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还请沈姑娘不要误会,那日确实是巧合,”李玉瑶有些紧张的解释道,“我与薛世子之间,无半点瓜葛,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我那时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并无其他,若非薛世子伸出援手,只怕伤及颜面,薛世子心善顺手救人,我心中是十分感激的,再不敢做他想……”

仿佛真的生怕她误会似的,李玉瑶又说出了同那日一模一样的言语,沈怀栀看着她,心想,原来那位太后娘娘也有手段如此拙劣的时候。

“阿瑶,你何必怕她,犯不着如此低声下气!”周姑娘拽着人怒气冲冲的道。

如果此时在两人面前的是年轻气盛的沈怀栀,不管李玉瑶的打算是什么,无疑,她都会如愿的,因为,她极其准确的踩在了有些人最在意的软肋上,因爱生怖,因爱生忧,当一个人全心全意都是他人时,毫无疑问,她很有可能被人利用软肋耍得的团团转。

可惜,现在的薛琮早已不是沈怀栀的软肋,甚至于,她反过来觉得可以利用薛琮刺激到自己当年这个尚且年轻的情敌。

毕竟,沈怀栀其人,早已另有所爱。

她对薛琮,或许有怨,或许有情,但这情却决不是男女之情,这怨也不涉及情爱纠葛。

是以,她反而能以旁观者的身份饶有兴致的欣赏起眼前这幅有趣的画面来。

李玉瑶清丽的容颜上是隐忍委屈的模样,“沈姑娘,还请您不要和薛世子置气,当时是我举止不当,引你们生了误会嫌隙,我为此向沈姑娘道歉,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当时的失措。”

不说这话引得周姑娘如何跳脚,倒是沈怀栀被逗得笑出声来。

她笑意盈盈的看向李玉瑶,“李姑娘,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三番四次的向我道歉,表达误会之意,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开口,而我在李姑娘心里,又是个什么身份处在什么位置,以至于你言语之中,口口声声将薛世子视作我的私物。”

“要知道,我和薛世子之间,一无情意二无婚约,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你却偏偏要把我们扯在一起,所以,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沈怀栀这副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的模样,着实有些刺激人,至少李玉瑶被刺激得不轻,面色极其明显的有了变化。

旁边周姑娘大约是被沈怀栀这番话堵住了嘴,正拧着眉头努力思考如何反驳。

不,并不是互不相干,李玉瑶想,永嘉侯太夫人已经打算请人去沈家下聘,而沈姑娘你,也将在不久之后成为薛世子的未婚妻乃至于真正的妻子……

但这些话李玉瑶不能说,她只能咬紧牙关,攥紧衣袖下的手,即便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刺破掌心,却依旧要面上带笑的忍。

“沈姑娘,你应当知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李玉瑶低声道,在对方仿佛能看破一切的似笑非笑目光中,摆出柔弱惊惶的姿态,低头示弱。

这么一来,从远处看的话,当真是好一幅跋扈女郎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恶行图。

沈怀栀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薛琮,过去那许多年里,无论她是薛琮的追求者未婚妻抑或者妻子,这种被他当场撞破的尴尬场面比比皆是。

似乎大家都认为,只要能让薛琮看到她或发疯或恶毒或行事肆无忌惮的一面,就能动摇她的身份与位置,就能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让他们彼此生出嫌隙,为此,她们乐此不疲的用这种手段来算计她。

起初,她还会在意,几次过后,她就歇了虚伪矫饰的心思。

因为她发现,无论薛琮撞见什么场面,都不曾因为她的那些言行予以痛斥鄙薄或不屑,仿佛她再坏都可以,不得不说,这种错觉也是导致她当年情深不移的根由之一。

后来想想,薛琮从不插手从不评判,盖因这些和他毫无干系,他才不在意眼前那些姑娘是好是坏,也不在意沈怀栀其人是否恶毒跋扈。

她大张旗鼓的追求他时,他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沈怀栀,不要得寸进尺”,仿佛她每接近他一分,都玷污了他一分一般,很有几分贞洁烈男的模样。

莫名的,沈怀栀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于是,她就这么在众人的各色视线中,从容自在的笑了个畅快。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这里又没有她在乎的人,她当然想怎么随意就怎么随意。

等笑过之后,她视线在李玉瑶与薛琮身上缓缓扫过,颇为诚恳的道,“其实,李姑娘不必花心思请薛世子来的,毕竟,无论我为人恶不恶毒,行事跋扈与否,都和薛公子无关。”

“再者说,就算我品性不佳,做坏事也不会做到薛世子身上,反之,我待薛世子向来不错,虽说从前惹人厌烦了些,但也只是姑娘家的一些小心思而已,远不到触怒薛世子的地步。”

“你看,与其花心思算计我,倒不如将一腔心意情思都用在讨好薛世子身上,说不定,世子被姑娘的心意感动,你二人就当真有机会能结连理呢?”

毕竟是上辈子晚来的真爱,虽然这辈子早了些,但既然是真爱,说不得现在也能修成正果呢。

沈怀栀笑语晏晏的说完这番话,然而,听完这些的在场诸人,却是没一个能笑出来的。

周姑娘自然是被沈怀栀的大胆言辞惊到,要知道,她自己对薛世子也不是没意思,但因为实在太没可能,所以这点意思尽数化成了针对情敌的敌意,要不然她何至于为了一个李玉瑶屡次三番的同沈怀栀对上,为小跟班出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自然是替自己出气,沈怀栀只能说是不幸被牵连。

现在,沈怀栀当面戳破李玉瑶那点情思,纵然她立时出言为自己辩解,周姑娘也是不肯信的,要知道,沉溺于情爱的姑娘,怀疑一切是本能。

从前一叶障目,现在被人戳破真相,周姑娘心中的情敌人选立刻多了一个,还是一个依附自己明知道自己心思却背刺自己的下位者,她不气疯了才怪。

在如今的周姑娘眼里,沈怀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甚至于她连心上人都顾不上,满心只有针对李玉瑶这件事。

至于李玉瑶,此时满心的恼怒委屈与惧怕,她既要向脾气暴躁的周姑娘解释,防着她粗鲁的推搡与质问,又要分心去观察薛世子的反应,一时间忙乱不已,只可惜还未窥见一二,就被周姑娘发觉她的心思与小动作,这下子,说是当场暴跳如雷都不为过,最后,因为到底还要顾及一二姑娘家的颜面,两个人就这么拉扯着拐到连廊那边,再不见踪影。

“居然就这么走了,还以为能看场好戏呢。”沈怀栀有些遗憾的道,仿佛当真打算在这里看上一场有关男女纠葛的大戏。

她的遗憾薛琮半分未感受到,他只是神情冷漠的看着她,“沈怀栀,不要做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沈怀栀品评着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薛世子从前仿佛对我说过许多次这样的话。”

“因为是多余的人,所以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她看着眼前这个冷硬又薄凉的男人,慢慢道,“谁让我天生是个不识趣的人呢。”

不,与其说是不识趣,不如说是不讨人喜欢。

她越奢求看重之人的喜欢,就越得不到心中所求,沈怀栀想起她那漫长的一点点煎熬尽少女天真与情思的岁月,脸上笑意渐渐淡去。

说起来,那真的是一段让人很不喜欢的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