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华贵的蟒袍, 一身明黄色的衣裳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显眼,让人一眼便能看到他。
秦凌晗和顾光霁对视一眼,认出了眼前的正是城主的小儿子。
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脸□□。
他似乎玩得并不怎么尽心, 转头还对着花楼骂骂咧咧的, 然而花楼的人却只能不断陪着笑脸, 不断低头哈腰道歉,还想上去搀扶他,却被他甩开,一脚踩在地上。
他一脸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狗奴才,也配和本少爷套近乎?”
接着就被两个护卫搀扶着上了马车, 跟着进到了马车内。
而方才被教训的人,也只敢等他走远以后, 才露出憎恨的眼神。
马车前行的速度并不快, 秦凌晗和顾光霁一路悄悄跟随在马车的后面。
顾光霁一边跟随, 一边观察周围街道处,对秦凌晗说道:“马车内护卫二人, 沿途没有埋伏。”
秦凌晗点了点头, 说道:“人数虽少,然而城内守卫繁多。稍一引起动静, 马上会遭到围攻, 一定要速战速决。”
顾光霁点了点头。
马车渐渐驶离繁华的街道, 转到了一处僻静的转角处。
顾光霁示意秦凌晗在原地等着,接着身如疾风一般, 步伐轻盈而矫健, 快步冲了上去。
他一脚踩上了车厢的前面,在前面两名驾车的车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将银针刺入了二人的胸膛口,随即一个利落的旋身,一把拽住马车的缰绳,往后用力一拉扯,将马车迫停下。
马车的动静马上就引起了车内人的注意。
车内传出了一道含着不满的声音,说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本少爷正在休息吗?”
紧接着,车帘掀开,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车厢前。
看到顾光霁的时候也是微一愣怔,接着目光顿时就幽暗了起来,说道:“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马车?”
“李少爷的马车也干截停,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人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顾光霁便已经转过身来,抽出佩剑,手腕转动间,一缕寒光从剑刃上闪过,准确无误地划过二人的脖颈。
二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出声音,便被没了气息。
顾光霁掀开了车帘,走入了车厢内。
李耀祖还醉醺醺地躺在车塌上,眼皮都没有抬,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惹本少爷不痛快。本少爷今儿正在气头上,回府以后,把人给我关水牢里面去好好折磨!”
没有听到回应,李耀祖下意识睁开眼,看到了陌生的顾光霁,顿时吓了一跳:“你……你是谁,你怎么上来的?”
然而不等他继续说什么,顾光霁已经快步上前,将人一掌劈晕,扔下了马车。
接着又将车夫和护卫一同扔进了车厢内,将马车停在了巷子里面。
做完这一切以后,秦凌晗便将顾光霁和李耀祖一同收入了空间内,带着他们出了北郦城。
*
李耀祖是被冻醒的。
秦岭将人扔在了城外树林中,随手提了一桶冰冷的水泼在了他的脸上,冻得李耀祖一激灵。
李耀祖睁开眼,酒意也醒了大半。他下意识打量了周围一番,发现自己被人带到了远离北郦城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然而背靠北郦城这么一座大山,又习惯了在城内作威作福,李耀祖自是一点都不慌乱。
他看着秦凌晗和顾光霁,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好大胆的胆子,竟然敢劫持我!知不知道我什么身份?”
“我爹是北郦城的城主!你们敢动我,就是和整个北郦城作对,你们给我小心着!”
顾光霁听着李耀祖的废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伸手就卸掉了李耀祖的一条胳膊。
李耀祖惨叫了一声,痛得在地上打滚。吃了苦头以后,贪生怕死的他马上就不敢继续叫嚣了。
他说话一下子就没了气势,连连求饶了起来:“好汉饶命,有话好说啊!只要你们放我回城,你们要什么我都答应!”
顾光霁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耀祖,冷声问道:“我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
李耀祖早已痛得满头汗,哪里还敢继续嚣张下去,说道:“我……我一定老实回答。不……不知道二位想问什么?”
“温明煦。”顾光霁一字一句说道,“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温明煦?” 李耀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子一僵,下意识看了顾光霁和秦凌晗一眼。
秦凌晗见状便知道找对了人。
顾光霁的眼底也是隐隐透出了一丝喜色。
然而李耀祖又很快摇头说道:“这……这名字陌生得很……不曾听过。”
顾光霁闻言面色顿时一沉,也不多废话,直接卸掉了李耀祖的另一条胳膊。
李耀祖痛苦地嚎叫着,痛得面容扭曲,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看向顾光霁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恐惧。
秦凌晗看着李耀祖,冷冷说道:“少在我们面前耍花招。我们二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你若是不想吃苦头,就老实交代。说,温明煦现在人在何处!”
李耀祖听着秦凌晗充满威胁的语气,又看着顾光霁阴沉的面色,顿时一阵害怕,脱口而出道:“温,温明煦不是我杀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秦凌晗闻言,下意识看向了顾光霁。
一路上她也偶尔听顾光霁提起这个师傅,虽然言语不多,但是能听出顾光霁对这个师傅的崇敬和佩服。
顾光霁听了李耀祖的话,面上虽然还是往常的冷意,然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他。
他的手握成拳,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微微发白。
他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和痛楚,问李耀祖道:“怎么死的?”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耀祖看着顾光霁眼底的阴霾,立即意识到顾光霁和温明煦之间的羁绊很深,他要是现在说了恐怕会直接没命。
他虽然行事不着调了些,但也不是傻子。
李耀祖开口道:“你们当我傻吗?以你们和温明煦的关系,告诉了你们一切,我还能活吗?”
