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 把这一遭给忘了!
顾璋带着一群人溜达到这,才想起来这间大教室还有他的“灵机一动”的大饼。
主要是这玩意挂上去,刚开始他还觉得不错, 开学后这么一段时间,天天看,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顾璋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之前已经被他忽悠过的人,顿时淡定了。
东西是他做的,想法是他提出的, 自然是随他说,还是没有人能反驳的那种!
面对戎景山这个敏锐的家伙, 顾璋面色平静:“不是我取的,是许多人强烈要求我改的。”
在学校两位夫子, 还有一众助教看过之后, 便惊为天人, 一致觉得原本的名字配不上这些奇思妙想,除了这个,还起了一堆天花乱坠的名字, 顾璋对这些向来无所谓,避开了太文艺, 选了这个只增加一个字的。
原来不是顾璋起的名字。
再加上顾璋平平淡淡的语气,众人都没提起太大的兴趣, 还晕晕乎乎的在脑子里琢磨,刚刚旁听的那节农学课。
但是熟悉顾璋的六部尚书侍郎们,被顾璋坑过的大臣们, 却不那么轻易相信他的话。
他们谨记一个道理——顾瑶光这小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好话八成不可信, 坏话许能信八成。
对这个梦想间早有耳闻的窦天工,主动道:“以天工学校的命名风格,想来这一间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不如我们进去瞧瞧?”
现在这间大教室没有学生上课,顾璋直接推开门。
明盛帝带头走了进去。
确实是一间普通的教室,与现在许多教学场所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为何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正当不少人疑惑的时候,有人惊呼出声:“快看上面!”
下意识抬头。
屋顶极高,从天空垂落下来一根根透明丝线,将一块块造型各异的木牌、模具,错落有致的悬挂于半空中,宛如一个大型风铃。
阳光从高处敞开的窗户洒落进来,将一部分木牌和模型照得透亮金黄,宛如鎏金。
“我看到那上面写的是纺织机,前面还有八锭的字样,难不成是一次能用八锭同时纺织的东西?”
“三用打稻机,是哪三用?我好像看到下面有小子了,谁带了三级的澄目莹镜,借我一用。”
“旁边还有个双人打稻机,怎么个双人法?这个牌子下面怎么没有小字?”
顾璋心里默默道,没有小字,当然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双人打稻机到底是怎么个双人法,只是听说过,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提供个思路罢了,不论做不做的出来,做出来之后又是不是原本的双人打稻机,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也不在意,只要是能提高效率的机器就好。
比如双人合力借助机器,效率堪比十人?
又或者最后不是双人,是双牛打稻机,两头牛横扫一村稻穗。
又或者做出来的不是打稻机,而是无意间试出了别的效果和作用,那也行!
顾璋默默不作声,毕竟周围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他真要是一个个回答,怕是嘴巴都要讲干,还要来十几个分身,摆烂,当做没听见……
大家也不在意,一脸惊喜地在教室里东转转、西转转,像是寻宝一样看天上的木牌和模型。
“这个自动风车是什么?我曾经任地方官的都府,就经常刮风,风又大又凉爽,这个能用吗?”
“哪里有会自己动的东西,还是我这个手摇榨油机看起来更实用,榨油工序复杂,耗费人力,手摇这个词听起来就相对轻松很多。”
……
越看越惊喜,越看越激动,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可该有多好?
这是哪里?这是顾瑶光的地盘!!
在别处出现这些东西,他们大可一笑而过,或嗤笑一声异想天开,但是在顾璋的地盘就不一样了!
他能写出来,还写得这么像模像样,甚至有的还能描述出一些细节,是不是代表他真的能做出来?
等一圈看完,众人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顾璋。
顾璋见一行人齐刷刷地看向他,脸不红心不跳道:“别看我,我不会做。”
“不信!”
“这不可能,你都能写出三用打稻机有哪三用了,如果不是会做,怎么可能写得这么仔细详实?”
“顾总督,此等造福千万百姓之大业,你可不能惜力!”
“你儿时就能造出龙骨车,后来在边关又造出破敌强弩,还有玩具铺子那些数不清的玩具。你说你不会,我们能信吗?”
……
教室里气氛激动又热烈,每个人脸上都明晃晃地写着“顾璋不会?三岁小儿都不信!”
顾璋:“……”
太看得起他了。
这些他要是都会做,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智慧,全部凝聚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干脆一个人走完工业革命,载人上天得了。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顾璋无奈,他指着自己问道:“我顾璋像是会谦虚的人吗?”
