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晗看着统领, 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智慧，她轻轻一笑道：“黑耀城内禁止的是有通行牌的人之间的斗殴，可是对于没有木牌的潜城者，一向奉行的都是格杀勿论。”
方才顾光霁在动手的时候, 一剑就将这些人的木牌全部都挑了下来, 收到了自己的腰间。
他出手极快又很隐蔽, 没有让周围的人发现，随即又在靠近秦凌晗的时候暗度陈仓，将通行牌全部交给了秦凌晗，由她收入了空间。
二人虽不知道这些木牌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既然是黑耀城通行已久的东西, 谨慎点总没错。
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藏入空间，谁都发现不了任何的蛛丝马迹。
秦凌晗直视着统领, 说道：“你们在城中巡逻, 却没有发现闯入者, 反而任由这样的人对我造成威胁，此事我还没找你们说理呢, 你们倒先挑我的不是了。”
“你们未曾查清楚事情, 便对身为黑耀城合法入城者的我刀剑相向，喊打喊杀。这便是黑耀城的规矩吗！我的所交的入城费难道是儿戏吗！”
秦凌晗说着, 语调顿时严肃了起来, 声音凌厉如刀。
统领听了秦凌晗犀利的言辞, 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来。
算上牙婆和他的随从, 除去摔下楼的那个, 此刻在二楼的一共有五个人。
一眼看去，这些人的身上, 全都没有挂木牌。
统领的面色微沉。
牙婆和刘大人是黑耀城的常客，他们都眼熟了，牙婆每次入城的时候，除了人头费，还会额外找到统领，孝敬五两。
所以统领可以肯定，牙婆是有通行牌的。
然而现在这通行牌却不翼而飞了。
统领看向秦凌晗的眼神愈发幽深了起来，目光阴冷：“黑耀城不准斗殴的条例中，还有一条隐藏的规矩，是不得杀人越货。更不得将他们的木牌抢夺后，杀死对方。”
统领一字一句说道：“如犯此罪，当行吊刑，吊尸与城墙上，以儆效尤。黑耀城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样的刑法了，导致很多人都忘了这条规矩了。”
统领几乎可以肯定，秦凌晗干的就是后面这种。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守卫死死盯着秦凌晗，生怕她跑了。
统领对身边的人说道：“让搜牌犬来。”
统领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守卫牵了两条狗来。
这两条狗身上的毛短而浓密，呈浅黄色，体格也很健壮，一看便是精养过的。
黑耀城发的通行木牌，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在上面熏过特殊的香料，一般人闻不出味道，搜牌犬确被训练着能够闻出这些味道。若是谁身上或者包裹里面藏匿了通行牌，马上就会被嗅到。
秦凌晗看到搜牌犬，便知道，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这木牌果然有点门道。
搜牌犬先是在牙婆等人的尸体上面仔细认真嗅了嗅，没有发现木牌，因此也没有什么反应。
接着统领又牵着一条搜牌犬朝着秦凌晗二人走去，说道：“你们既然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潜城者，杀他们也是为了城规，身上一定不会有他们的牌子。搜查过之后，今日一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另一个守卫则是牵着另一条搜牌犬在周围嗅了起来。
事发突然，秦凌晗若是真的抢了对方的通行牌杀人，这牌子哪怕不在他们身上，也肯定会扔在周围。
秦凌晗倒也大大方方让搜牌犬嗅。
搜牌犬搜寻了一圈，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看样子周围是真的没有木牌。
统领的面色愈发阴沉了起来，他可不相信，今日牙婆不小心将木牌丢在了别处，又恰好运气不好被秦凌晗给杀了。
他可以肯定，一定是眼前之人做了什么手脚，偏偏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秦凌晗却不在意守卫的面色，而是说道：“验也验过了，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统领只能低声说道：“此事是我们处理不到位，给你带来麻烦了。我代表城主，向你致歉。”
说着，他将随身的一个令牌给了秦凌晗，说道：“这个令牌可以永久免除三个人的人头费，以后你再进入黑耀城，便不需要给人头费了。”
像这样的令牌，黑耀城每个官员都有，用来做人情的。
免三个人的人头费，这个福利看起来一般，但是对于经常来黑耀城的商人来说，无疑可以省下很大一笔钱，所以很多富人都很想要。
秦凌晗见这统领如此上道，收下了木牌，神色也缓和了起来。
