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苏圣心与商隐二人开始交换各自信息,免得之后在节目里暴露出来“不熟悉”。
苏圣心递给商隐一块优盘:“基本信息都在这里头。”
商隐目光闪动了下,也从桌子边拿起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文件正面朝着苏圣心,道:“想一块儿去了。”
“麻烦了。”苏圣心接过文件打开来,一边看,一边说,“商先生的经历、喜恶,我会全部都背下来的。”
商隐一颔首,攥着优盘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彼此彼此。我现在就打印出来苏老师的经历和喜恶,也背起来。”
苏圣心轻轻抬眼,二人目光再次撞上。
商隐捏着那块优盘缓步走进二楼书房,选择文件,按下“打印”,便挺随意地靠着机器,一只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手落在腰上,垂着眸子等待文件。
几秒钟后机器轰鸣,几张温温热热的A4纸轻柔地飞出机器,落在盘上。
A4纸的中央标题写着“苏圣心的个人信息。”
商隐拿起最上一张,目光快速扫过去:
【最喜欢的颜色:红色。
最喜欢的运动:网球。
最喜欢的电影:《偷自行车的人》。
最喜欢的书籍:《雪国》。
最喜欢的作家:萨缪尔·贝克特。
……
最喜欢的动物:猫咪。
最喜欢的种类:金渐层。】
“这样倒是效率很高”,商隐轻轻嗤笑一声,想,“多少夫妻过一辈子都未必真知道这些。”
回到客厅,商隐发现苏圣心正蹙着眉头,还在看那份文件。
见假丈夫回来了,苏圣心语气不悦地问:“商先生,您文件里好像只有您过去的大致经历?喜恶部分过于敷衍了。”
他的眼睛直视商隐,没半点的畏惧,又道:“这样的话,我不保证节目效果,甚至不保证合作效果。”
商隐却轻笑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道:“然而我对任何事和任何人都没什么明确的喜恶。”
苏圣心审视着他。
“我不像苏老师。”商隐说,“能说出来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运动、最喜欢的书籍……我无所谓。”
苏圣心先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觉得,这的确是商隐的性格。
“硬要说的话,”商隐唇角勾了一下,“我喜欢赢,喜欢征服,喜欢对方伏在地上。其他的,没了。”
“行吧。”苏圣心退让一步,“所以商先生是工作狂。因为想要整个集团,婚姻都是算计筹码。”
商隐无所谓地挑挑眉。
对于他,与苏圣心结过次婚,又如何?无法动摇他的分毫。
感情上的“从一而终”是最没价值的东西。他未来大概还会有一段真正的婚姻,大概率是与某家千金联姻。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他当然绝对不会在意对方的感情史,对方也绝对不会在意他的。
“那这部分就这样吧。”苏圣心拿起商隐那份文件在桌面上磕了磕,归拢好了放回文件夹,小心地用钢夹夹好,又撂在一边,在桌子上交叉起十指,抬起眼睛看着商隐,说,“接下来编恋爱史?”
商隐靠着椅背,掌心向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们的相遇,”苏圣心问,“商先生有想法没有?”
“实话实说。”商隐道,“相遇是在慈善晚宴。当时参加晚宴的人各自出了一份拍品,我当时拍下来了苏老师的一件首饰,似乎还有一番名目,晚宴过后苏老师出于礼貌感谢了我。”
“是。”苏圣心的语气俨然介绍拍品的拍卖师,一字一句毫无感情,“那是我第一次演电影时束头发的琉璃王冠。”
那是一部古装电影,上映之后红遍三地,也拿到了最佳导演等好几个电影奖项,同时苏圣心第一次被提名最佳男主角。拍卖那个王冠时,苏圣心其实很舍不得。
“那么,”苏圣心收回心绪,问,“那个晚上我穿的什么?我们最好盘点一下当天晚上的细节。”
商隐打量对方一眼,道,“挺漂亮的红色衬衫。”
“我记得……”苏圣心回忆了下,“当时商先生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扎深灰领带,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顿了顿,他礼貌道,“很出色。”
商隐眼神又显现出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苏圣心交叉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了些,他镇定了下,又问:“那么,当时那个琉璃王冠呢?其他嘉宾可能会问。”
“谁知道?”商隐一手撑着下颌,轻笑一声,“哪里记得这种东西。”
苏圣心的眼神明显黯了一下,然而很快便恢复如常,声线依然毫无起伏:“那就找。现在还有一个晚上,找出来。放在一个重要位置。衣帽间的正中央好像是个大理石中岛台?麻烦管家买个托盘吧,把王冠放那上面。”
“行吧。”商隐挑挑眉,“我试一试。”
捏起杯子喝了口水,商隐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部电影是讲什么的?我好像不该一无所知?”