忽然把人问到了。
顾璋会给自己的书编自吹自擂式洗脑宣传语,还会自己写文章登报夸自己的人,还真没法把谦逊这个词往他身上套。
燕先竹悠悠道:“谦虚倒是不会,躲懒倒不是没可能。”他就是受害者之一,都一把年纪了,愣是被拱到丞相实职上。
这略带怨念的话,顿时引起了不知多少被坑之人的共鸣!
就是,这小子最会躲懒!
鬼主意一个接一个,到处坑人给他干活,然后自己溜之大吉,悠哉享受!
连明盛帝的眼睛里都写着“不信”,一副有些怀疑的表情,他记得他的顾小状元,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会藏拙了。
顾璋对着四面八方“我不信”的表情,顾璋噎住了,顾璋震惊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不是以为他谦虚、就是以为他躲懒,愣是没有一个人怀疑他能力不够,确实做不出来。
十分爱面子、且对能充盈国库的木牌和模型极其感兴趣的盛正业,也补充道:“旁人都爱面子,不肯承认自己不行、不会,怕被人看不起。顾大学士嘛……”
这个意味深长的“嘛”,更是进一步坚定了许多人的想法。
顾瑶光这厮,面皮是极厚的!
他甚至直接在报纸上说自己惧内,根本不怕人嘲讽,也不怕人觉得他虚张声势,更不怕人瞧不起他,所以嫌疑更大了。
顾璋万万没想到,人生还能有这种烦恼。
他走到这间大教室一角,抽动机关,把悬挂在最高处的一批降低高度:“再看看,看好了咱们再说。”
他这是画饼!
货真价实的画大饼!
不能因为画得大饼真,就觉得他能做饼吧?
而且他觉得好些大饼也不真,只有一个名字,甚至还是他瞎改的名字,比如珍妮纺织机。
岂有此理!
顾璋哼哧哼哧地把最上面一批的高度全部降低,降低到触手可及的位置。
像是鸟一样会飞的机器,还能带数百人上天。
不需要马拉,也不需要人用力,就能日行千里的车。
一样样看下来,震撼又离谱,甚至有些惊悚。
顾璋:“诸位大人别忘了此间的名称,梦想二字何解?”
这、这……
许多人动摇了。
若下面看起来还靠谱一点,上面的这些,看起来确实像是编造的了,也不像是顾璋能做出来的,准确的来说,这怕是神才能有的手段吧?
人力所不能及!
顾璋抓住这一丝的动摇,赶紧开启忽悠模式。好说歹说,可算是把大家说服了。
文武百官脸上纷纷带上了点遗憾。
他们抬头看着半空中一个个金灿灿的名字,忍不住畅想,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顾璋叉腰,虽然这不属于“真理”范畴,没有加持作用,但是能忽悠住人,岂不是说明他更厉害?
他果然是聪明机智口才一级棒!
顾璋满意地把看公开课的文武大臣都送走了,还把明盛帝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原本担忧顾璋这种上课方式的人安心了,忧愁没有消失,转移到了另一批人脸上,变成了灰扑扑的失落。
他们大张旗鼓地去做实验,想要验证试卷上的想法和答案是错误的,是有悖常理的。
结果灰溜溜地回来不说,还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顾璋在农学课上提出的那些奇妙又新奇的想法,真的让人很容易相信他真的会。
而他们呢?连验证结果对不对,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方法。
最让人遭受打击的是,他们若承认自己真的错了,那说明他们连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都考不过。
哪里还有意思去和顾璋当面辩论,要是输了,最后一点遮羞的脸面都没了!
这次公开课的效果,也在百姓中慢慢传开。
“哈哈哈,顾大人脑子里居然有这么多想法,难怪聪明。”
“顾大人是不是做梦的时候,梦到过骑着鸟飞上天?我也做过这种梦,不过我可不敢想,要做个差不多的东西带我上天。”
“这么想一想,顾大人虽然不太沉稳,但还挺可爱的。还是年轻人,什么都敢想敢做。”
顾璋美滋滋。
他可真是个机灵鬼。
又画了飘香四溢的大饼,又把做饼吃饼的任务推得一干二净。
不愧是他!