“你们将我送到北郦城的附近,让我的护卫守在周围,然后退离十步,我便告诉你们温明煦的消息。实话告诉你们吧,北郦城知道温明煦详细情况的人没几个,你若是杀了我,一辈子就都别想知道温明煦的事情。”
李耀祖的话音还未落下,顾光霁的长剑便已经出鞘,直直刺入了李耀祖的脚踝中,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嚎叫声。
“你没资格谈条件。”顾光霁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将长剑拔出,鲜血溅出,落在了他的脸上,配合他凌厉的眼神,宛如一尊杀神。
冷光一闪,剑尖又刺入了李耀祖的另一条腿上,锋利的剑刃在他的伤口上缓缓旋转,将他的痛苦放大了数倍。
顾光霁做事一下都干脆利落,甚少像是现在这样折磨人,显然是老师过世的消息带给了他极大的愤怒,所有与他老师过世有关的人,他都不打算轻易放过。
李耀祖在这痛苦的折磨下,哪里还敢谈什么条件,他哭嚎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这件事情,要怪也只能怪温明煦他自己不识相!”
“我爹一直都怜惜他是一个人才,所以天灾刚开始一段时间,便是不顾圣上的旨意,将他从牢狱里面放了出来。那时候的他病入膏肓,命都去了半条。是我爹找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材,又派人悉心照料,才让他捡回了性命。”
“我爹招揽他,还许了他副城主的位置。可是他倒好,不仅不感恩我爹,竟然暗中集结势力,带着城里那群低贱的奴隶反叛我爹。要不是我爹联合边境军,平定了叛乱,现在北郦城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不背叛北郦城,也不会死在叛乱中。”
听着李耀祖的话,秦凌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温明煦作为当朝宰辅,心系天下,定然是对北郦城将老百姓当成奴隶的行为看不过眼,所以才暗中召集了一众奴隶反叛北郦城,想要还他们自由,却不曾想城主还勾搭了边防军,这才起义失败,死在叛乱中。
李耀祖看着沉默的二人,也大概知道自己性命难保了,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我爹向来重视人才,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既然是温明煦的亲信,一定是身怀本事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向我爹投诚,从此依附北郦城。我爹可以不计前嫌,重用你们。”
“温明煦的死我爹也很遗憾,作为补偿,我爹一定会给你们很多好处的。”
李耀祖自认为提的条件已经相当丰厚了,寻常人听了是绝对不可能不动心的,他看着顾光霁,目露讨好之色。
然而顾光霁只是嘲讽地看着李耀祖,举起剑,在他期盼的目光中,结束了他的性命。
顾光霁看向北郦城的方向,缓缓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微颤着声音说道:“老师,请恕学生来晚了。”
秦凌晗看着顾光霁这副样子,内心不知怎么的,竟也觉得堵得慌。
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只能蹲下身,将手臂搭在了顾光霁的肩膀上,揽着他,轻声道:“你不必自责,你老师起义的时候,天灾才刚刚开始了两个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你又如何能从南面赶到北境?”
“你老师或许内心还庆幸你来晚了。半年前边境军便投靠了城主,这场起义是注定是没有胜算的。就算你加入你老师的队伍又能改变什么?只会和他一起死在反抗中,到时候后就更没人替你老师复仇了。”
“倒不如像是现在这样,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保存实力,再从长计议。”
温明煦死了,顾光霁和北郦城之间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而她既然收了伐木场的人,与北郦城也是注定是要势不两立的。
所以二人的目标很明确,接下去要集结势力,对抗北郦城了。
“秦姑娘。”顾光霁低哑着嗓音,唤了秦凌晗一声,“可以陪着我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吗?”
秦凌晗的眼底含着难得的温柔:“我们哪次不是互相陪伴?”
月亮高挂在头顶,洒下银色的光芒,笼罩在二人身上。
*
李耀祖的尸首被第二日被发现悬挂在了北郦城内城门的上方。
瞪大的双眸似是声声诉说着他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北郦城的城主立即命人将尸首给解了下来,等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后,怒火中烧:“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动我儿子!”
他阴着脸说道:“我抓到你,一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城主命人立即开始详细盘查城内的人。
整个北郦城顿时陷入了一片阴霾中。
秦凌晗和顾光霁二人站在城外,听着北郦城内传来的动静。
秦凌晗对顾光霁说道:“将他的尸首挂在城内,城主愤怒之余,更会怀疑城里出了内鬼。接下去还肯定会费一番功夫排查这个内鬼,也就没那么快来处理伐木场的事情了,我们也能稍稍松一口气。”
顾光霁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秦凌晗说话,看向秦凌晗的目光温柔至极。
要引起北郦城城主的愤怒和猜忌,只要将李耀祖的尸首扔回城里就行,并不一定要这么大费周章悬挂在城楼上闹这么大动静。
秦凌晗的心思他明白,她是在替他报仇,更是在向整个北郦城宣战。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愈发觉得她这份心意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