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过后, 夕阳西斜,尽管温度依旧炎热,但是夕阳透过云层洒下的光芒不再那么炽烈,让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众人收拾了一下身上的细软, 便重新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
小侯爷与富商做过交易之后, 便与富商同路。秦凌晗淡淡扫了眼那边, 她注意到怜儿已经不在队伍里面了,而秦云嫣的则是神情暗淡。
不知道是不是怜儿的遭遇让秦云嫣和齐娇娇二人害怕,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身上那一身张扬鲜艳的服饰给换了,换成了普通的麻布衣。秦凌晗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秦凌晗一行人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跟在最后的还有两男子。
中年男子似乎脚上有伤,行动不便, 走起路来十分缓慢, 而旁边一个年轻男子则是搀扶着他前进。
秦凌晗原本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 等看那年轻男子的相貌之后,秦凌晗的神色陡然一僵。
怎么是他?
旁边那个中年男子秦凌晗也认出来了, 正是之前那几个狱卒押送的要犯。因为她之前和狱卒走在最后, 所以多看过这个中年男子几眼,隐约记住了相貌, 此刻一眼便认出来了。
她还记得中年男子身带镣铐。然而如今他身上的镣铐都没了, 而那些狱卒不知去向。
秦凌晗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秦凌晗的视线, 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触碰到了一起, 男子深邃的黑眸直直看向了她。
秦凌晗回想着自己方才进入空间的速度很快, 在男子看过来的时候就进去了。那一处又有枯草的遮掩,此人应该没看到她的相貌。经历过天灾那么多大场面, 秦凌晗能够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她神色如常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前行。
秦凌晗一边走一边回忆了一遍前世,却发现因为走上了与前世不同的路线,所以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个男子的任何信息。反正与自己无关,秦凌晗决定大不了以后离这个男子远点便是。
男子在看到秦凌晗的时候,瞳孔微深。
中年男子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开口问道:“霁儿,怎么了?”
他是了解霁儿的,性子颇为冷淡,与他无关的事情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可是现在他却一直盯着前方的一个身影,明显有心事,中年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了起来。
男子盯着秦凌晗的背影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说道:“无事。”
见霁儿不愿说,中年男子便也不再多问。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官道行走了一段时间,直到戌时,天空渐渐变暗,眼瞅着马上就要入夜了。
入夜行走并不安全,再加上走了好几个时辰,众人早就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便自发地停下了脚步歇息。
秦凌晗看了眼周围,选了一块地势比较低,且处于下风的地方,江岳烽则是在这个基础上,又寻了地势平坦些、视野更宽阔的地方。
选好地方以后,秦凌晗对江岳烽说道:“江大哥,你与我一同去那边的林子里面拾一些枯树枝。你去找一些坚硬、长度适中的树枝,用来搭建棚子。我去拾一些柴火用来生火。”
“拾柴这种粗活,交给我来吧。”林秋蝉说道。
秦凌晗对林秋蝉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拜托嫂子。搭建棚子需要大块的布料,眼下我们只拿了一些衣裳,要让嫂子与玉露一同,将这些衣裳都缝制在一起,赶在天黑之前,咱们将棚搭好。”
因为针线活只有林秋蝉和玉露二人擅长,所以林秋蝉闻言也没有再坚持,对秦凌晗说道:“放心。”
江林则是自告奋勇道:“那我去周边拾一些枯草来,让这火快些燃起来。”
秦凌晗看着江林乖巧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
分配好任务之后,几人便去行动了,周围的其他几户人家也和秦凌晗差不多的打算,纷纷行动了起来。
等秦凌晗拾了柴火回来之后,林秋蝉和玉露已经将衣服缝好了。她们二人将衣物缝制成了两块大块的布料。
江岳烽收集的树枝也放在了一边,却到处没有见到江岳烽的身影。看着马上就要黑下来的天,秦凌晗想着前世多次在夜里遭遇到的危机,深知夜里的危险,对江岳烽便有产生了担忧。
秦凌晗便问林秋蝉道:“嫂子,江大哥去哪里了?”