她笑着说道：“今日一事儿，只能说是潜城者太过狡猾，不是守卫大哥的错。误会解开了就好。”
说着，秦凌晗又看向了刘大人，说道：“刘大人，方才冒犯了。我并非有意不给你面子，我敬仰北郦城已久，知道刘大人身份贵重，方才见这个潜城者接着与您套近乎，与您这般近，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您的举动，因此才冲动了，还请刘大人不要见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此事秦凌晗做得滴水不漏，说得话也是句句为刘大人着想，刘大人也不能说什么。
秦凌晗又从身上的包裹里面取出了两个葫芦，分别递给了刘大人和统领。
她说道：“虽说是为了黑耀城好，但是到底闹了一通，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我是来黑耀城做酒水生意的，这里有两壶酒，敬献给大人，算是聊表歉意吧。”
二人本来对秦凌晗给的东西并无兴趣，刚想叫身边的人接了，但是一听到“酒”一字，神情一动，立即上前一步，一把接过了秦凌晗递过来的葫芦。
打开葫芦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气扑面而来，二人的眼眸顿时亮晶晶的，尤其是刘大人，满心满眼都是酒了。
他虽是来自北郦城，在黑耀城风光无限，然而在北郦城，却只是一个被人呼来喝去小人物而已。
北郦城有酒，却不会轮到他这种小人物，而且那些酒，闻起来也甚是普通，和秦凌晗给的完全不能比。
刘大人看着手里的酒壶，心思顿时就活络了起来。
现在有太多人和他一样，给北郦城的高官投其所好地送伺候的人，他送的人已经算不得多出彩了，很多时候都只能靠着以前的旧情，让对方卖点面子，然而时间久了，这些人情也快要用完了。
可是这酒可就不一样，尤其是这样高档次的酒，这可是别人弄不来的东西。
刘大人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的美好未来了。
刘大人问秦凌晗道：“这样子的酒水，你还有多少？”
秦凌晗回答道：“此次来黑耀城，我一共带了五坛酒。”
刘大人立即说道：“这五坛酒，我全都要了。”
掌柜的闻言，顿时就着急了起来，他才刚刚和秦凌晗达成合作，这刘大人竟然要直接截胡。
秦凌晗却摇了摇头，说道：“刘大人，这五坛酒，我已经与掌柜的有了协定，要在酒楼出售。”
掌柜的闻言，松了口气。
秦凌晗继续说道：“不过刘大人若是喜欢酒，我那边还有三坛更上等的酒，可以与您交易，保证您喝了以后，便看不上这些酒了。”
秦凌晗这话不假。
给掌柜的梨花酒是黑耀城最上等的，可是和京城酒楼的美酒比起来，可就不值一提了，她准备给刘大人的，就是京城酒楼里面弄来的美酒。至于当初在皇宫的御酒坊搜刮的美酒，秦凌晗暂时还不舍得拿出来。
刘大人一听还有更好的酒，眼眸愈发亮了起来，对秦凌晗说道：“去包厢里面谈吧。”
掌柜的虽然听秦凌晗说还有更好的酒，但也知道凭自己，没法和刘大人比，能够得到一种酒他已经很满意了，所以也就没有提出想要这酒。
统领也是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刘大人。
见二人要进房，统领便在外头收拾残局，看到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男女孩，知道他们是牙婆的货物，当即准备将二人带走。
此二人只是牙婆的“货物”，在黑耀城算不得“人”。因此货主死了的话，他们便是无主之物，可以由任何人拿捏。
秦凌晗见状，说道：“慢着，这二人，现在是我的人了。”
说着，秦凌晗晃了晃手中的令牌，说道：“这个牌子，可以免二人的入城费吧。”
掌柜的见了，眸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诧来。
这两个孩子或许不明白，但是黑耀城的居民却很清楚秦凌晗这么做的意义。
这两个人是牙婆带来的“货物”，并不需要交人头费。
但秦凌晗现在给二人交了人头费，便代表给了他们二人“人”的身份。
统领点头道：“可以。”
说着对身边的人说道：“给他们通行牌。”
很快，两个通行牌便挂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孩子看着秦凌晗，满眼地感激，他们此刻也明白了，秦凌晗方才那句话的意义，跪在地上感谢。
秦凌晗倒没有多管他们，而是对统领说道：“还剩一个牌子，你也一并给我了吧。”
统领也没什么意见，让人给了秦凌晗。
秦凌晗对掌柜的说道：“你先让人带他们去休息吧。”
掌柜的点了点头，将二人带去了秦凌晗方才休息的东面包厢里面。
统领又对秦凌晗说道：“你们来城里做生意，身边缺点办事的人，我便做主将牙婆剩下的那一批货一起赠予你的，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来。”
牙婆这次来黑耀城带来了七八个孩子，牙婆死了，这些孩子就由归统领了。
统领想和秦凌晗拉近关系，见秦凌晗救了两个孩子，便以为他见不得孩子受苦，于是便又做了一波人情。
