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李敬修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昨日他回家才与自己父亲谈过,原来高拱那边是真看得上他,而且也是真的想要给谢馥找一个好夫婿。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原因所在,可李敬修的高兴是遮掩不住的。
往日觉得谢馥哪里哪里不好,是因为从没想过她竟然有成为他妻子的可能。
可一旦这个可能性被开启,李敬修便觉得谢馥哪里都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谢馥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在整个京城都是拔尖的,更因其气质端丽,所以少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至于文采,已经有徐渭能作为明证,所以也无什么可挑剔的地方。更不用说什么身家地位,高拱捧在手心里的外孙女,能差?
怎么算,都是李敬修高攀了谢馥。
他自己心里想着,是甚为忐忑,如今乍然瞧见了谢馥,平时都吊儿郎当的,今日却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朱翊钧反应过来最快,道:“今日倒是巧,大家都撞上了。谢二姑娘不是在寿阳那边呢?怎么来了?”
谢馥答道:“寿阳公主差臣女来借前几日借过的《东京梦华录》。”
“是在我这儿。”
朱翊钧想起来了,上次去李贵妃那边的时候,在书房坐了一会儿,随手就拎走了一本书。
说着,他没看谢馥,继续朝着里面走去,只顺口问:“找着了吗?”
谢馥看一眼冯保。
冯保摇摇头:“启禀太子殿下,臣在架子上找了,没有。”
“没有?”
那一定是被自己放在哪里了。
不过朱翊钧也不急,信步朝窗边而去。
窗下是初时的那张书案,上头有着高高的一摞书。
朱翊钧走,冯保肯定跟着。
剩下的谢馥只好继续跟在后面,李敬修也被落在后面了,走上来,竟正好跟谢馥相差不远。
此时的谢馥,也恰好瞧见了李敬修。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祖父为自己挑选的人了。
样貌果然端正,不过好像不很沉稳。
谢馥略一错眼,便发现李敬修竟然在悄悄看着自己,眼睛底下有难以掩饰的开心。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李敬修立刻尴尬起来,抬起手来握成拳,咳嗽一声,连忙转过了目光来。
前面刚走到窗前的朱翊钧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受了风寒了?”
“这……咳咳咳!”
被人陡然这么一问,李敬修冷不防地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呃……前段日子下雨,是受了风寒,受了风寒。”
装,继续装!
朱翊钧心里莫名地有几分不舒坦,眼瞧着李敬修竟然跟个纯情少男一样红了耳根子,心里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这算是个什么事?
憋闷得厉害,朱翊钧只道:“那你可得好好养着了。”
说完,也没什么表示,只回头看谢馥,便问:“什么书来着?”
冯保本来想答,一抬眼看见朱翊钧瞧的不是自己,而是谢馥,立刻就住了嘴,将即将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谢馥心说前面不才刚说了吗?
这会儿只好老老实实答道:“《东京梦华录》。”
于是,朱翊钧站到了桌案前面翻找,同时开口:“我倒不知道寿阳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她最爱看的可不是这些,难不成,换了个先生,就换了个脾性?”
这还真不好说。
谢馥琢磨着,寿阳公主就是为了使唤自己,所以才故意想了这么一出。
不过对谢馥而言,在宫中的日子,除了规矩严一些,危险了一些,与家中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
她不好不回朱翊钧的话,只能比较克制和委婉。
“寿阳公主天性活泼,一时兴致来了,想要看别的书吧?”
手从书堆里一划,朱翊钧终于瞧见了那本翻开的书,正是寿阳要的那一本。
拿起来,合上,朱翊钧随手就朝着谢馥递去。
谢馥还没来得及伸手来接,冯保就连忙把书从朱翊钧手上接了过来,递给谢馥。
谢馥这才道:“多谢太子殿下。”
顿了一顿,又续道:“寿阳公主还等着呢,臣女先告退。”
朱翊钧默默看了冯保一眼,却只见冯保一脸自然地站在旁侧,仿佛他刚才做的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听见谢馥这样说,朱翊钧很是赞同。
“去吧。”
谢馥于是裣衽一礼,退了出去。
李敬修原地立着,目光跟随谢馥走了很远。
眼瞧着谢馥出了宫门,他终于搓了搓手,有些慌张,又有些局促,期期艾艾地看向朱翊钧:“太子殿下,我那个……”
大拇指翘起来,却指向自己身后。
李敬修不大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话来,可他这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想要追着出去,找谢馥说两句话。
冯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小子胆子真是他娘的挺大,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一看朱翊钧的表情,冯保唇边就挂上了淡淡的神秘微笑,将头垂了下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朱翊钧两手往身前一握,笑得和善可亲。
按着往常的经验,一旦朱翊钧露出这种表情来,就代表他内心肯定是同意的。
李敬修险些就要高兴得跳起来。
没想到……
太子殿下两片嘴唇一分,随手一指自己对面,道:“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在宫中,你去找她,到底是不要自己的命了,还是不要她的命了?谈婚论嫁?这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呢。你好生给本宫收收心,坐,看书!”
李敬修:“……”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