林秋蝉回答秦凌晗道:“他方才告诉我,之前跟着队伍一路走来的时候,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兔子窝,距离这里不是很远,所以收集完树枝,就去那个兔子窝了,想去看看能不能打一些野味回来。他临走之前让我转告小姐,小姐放心,他有分寸的,知道现如今世道不太平,外面又危险,天全黑下来之前会回来的。”
秦凌晗心只江岳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听了林秋蝉这番话,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几个人开始搭建起了棚子。
周围的那些住户也纷纷开始忙活了起来。
秦凌晗在地上确定了几个作为支撑点的位置,用匕首挖了一个能适应树枝粗细和插入深度的坑。
等秦凌晗将坑挖好,江岳烽也恰好从外头回来了。
他瞧了眼周围,见所有人都在忙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他悄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封了口的布袋子交给了秦凌晗。
袋子里装的东西似乎很大个,将整个袋子撑得鼓鼓的。
秦凌晗接过袋子,袋子摸起来也十分柔软,根据触感来判断,应该就是江岳烽猎到的兔子。
秦凌晗将袋子收起来,笑着对江岳烽说道:“还是江大哥厉害,竟然能在来时候的路上发现猎物,还能将猎物带回来。”
“我只是做了我最擅长的事情罢了。”江岳烽对秦凌晗说道。从搬进宅子以后,几人依靠秦凌晗颇多,江岳烽自然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个队伍多做一些贡献。
“如今粮食难寻,百姓为了口吃的大打出手的不在少数。虽说是收获了兔子,却也不能在此处吃。这兔子我先收起来吧。”秦凌晗看了眼周围的人说道。
她敢肯定,她要是现在将兔子拿出来烤了吃,香味肯定会让周围的人失去理智,从而冲上来抢他们。而且有了这一次的先例,他们的行踪便会被人时时刻刻盯着,就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再打到野味。
在如今这个世道,低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秦凌晗准备将兔子先收起来。
江岳烽也知道这个理儿,他对秦凌晗说道:“我将兔子交给小姐,就是打算让小姐处置的。”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办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在这里处理兔子,所以便交给了秦凌晗,想着秦凌晗或许有办法。
江岳烽见秦凌晗几人在搭棚子,便接手了剩下的工作,说道:“剩下的粗活就交给我来吧。”
江岳烽说着,拿起地上的树枝,斜插入了挖好的坑洞中,用力往里推了推。接着,又如法炮制,将其他的树枝都搭好,搭了两个棚子出来。他晃动了一下搭好的这几根树枝,发现树枝没有很明显的晃动或者松动的迹象,便冲着林秋蝉点头示意。
林秋蝉将缝合好的衣物盖在了上面,搭成了两个简易的棚子,棚子很矮,刚刚够躺在里面休息。
接着,林秋蝉和玉露分别将江林收集来枯草细心地在自己棚子里面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这样夜间休息的时候,下面便比较柔软,睡起来也比较舒服。
秦凌晗看着成品,也是颇为满意。缝起来的衣物能将棚子的大部分地方都遮盖住,等天色完全黑暗下来,旁人也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她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搭好棚子以后,秦凌晗将捡来的树枝堆在不远处的地上,接着又将江林捡来的枯草扎成一堆。她将手伸入衣袖中,看似是从衣袖中取实际上是从空间里面取了一个火折子出来。
用火折子点燃了枯草堆,随即秦凌晗便将燃烧着的枯草堆扔进了树枝堆里面,枯草堆的火势渐渐变大,将下面的柴火一同燃了起来。
周围的一些人见到秦凌晗这边冒出了火光,便拿着枯草堆来秦凌晗这边借火。
想着自己与这些人有一起逃难的情分,再加上借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他们借到火,便不会有那么人来问自己借火了,所以秦凌晗便让这些人来借了火。
很快周围各处都亮起了火光。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到了亥时。几人中午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东西,又行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现在忧思搭棚子又是捉兔子的,早就饥肠辘辘了。几人默契地从布兜里面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就着水吃了下去。
馒头味道很淡,因为放凉了,还有些硬。质地也很干燥,咽下去有些许噎感,味道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不过在如今这个世道,能吃饱便很不错了,所以几个人也没有计较味道。
粮食较少,他们吃了个白面馒头以后,有了点饱腹感,便停下来不再吃了。
周围的人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小心地吃了一点点粮食垫了垫肚子。
秦凌晗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几人提议道。“这里夜里不安全,我们轮流守夜。”