秦凌晗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特意要救这些孩子，不过如果是顺势而为，她也不会介意。
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秦凌晗才跟着刘大人进入了包厢。
刘大人知道秦凌晗已经吃饱了，便让掌柜上一壶珍藏的好茶来。
等房门关上以后，刘大人对秦凌晗说道：“这方才说的那些酒价值几何，你开价吧。”
秦凌晗对刘大人说道：“这酒，只换珍宝，别的都不要。”
刘大人蹙着眉头，说道：“珍宝？那破玩意儿你要来做什么？”
珍宝现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扔地上都没有人要。也就北郦城那些不愁吃管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会喜欢，但是也卖不上价格。
秦凌晗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说道：“我们酿酒的手法比较独特，需要将这些珍宝里面的一些材料。”
刘大人也不疑有他，立即吩咐身边的人，命人全城搜刮珍宝，并且还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去外头收一些回来。
秦凌晗见状，满意地点了点
头。刘大人的手下替她跑腿，可省事儿多了。
刘大人犹觉得不够，问秦凌晗道：“这酒是你自己酿的吗？”
秦凌晗说道：“我哪有这个本事，这是我们村子秘法酿酒，村里也就几个人会，所以产量极少。”
刘大人眼珠一动，说道：“带我去你的村子，我要将你村子里的酒全部买下来。”
除了买酒，刘大人还想将这些酿酒的人全部带走，以后专门给他一个人酿酒，这样还怕他在北郦城不能站稳脚跟吗？
秦凌晗却摆了摆手，说道：“刘大人，此事不妥。并非我不相信刘大人的为人。而是担心刘大人的仇敌做手脚。刘大人，如今酒水难得，旁人定会千方百计打探您的酒是从哪里来的。若是村子的位置暴露了，对方一怒之下屠村，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惨痛的损失。与其如此，倒不如就在黑耀城内交易，我与刘大人约定下一次的交易时间就行。”
刘大人思考了一下，也觉得秦凌晗的提议有道理。
他可以想象到，这酒带回北郦城一定会引起一阵轰动，他在北郦城的人脉又不深，若是被有心人算计了，夺了他的酿酒人，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刘大人对秦凌晗说道：“好，就依你所言。”
秦凌晗也说道：“三个月后的初一，我与刘大人再在这儿交易。若是在我离城之前，刘大人若是能给我新鲜的水果，我能给刘大人十坛酒！”
刘大人一听十坛酒，眼睛都直了。
不过秦凌晗提出的要求其实也很苛刻。
新鲜的水果，要求有二，水果，以及新鲜。水果倒是可以在黑耀城交易一些，而且北郦城又更多新鲜的水果。但是难在新鲜，想要水果新鲜，就必须要有大量的冰块进行冰镇。
因为经历过极热，所以在极寒的时候，北郦城就囤了很大一批冰块，此刻想要在城里弄一批冰块，到不算是什么难事，就是价格恐怕要贵些。
不过想到秦凌晗拿出来的美酒诱惑，刘大人狠了狠心，无论如何，都要弄到这十坛美酒才行！
刘大人对秦凌晗说道：“放心，水果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解决。”
秦凌晗闻言，眼底满是笑意。
秦凌晗向刘大人提出这个要求，也是为了极热做准备。
她在极寒的时候，就在自己空间里面囤了不少冰块准备应对极热。不过现在营地里面的人数众多，她囤的冰块虽然够多，不过对于冰块的来历，总要有些说法，而现在北郦城来的刘大人，刚好是最好的一个遮掩。
酒水的生意谈的差不多了，秦凌晗又从包裹里面拿了一个瓦罐出来，推到了刘大人的面前，说道：“此次来黑耀城，除了酒水生意，还卖这样东西，刘大人不妨尝尝？”
刘大人刚一打开盖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罐子里面是深褐色的酱汁，以酒为底调配的，所以酒味很浓，酱汁带有微微透明的质感，上面还飘着青蒜丝和花生碎。
透过酱汁，里面隐隐还能看到一直完整的虫子，不过这只虫子清理得十分干净。
刘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道菜，微蹙着眉头问道：“这是何物？”
秦凌晗弯唇一笑，说道：“这也是我们村子的特产，名为‘醉蝗虫’。味道究竟如何，刘大人尝一尝便知。”
刘大人将信将疑地尝了一下，蝗虫看起来其貌不扬，然而和酱汁的味道完美融合，虫肉也是饱满多汁，吃下去的味道竟十分惊艳。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刘大人很快就将“醉蝗虫”吃完了，甚至连里面的酱汁也全部喝完了，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他看向秦凌晗，等着秦凌晗的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