“……”苏圣心沉默了下,掏出手机找到一段视频网站的解说,递给商隐,“看这个吧,十分钟讲完电影。”
商隐流露一丝不耐,将手机横撂在桌上,一手扳着手机,另一只手几根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敲桌面:“一简介还要十分钟,够可以的。”
苏圣心在那部电影扮相极好,一出场便惊艳众人,商隐眼神随意一扫,之后很明显地定了一瞬,凝眸过去。
苏圣心扮演一个亡国之君,他头上的琉璃王冠被誉为最美的王冠,是登基时他的母后交给他的无价之宝。国破那天,敌国君主杀入寝宫,他坐在地上,敌国君主居高临下,一把拔下他的发簪,扯落他的发带,他如瀑的黑发纷纷垂落他的脸旁。敌国君主拿着那王冠,说:“这个王冠是我的了;你,也是我的了。”
视频直接开着外放,苏圣心也能听见。
这句台词一出来,商隐眼皮一抬,苏圣心也感觉到了,二人静静对视片刻。
而后商隐目光落回屏幕,苏圣心则靠上椅背,心里头竟燥乱一秒。
十分钟的电影,商隐竟未特别不耐。
看完,他将手机还给对方,礼貌道:“很不错的一个故事。”
“谢谢。”苏圣心收回手机,“进入到‘约会’之前,我又想起一件事儿。”
“什么?”
“对对方的称呼。”苏圣心问,“到时候在节目里,我们称呼对方什么?”
商隐眼睛凉了一下,说:“就叫我‘商隐’。我不习惯亲密称呼。”
“好。你叫我‘圣心’。”苏圣心却全然不惧商隐的警告意味,“不过,在某些亲密时刻,比如接吻之后、说情话时,‘商隐’这词太冷硬了,我们必须换上一个。”
商隐的手抵着下唇,看着苏圣心。
苏圣心则迎向商隐。
片刻之后商隐道:“先说你的吧。那些时候,叫你什么?”
苏圣心沉吟了下:“叫‘苏苏’?影视剧里经常这样。”
商隐嗤笑一声:“恶心。”
苏圣心:“…………”
定了定神,苏圣心问:“那商先生的意思呢?”
商隐指背依然抵着下唇,他的目光在苏圣心的面孔上扫了一个来回,忽而一笑,道:“就叫‘苏老师’吧。”
“苏老师吗 ……”苏圣心还真认真地思索了下,同意了:“可以,亲密之后叫几声儿正正经经的‘苏老师’,反而暧昧。那要不然,那些时候,比如接吻之后、说情话时,我就叫您‘商先生’?”
商隐说:“可以。”
称呼的事定下来了,苏圣心往下一步走,他说:“那商先生——”
话到这里卡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起来了“接吻之后叫‘商先生’”的约定,抬起眼睛,对面商隐显然同样想到了,二人目光轻轻一缠,苏圣心才继续下去:“接下来编第一次约会?”
商隐不怎么走心地问:“烛光晚餐?”
“还能更不上心吗,”苏圣心不悦,直接给出他的答案,“去‘雨屋’吧。”
“雨屋?”
“嗯,”苏圣心将一个链接直接发到商隐手机上,“艺术家的试验作品。这个屋子模仿了大自然的瓢泼大雨,但棚顶却有感应装置,人走到哪儿,哪儿的雨就停下来,雨中的人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有一个圈儿跟着游客。它一直在全世界的大城市里巡回展出,之前也曾来过这边。”
商隐的手划着手机,看了看。
森林以及午夜都市等等逼真的场景被投影在雨屋当中,还配合着自然音效,人能近距离地感受“雨”,不需要把雨伞压在头顶,也无需担心全身湿淋淋的,甚至可以十指相扣、慢慢行走。
苏圣心还编着故事,语气宛如汇报论文:“然后,在雨屋的最后一间,四周尽是倾盆大雨,耳边全是瓢泼水声,我们就在那个小圈里,接吻了。我们仿佛与世隔绝,任由外头风吹雨打,我们都在一方天地里细腻温存。”
“不错。”商隐称赞苏圣心,可语气难免带着轻嘲,“很浪漫的故事。苏老师真不愧是万千少女梦中情人。”
“那也不是。”苏圣心竟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想法来源,“因为我自己也幻想过与爱人的首次约会。以后应该用不上了,这玩意儿今年年末就要被拆除了,而我还在合约当中。那这一段就放在这儿吧,也无妨。”
听到这话商隐竟然愣了一秒,没再说什么。
“第二次约会可以是商先生的烛光晚餐。”苏圣心又继续编了,“然后,我们谁先告白的?”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而后两人竟同时说:“我吧。”
话落,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尤其是苏圣心。
先告白的那一方,通常会被网友认作比较“舔”的一方,苏圣心没想到商隐竟然还挺绅士的,愿意揽过这个角色。
盘点完了恋爱经历,包括两次周年的过法儿、四次生日的过法儿,苏圣心有些累了。他轻轻地吁了口气,动动颈子,说:“行了,差不多了。商先生到那时候可以稍微更改一点,两个人的恋爱记忆最好不要完全一致,这样才有一些争论和一些看点。你也可以提前想想。”
“还跟我这儿布置作业。”商隐觉着新鲜,“我知道了。”
12点了,该走了。
“等等。”苏圣心离开之前,商隐却意外叫住了他,“我又想起一件事。”
苏圣心:“……?”