江岳烽点了点头,又对秦凌晗说道:“如今是野外,不比当初在宅子里面,有高墙阻挡,还有陷阱保护自己。在野外,夜里会遭遇到的危机也更多,我们守夜便两个人一组吧。小姐你们二人一组,我们三个人一组。”
“好。”秦凌晗点了点头,赞同了江岳烽的分组。
江岳烽继续说道:“夜色越深,隐藏的危险也越多。小姐你们没有野外过夜的经验,就守上半夜吧,下半夜交给我们来。”
因为危机容易出现在最黑的下半夜,所以江岳烽便自告奋勇守了这个时间段。
秦凌晗是知道江岳烽在这方面的能力的,听着他合理的安排,点了点头,说道:“那现在开始就由我和玉露守夜,丑时大哥大嫂再来换我们二人,你们现在快回帐篷里面歇着吧。”
江岳烽二人点了点头,带着江林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面。
富商那边的情况和秦凌晗等人也差不多,只是他们物资充足,搭建了一个巨大而又舒适的棚子,又安排了护卫分为两组保护自己。一组是一直守候在棚子的周围,另一组则是在周围稍远一点的地方巡逻。
黑暗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月光隐约洒下来,勾勒出不远处枯树林模糊的轮廓,看着有种阴森感。
玉露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守夜,此刻在夜色下看着不远处的枯树林,不免觉得心里毛毛的。
玉露看向秦凌晗,见秦凌晗一副淡定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佩服她,觉得自家小姐做事特别冷静沉着。
秦凌晗看着玉露一副明明很害怕得不得了却佯装镇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守夜的自己。她前世最开始守夜的时候,也是害怕极了。而且秦家对她可没那么仁慈,让人陪着她一起守夜。她经常一个人守整整一个夜晚,时间长了,慢慢的胆量也就练出来了。
不过玉露很快就没有心思再继续觉得害怕了。
盛夏的夜晚,蚊虫格外的多,成群结队地围在守夜人的周围,时不时找机会冲上来咬一口。宁静的野外被它们的嗡嗡声填满,令人听着颇为烦躁。
玉露一巴掌拍死了聚集在自己手背上的几只蚊子,被咬的那块地方已经红肿起来了,有两三个小肿块。
一会儿时间,玉露的手上,脖颈上便都是小红点。哪怕穿的是长袖长衫,也就阻挡不了这些蚊虫。
“这儿的蚊虫怎么这么多!往年这个时节,也没有这么多的蚊虫吧。这要是守几个时辰,还不得满是的包。”玉露一边挠着身上发痒的部分,一边在火堆周围来回走着,抱怨着。
秦凌晗却知道,蚊虫变多,实际上也是天灾的一种预兆。
和玉露一样,秦凌晗也遭了殃,身上被蚊虫咬了好多处。觉得被蚊虫叮咬的地方奇痒无比,令人难以忍受。想起自己空间里面有些驱蚊用的药材,秦凌晗便有了想法。
她对玉露说道:“我的包裹里面放了些驱蚊虫的药草,我去棚里取了便来,放在身上能驱一驱这些蚊虫,你在这儿稍等我片刻便是。”
玉露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对秦凌晗说道:“小姐,外头这么多蚊虫,咬得人浑身难受。一会儿你就待在棚子里别出来守夜了吧。棚子里面有衣物遮挡,蚊虫应该会少很多,外头的守夜便交给我吧,反正再过一会儿,江家大哥便要来换我们二人了。”
看着玉露充满善意的眼神,秦凌晗心头微暖,她笑着打趣玉露道:“就你这个胆子,放你在外面一个人守夜,我还不放心呢,遇到危险,你直接吓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小姐,你取笑我。”玉露不满地抱怨道。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秦凌晗便起身去了棚子里面。
借着衣物的遮掩,秦凌晗闪身进了空间。
她从存放药材的架子里面,取了些艾叶出来,艾叶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清香,淡雅而温和。
秦凌晗将这些艾叶分别包进了几个小兜里面,准备一会儿分给大家一人一个。艾草的气味很淡,不凑近了闻是闻不出的,而且气味也不刺鼻,最适合在这种时候驱蚊了。
身上被蚊虫叮咬的地方还在发痒,令人难受。
秦凌晗便决定自己着手做一份止痒的藜芦膏。
这个时候,秦凌晗不得不庆幸自己前世跟过一个精通医术的老先生,学了医术,不然就算有这些药材,也没有办法很好发挥这些药材的用途。
秦凌晗拿了一杆小称,从架子上取了藜芦、苦参各一两、松香一两、枯矾末、雄黄末各一两、猪脂油八两。
秦凌晗先用石臼将藜芦、苦参、松香、枯矾末和雄黄末分别研磨成粉末状,完成之后放在了一边。接着将猪油放入陶罐中,用微火炙烤,直到猪油融化,随后秦凌晗将藜芦、苦参、松香、枯矾末和雄黄末的粉末依次加入猪脂油中,搅拌均匀。持续用微火,直到里面的东西成为了均匀的膏状。
秦凌晗用手指挖取了一块做好的藜芦膏,藜芦膏是以一种苦涩中带着一点甜的香气,还伴随着一丝清凉舒适的感觉。
秦凌晗将藜芦膏涂抹在方才被蚊虫叮咬的位置上,一种清凉的感觉从被涂抹的地方传来,痒感也顿时舒缓了不少。
秦凌晗顿时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她将制作好的藜芦膏装入了两个脂盒中,想着一会儿就将艾叶和藜芦膏这两样东西给玉露一份,再给江岳烽他们送去一份,防止他们在守夜的时候,遭受蚊虫叮咬的烦扰。
将东西装好之后,秦凌晗的视线落在了江岳烽给她的袋子上。
袋子打开,里面是两只兔子,兔子的耳朵耸拉着,这两只兔子都被江岳烽干脆利落拧断了脖子。幸亏有空间,否则现在这个天气,这两只兔子早就臭掉了。
在外头处理不了这个兔子,但是在空间里面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了。空间里面的味道是绝对传不出去的。
秦凌晗这样想着,看着两只兔子,眼眸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