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面除了秦凌晗、林秋蝉和韦泾三人, 还有一个高瘦女子,名叫方玉娟,方玉娟负责铺子里面药材的采购。
不过最近都是林秋蝉和她一同去采购的,采购回来以后, 方玉娟也会在铺子里面帮着打打下手。
秦凌晗也只当是韦泾觉得林秋蝉做事麻利, 所以就让她多做一些事情了。
秦凌晗觉得在医馆的日子过得倒还算不错。除了韦泾总是有意让秦凌晗去做一些粗重的活儿。
秦凌晗也知道老先生的意思, 是觉得她年轻气盛,想磨砺他的性子,所以倒也没有太计较。
一同整理药材的时候,秦凌晗还教了林秋蝉不少相似药材的辨认方法以及保存方法,林秋蝉十分受用, 也学得十分认真。
有了秦凌晗教导,林秋蝉进步神速, 甚至已经可以在韦泾不在的时候, 拿着患者的方子, 直接提他们开一些简单的方子了。
林秋蝉对此也非常有成就感,她对秦凌晗说道:“小姐, 普通风寒的药方, 我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抓了。”
秦凌晗看到她这个样子,眼底也不由得流露出了笑意。
一晃几日过去, 一日一大早, 韦泾便让秦凌晗提着沉重的药箱, 随他一同出去看诊。
看了一个时辰,回医馆的时候, 韦泾想着要去前几日看诊的一家回诊一下, 便让秦凌晗先整理了药箱回医馆了。
没想到医馆门口围了好多人,格外的热闹。
“我弟弟他本来身子就虚弱, 你还这么折腾他!他差点被你害死,今日这事儿,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你区区一个学徒,韦先生不在也敢抓药,存心害人的吧!”
“韦先生医者仁心,手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东西!”
“这种人就应该送官!”
门口的吵闹声音越来越大了。
秦凌晗站在外头,隐隐看到人群中央那个高挑的身影,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了医馆的门口。
被人围在中间的,正是林秋蝉。
林秋蝉的面色也很难看,她面前还有一个面色痛苦虚弱的男子,正是这一次的苦主儿,他的身边站着两三个人,正冲着林秋蝉撒气。
林秋蝉对他们解释道:“风寒药我这几日已经抓了上百副了,药方我都背出来了,闭着眼睛我都能抓,怎么可能给你抓错药。”
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道:“我弟弟就是吃了你抓的药才呕吐不止,你还敢说不是你抓错了药!”
林秋蝉刚想说她不可能抓错药的,方玉娟却率先开口道:“这些日子来医馆的患者实在是太多了,林姐也是太忙了一时疏忽才会抓错药。你们放心,等韦先生回来以后,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林秋蝉顿时有些急了:“方玉娟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抓药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看着吗,我有没有抓错你还不清楚吗?”
然而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林秋蝉的错。
正当林秋蝉急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秦凌晗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她的视线在几人的面上扫了一圈,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不调查一下就直接盖棺定论,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林秋蝉在见到秦凌晗的时候,像是见到主心骨了一样,暗淡的眼眸顿时亮了亮。
对方见秦凌晗背着药箱,又是一副稚嫩的不行的样子,顿时不满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方玉娟说道:“她也是医馆的学徒。”
因为林秋蝉的事情,对方对学徒的观感非常差,一听说是学徒,面色一下子又沉了几分,说道:“区区一个学徒不配和我们说话,叫韦先生来!”
秦凌晗却不紧不慢地说道:“韦先生还在看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接着,话锋一转道:“其实此事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林姐抓错了药,倒也不难。”
“若查出来真是医馆的错,韦先生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若是别人蓄意陷害败坏韦先生的名声,你们这么闹,岂不是得罪了韦先生?”
秦凌晗这番话有理有据,对方想了想,也觉得没必要闹那么难看,便问秦凌晗道:“你说可以调查,怎么调查?”
秦凌晗问道:“你们煎药的药渣带来了没有?”
“自然是带来了的。”对方说着,将一个纸包拿了出来,递给了秦凌晗。
既然是要上门讨说法,他们自然会保留证据。
秦凌晗打开了药包,里面是深棕色的泥状物体,根本看不清药草的原样,浓郁的药草味道混杂在一起。
秦凌晗的指尖捻起药渣,仔细摸了摸,又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细心辨认了一下,“林姐没有抓错药,只是……”
随即,秦凌晗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缓缓说道:“里面多掺杂了一味名为‘附子’药材,正是这个药材,使得患者呕吐不止。”
“这位药材,若是服用过量,会致死。”
秦凌晗话音刚一落下,方玉娟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看向秦凌晗的眼神也是顿时阴沉无比,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凌晗能从药渣里面分辨出药材的成分!
对方则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道:“就凭你区区一个学徒,能从药渣里面辨认出药材的成分来了?你说多了一味药就多了一味?睁眼说瞎话!”
“我有没有说瞎话,你去别的医馆请一个大夫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秦凌晗淡淡说道。
这一副笃定的样子,证明了她说的都是真话。
对方突然间就激动了起来:“那就是她在她在抓药的时候,错抓了药,才使得我弟弟变成这样,归根结底,就是你们医馆的错误。我弟弟差点让你们害死,这事儿没完!”
秦凌晗摇了摇头,说道:“与林姐无关,因为‘附子’这一味药材,我们医馆并没有。”
“像是‘□□’‘附子’等这种有毒的药材,每次去药铺采购的时候,都会严格登记,而且份量都是有限制的。你只要一看我们铺子的采购簿就能知道。”秦凌晗说道。
她这几天都在打理医馆里面的药材,对于有什么药材一清二楚,尤其是“附子”这种有毒的东西,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林秋蝉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对,采购簿拿出来,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说着就去柜台上找采购簿了。
然而怎么找,都找不到采购簿。
林秋蝉问方玉娟道:“阿凤,昨日采购完以后,你将采购簿放到哪里去了?”