“你的身上,”商隐问,“有任何的标志么?疤痕、胎记,之类的。节目组也许会问对彼此身体的了解。”
“……”苏圣心犹豫了下,点点头,“我后背上有一块疤。”
商隐懒散道:“什么样儿的?”
苏圣心皱着眉头:“在后背上,我其实也不很清楚。”
“脱衣服。”时间已经很晚,商隐不想继续磨蹭了,“我看一眼。”
苏圣心点点头,也没扭捏。他转过身子,一颗一颗解开扣子,将衬衫的肩膀布料轻轻地褪下一截。
商隐眼睛眯了一下。
大片肌肤光滑白皙,而苏圣心瞧着偏瘦,其实不然,他肩背上匀称铺着一层肌肉,结实、紧致,彰显着年轻和力量,背沟明显,蝴蝶骨十分突出,右肩后头有着一片不小的疤。
疤痕颜色是深红色,形状像是不大规则的蝴蝶。
白皙的背上,红色的疤痕。
“看完了?”苏圣心说着就要披回衣服。
商隐却“嘘”了一声,伸出一手按着他肩颈处,用气音轻轻地说:“别动。”
“……?”苏圣心不敢动,余光依稀瞧见商隐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慢条斯理打开镜头,一手按着自己的肩,一手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的右后肩头拍了一张高清照片。
大概是想省着之后忘了形状。
随后商隐摁灭手机,淡淡地道:“衣服穿上吧。”
“嗯。”
商隐又随口问:“怎么弄的?”
苏圣心也无所谓地答:“几年前拍一个古装电影时烟火师失误了下,烟饼提前爆炸了。对手戏的女演员就站在烟饼的附近,我帮人家女生挡一下,没什么。”
商隐垂着眸子看着那疤,问:“怎么好像没人知道?”
如果换了其他演员,即使这事的时间点是自己的小透明时期,成名之后肯定也要反反复复提起来的。
“说这屁事干什么。”苏圣心垂着头扣扣子,商隐此刻在他身后正好可以看见他的颈子,苏圣心说,“让粉丝们骂烟火师还是骂女演员?那烟火师现在已经转做幕后其他工作了,好好儿的。没必要。”
商隐看着他。
“商先生呢?”苏圣心问,“身体皮肤有痕迹吗?”
“有个纹身。”商隐道,“不过你可以说没有。”
苏圣心:“……?”
“那个纹身……”商隐一笑,“位置隐蔽,节目组查看不了。”
苏圣心:“…………”
“行了。”一分钟后苏圣心转回来,“我等一会儿寄个闪送,请商先生叫管家们挂在卧室的衣帽间里。现在再确认一下你家地址?”
商隐颔首:“不过,节目上面注意点儿,别说漏了,什么你家我家的。”
苏圣心也同意,改口:“我们家。”
…………
苏圣心走后,商隐回到自己书房又与高管们开了些会,大约两点的时候他听见笃笃的敲门声,是闪送来了。
一个箱子,里头全是苏圣心的旧衣物,商隐随手翻了翻,评价道:“花里胡哨。”
商隐吩咐管家处理,又随意翻了两把,发现居然还有贴身衣物。
这苏圣心还够细致的。
白色真丝的三角裤,有些古板有些无趣,与那些花里胡哨的上衣裤子完全不同。
商隐勾出一条内裤,搓开布料看了眼标签,见后腰处写着尺码:【180。】
商隐估摸苏圣心的净身高不止180,应该是182或183,不过因为需要上镜,体格偏瘦,这才穿180的。
商隐嗤笑一声,手指勾着内裤边缘往箱子里随手一丢,洗漱去了。
真丝内裤落在箱子里面,委成一团。
他洗了个澡,吹了头发,裸着上身,而后只着一条内裤,赤着两脚,踩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又回到了主卧里边。
箱子已经消失了,管家已经将苏圣心的衣物全收拾好了。
上床前,他再次看了一眼旁边枕上的头发。黑直的一根,不知道用什么养护了,还怪饱满的。
关上灯,商隐躺在自己枕上。
也许因为一个人的大床突然之间被切成了两半,多出一套枕头和毯子,空间变得狭窄了些,商隐今晚一时之间竟并没能立即入眠。
明天开始的综艺以及伪装会长达两周,商隐想:要与那人敷衍两周。
苏圣心——
苏圣心。
商隐回忆了下这个晚上。
颈间的项链,撕开的包装,湿滑的手指,枕上的黑发,后肩的疤痕,贴身的衣物。
挺莫名地,商隐便从床头上摸过手机,滑开刚才拍的照片,又看了一眼苏圣心后肩上的那块蝴蝶疤痕。
黑暗当中待得久了,手机蓝光猛地亮起,尤其是被苏圣心那白花花的后背一刺,商隐本能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