,我这哪儿需要补啊。”裴颂不好意思。
“让你去就去,这有什么麻烦的。”李工头走去电视机旁边拿他的杯子:“你平时也没少帮我干活,补一补……”话没说完他就停了。
他站在电视机旁,将手里的杯子挪了挪挡住了闪烁的红点,扭头去看裴颂,脸色变得严肃至极。
裴颂立刻反应过来,他发现监控了。
李工头伸手往电视机后摸了摸,眉头也皱起来:“这里怎么有这玩意?”针孔摄像头,医院病房里怎么会允许这种玩意出现?是谁偷偷装的?
他似乎要拔掉。
裴颂快步过去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
什么?
李工头惊讶的看着他,他知道?他知道自己被偷窥了?
裴颂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拉开了他的手。
不要拔掉,如果她知道拔掉了,会以为是他发现拔掉了,会不开心吧。
他不希望她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让她不开心。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樊勇提前就在医院外等着接他们,是宋斐然安排的。
他和裴颂说:“宋总说,你在小宋总放学前回别墅就可以。”又说:“宋总已经帮你把租的房子退租了,到这个月底为止,你随时可以回去收拾东西搬去别墅。”
“退租了?”李工头吃惊的看裴颂:“你要把房子退租了?退掉之后你住哪儿啊?总不能以后都住在宋总那里,万一你被开除了呢?到底还是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裴颂难以回答李工头的话,只能先麻烦樊勇送他先回自己租房那边,他回去拿些东西,顺便去一趟李工头家里。
他租的房子和李工头同小区,离得很近。
裴颂扶着李工头上了车,在车上又给宋斐然发了个微信,报备他坐上樊勇的车了,要先去李工头家里一趟。
李工头坐在他旁边,看见他连去多久的时间都报备了,甚至发了定位。
【宋总】回他:嗯。
李工头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对自己的老板需要报备的这么详细吗?病房里的针孔摄像头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宋总的司机怎么会来接裴颂这个司机?
他一脑袋问号,又不好当着樊勇的面问,只能忍着。
等下了车,裴颂没劳烦樊勇一块下来,只和李工头往出租房走,李工头才抓着裴颂的胳膊问:“怎么回事?你小子什么情况?”
裴颂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事。
李工头就又问:“先说针孔摄像头的事,你知道是谁装的?”又说:“是啊,那么明显的地方,你好歹做过特种兵怎么可能没发现,但是不对啊,你发现了怎么不报警?这可是违法的,是你住进去之前就有?还是你住进去之后才有?”
他还像个警察一样要盘问到底。
中午的小区里人不多,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走在过道里能听见各家的炒菜声、电视声、吵闹声。
“是我自己装的。”裴颂在嘈杂的声音里笑笑说:“自己监视自己不违法吧?”
他的回答把李工头整懵了:“你自己监视自己有毛病吗?”
裴颂笑了:“是有毛病,没有摄像头我睡不着行不行李长官?”
“你在撒谎。”李工头皱眉看着裴颂的脸,但他想不明白裴颂为什么要撒谎,监控不是他装的,有人在监视他,他却要袒护那个人。
“没有撒谎。”裴颂无奈的笑着,他很难告诉任何人,他喜欢被监视,所以他只能说:“真的。”
他在监控之下,前所未有的安心。
红光亮起来时,他就知道宋斐然在看他。
没有人会明白,他在夜晚看到红光跟着他移动是多么的悸动,她也在想他不是吗?
他从来不敢奢望他这样普通的人,能被宋斐然喜欢,但他忽然发现她在监视着他,她在看着他,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会明白的,他感受到她也在爱着他。
“什么真的假的。”李工头才是真的无法理解他,他扶着裴颂往楼道里走:“那你和宋总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真要搬去宋总那里住?你们走的未免太近了。”
裴颂在“我们在交往”和“我们在一起了”这两个回答之间摇摆不定,又觉得哪个都不对,她没有说和他在一起,他更像是被她“包养”了。
是的,他签了卖身契。
可他没法把包养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在追求宋总。”
“啊?”李工头惊愕的停住脚步。
还没等他脑子转过弯来,迎面一个人朝着他们冲过来,劈头盖脸就朝裴颂扇过来。
裴颂立刻抬手扣住那人的手,却在看清对面人的脸时顿了住:“明霞姨?”
对面的人怒气冲冲另一只手就扇在了裴颂的脸上,连着手里的包砸下来。
“妈!”
“干嘛呢!”李工头立刻伸手推开她。
她身后一个年轻的姑娘跑过来急忙拦住了她,“妈你干嘛打人啊!”
“打的就是他!”明霞气的指着裴颂:“你妈下落不明你居然在追求害你妈的凶手!你有没有良心啊!你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她失踪一天一夜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妈!”小萍想捂住妈妈的嘴,又忙去看裴颂,发现裴颂的半边脸被她妈妈的包带子划破了,正在流血:“对不起啊裴颂,真对不起……妈你够了!”
李工头拉着裴颂去看他的脸,血从他眼皮上往下流:“伤到眼睛了吗?”他也气的朝那张牙舞爪的女人吼:“闹什么闹!你这叫故意伤人,我现在能报警把你抓起来!”
明霞拉下小萍的手更怒了:“报警啊!马上报警!先把宋斐然抓起来!”
李工头没反应过来,身旁的裴颂就伸手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臂,直接将她往楼上拽。
裴颂的力气大到惊人,推着她进了老旧的电梯。
“裴颂你干嘛?”李工头一瘸一拐的跟过去。
裴颂却拦住了电梯,挂着血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也少见的冰冷,对他说:“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我去找你。”
裴颂拽住明霞拉回电梯里,电梯门“哐”的关上。
李工头愣在电梯外,他几乎没有见过裴颂发脾气,平日里裴颂对谁都客客气气,他第一次见裴颂近乎粗暴的强硬。
“妈!裴颂!”小萍也急了,眼见电梯上去,直接转身从楼梯跑上去。
“小姑娘等一等,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工头根本追不上她们,只能扶着扶手慢慢的爬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