方玉娟却一脸茫然地看着林秋蝉,说道:“林姐,昨日回来以后,不是你说想要核查一下铺子里面的药材,所以给带回去了吗?”
“放屁,我什么时候……”林秋蝉刚反驳了一句,突然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也不是个傻子。
“方玉娟,是你陷害我!”
方玉娟却摇着头,一脸无辜地说道:“林姐,你胡说什么啊,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抓错了药,又藏了采购簿遮掩,做什么要赖到我头上?”
“林姐,错了就是错了,你在这里狗急跳墙乱咬人又有什么用?”
秦凌晗看着方玉娟演戏,冷笑了一声,说道:“是不是乱咬,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方玉娟看着秦凌晗的双眸,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秦凌晗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说道:“你不会以为,藏起医馆的采购簿就万无一失了吧?此事只需去将昨日的掌柜的请来,一问便知。”
方玉娟闻言,面色顿时就苍白了起来。
郑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来,说道:“我去,我去,我熟悉定州城,而且教程快!”
说着便一溜烟没影儿了。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药铺的掌柜便被郑奇一路拖着来。
这个掌柜的,城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
秦凌晗指了指林秋蝉和方玉娟,问掌柜道:“昨日是不是她们二人来你的铺子里采购药材?”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那你还记得,她们昨日采购的药材里面,有没有‘附子’?”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一开始是没有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伸手一指方玉娟。
方玉娟此刻正想从人群中悄悄溜走呢,被掌柜的一指,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
方玉娟的整个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她走出去以后,又折回来,和我说韦先生调制新药方,需要一些‘附子’,我就给她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目露了然之色。
秦凌晗冷冷看着方玉娟说道:“你还想狡辩吗?‘附子’的价格不便宜,我相信你不会舍得直接扔了的。你若是还不承认,我便只能上报官府,请求衙役搜屋了,到时候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你!”
最后一句话,秦凌晗的语气格外严厉,宛如当头棒喝,重重击打在方玉娟的心头,击碎了方玉娟最后的心理防线。
方玉娟跪在地上,说道:“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人的,我只是,只是想弄走路她而已……”
“你……”林秋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玉娟。
方玉娟抬起头,满脸恨意地说道:“你和韦先生举报我偷换药材,断了我的财路,你该死!”
“林秋蝉,你该死!”方玉娟像是疯了一样,扑向林秋蝉,想要掐她。
然而林秋蝉的身体素质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林秋蝉眼里,方玉娟的动作极慢。
她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随即一巴掌落在了方玉娟的脸颊上,直接将她抽倒在地上。
方玉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嘴里满是咸腥味。
一张口,便狠狠吐了一口血。
“卑鄙。”林秋蝉唾弃地说道。
众人也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方玉娟。
这个时候,韦泾也看诊回来了,看到门口这么大的动静,蹙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秦凌晗将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韦泾看向方玉娟,也是满脸的嫌恶。
他先是替患者把了脉,免费开了一个调理的方子,随即对方玉娟说道:“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放你一马了,没想到你变本加厉,还要加害别人。你这样的人,我这个医馆容不下你。”
方玉娟在众人不齿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了医馆。
今日这么一闹,以后别的铺子,谁还敢用方玉娟,就连物资队,都不敢让自己的队伍里面进入一条毒蛇。
方玉娟在定州城,是注定过不下去了,秦凌晗也就没有再管她。
韦泾看着林秋蝉,一脸严肃地说道:“此事虽然是他故意陷害,但是你也有疏忽大意的地方。为人医者,细致是最重要的。今日的定州币,我就不发给你了,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随即,又看了秦凌晗一眼,说道:“以后出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找人叫我回来,别什么事情都自己往外冲。‘附子’的外形比较有特点,哪怕煎成药渣也好辨认,但若是别的药材呢?”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辨认不出来,就只会对今天的事情火上浇油?”
“年轻人做事总是这么浮躁。”
这事儿完全是韦泾多虑了,不过秦凌晗知道韦泾对年轻人的偏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散,就懒得解释了。
这么一闹,已经到了傍晚,眼下也没什么看诊的人,韦泾便放她们二人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秦凌晗问起林秋蝉和方玉娟之间的事情。
林秋蝉说道:“之前她采购的时候,在采购簿上作假,将一些昂贵的药材替换成便宜的药材,然后再将这些药材倒卖,赚差价。我发现了以后,就告诉韦先生了。”
“不过她哭得凄惨,说自己在天灾中,失去了相公,一个人带着孩子,若是事情揭发,她在定州城就在再也找不到工作,过不下去了,到时候母子二人只有死路一条,不如一头撞死在医馆。”
“她以死相挟,又再三保证不会再犯错,韦先生动了恻隐之心,就将她留下了。”
秦凌晗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后来都是林秋蝉和方玉娟一起去采购。
林秋蝉又说道:“方玉娟自那以后,就一直没做过什么手脚,知道我有儿子还经常送我小玩意儿,对我感恩戴德,说如果不是我,她会一直误入歧途,我就信了。”
“今日抓药的时候,也是她说看我太忙,主动帮我将这些药材纸捆起来。‘附子’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下的。”
“此事是我疏忽了。定州城的这几日太安逸了,让我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决定明日出城一趟,参与物资队。”
看林秋蝉有了自己的想法,秦凌晗也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