顾璋正快乐嘚瑟,意外发生了。
就在公开课后不到一周的工夫。
天工学校的学生们,爆发式地设计出了数不清的“灌溉车”
宛如灵感喷涌而出,压都压不住得那种。
灌溉车有许多版本,有的叫水流筒车,有的叫牛转翻车,有的叫风叶水车,无一例外,脱胎于顾璋曾经做的龙骨车。
虽然底子一样,但看到成品后,可没人会觉得这是一种东西。
起因是姜柔率先设计出一种叫“水流筒车”的灌溉车,她的家乡有一段湍急的水流,她设计先修筑一个堤坝来阻挡水流,而后让水流绕过筒车下部,水流之力将会冲击转动车筒水轮,一筒接一筒的水就会倒入引流槽,最后流入田中。
借助水力可昼夜不停地取水灌溉,即使是上百亩田地,也不耗费一丝人力畜力!不用的时候,卡住水轮即可。
她本该扬名的,可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将思路分享给同窗。
紧接着,林青柏也做出了牛转翻车,其部分结构脱胎于磨盘,牛转翻车的主动力结构,来源于两根交错的巨大齿轮,中柱擎天而立,在牛身高度处横插一根木条,让牛拉着如磨盘般转动,效率倍增。
再接着,宛如松开了被堵住的泉眼,各种灵感喷涌而出。
有用风力的灌溉车,还有适用于各种不同地形,不同情况的汲水灌溉车。
特点就是,极为适合他们家乡当地的情况使用!
甚至还有灵机一动,逆向思维,做出利用风力的“排涝水车”的!
据说他家居住的村子四周水多,不愁灌溉,反而在涨水的时候,时有积水,让人苦恼,每年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去用人力排水。
杜小江被同窗们夸得红了脸,羞赧道:“我也只是突然想到顾夫子教的实验方法,又在想家里现在会不会很辛苦的在排水,就突然想要这么做了。”
别看这些功能都差不多,似乎是拾人牙慧,但若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些大家伙,肯定不觉得是一个东西。
有的像是巨大的圆轮,有的又像是长条形的一筒筒的运输带,还有的就是交错的两个磨盘模样……
头一次学以致用做出了点小成果后,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样,分别在其它几门课上,脑海里的灵感也都蠢蠢欲动起来。
这日。
燕先竹从外地回京,他被派出去忙了一小段时间,才刚刚回衙门当值,同僚们就对他表示,你可要好好问问你的亲弟弟,亲孙女婿。
燕先竹哭笑不得:“这事还没过去吗?能热闹这么久?”他为顾璋辩解道,“你们当日都在,那些真不是瑶光可以做出来的,外面讨论也就算了,你们怎么也掺和?”
还不等有人跟他解释,又有人路过看到他,竟抱拳朝他贺喜:“燕相,恭喜啊!”
燕先竹:?
怎么这话听起来还有点酸溜溜的?
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他被臭小子坑得现在忙得团团转,臭弟弟见天儿的跟他炫耀弟子,实在是气人,哪里有好恭喜的?
见他疑惑,同僚惊了:“你还不知道吗?”
燕先竹这些日子,实在是忙得不行,哪里还有时间关心京城的情况?于是问了起来。
燕先竹确实善于经营,人缘也好,他一问,立马有人说:“顾瑶光可厉害坏了!他收的学生个个都不凡,这才短短一月,竟然就能做出利国利民之物了!”
燕先竹惊讶。
其他人也都围拢过来,有些激动的你一言我一语:“你弟弟不是在天工学校当夫子吗?他也做出一款灌溉车,说是很适合曾经外任过的一地。”
“我去看了一个能在京城实验的,真的好用!”
“听说边关那边的神医荆苍,最近也研究出一种新的贴膏,能牵住伤口,降低痛感,还药效很好。”
燕先竹有些懵,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婿不凡,也想过他想要开这个学校,肯定也是有他的考量。可当夫子、出成果这件事,他是真没想过会这么快!
他最乐观的想法,也不过是三年之后,这些学子能学到顾璋几分本事,回去各自的家乡后,能造福一方百姓。
听同僚们都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了,面对同僚们的震惊和疑惑,燕先竹更恍然了,他说要回去问问。
等到了点,燕先竹就跑去找自家弟弟。
燕先梅挑眉:“哥,你竟然还信他嘴里的话?”作为顾璋的师父,他还是更了解的,再加上本身也在学堂授课,他隐隐有种感觉,梦想堂里的那些东西,不一定是编造的。
燕先竹:???
燕先竹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有些暴躁了。顾璋这个臭小子,诓旁人也就算了,连他也诓。
还有那张脸,单纯无害得让人轻松卸下防备,更别说那张嘴,愣是每一次都能让人觉得“对,肯定是这样没错!”
燕先竹匆匆去找顾璋,正巧看到顾璋唉声叹气、一脸不解地对着教材长吁短叹。
燕先竹板着脸,训斥道:“都当三品官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到底是谦虚藏拙,还是躲懒?
顾璋:“……”
他嘀咕:“我也没想到啊!”
即使有学校里领悟力、专注力的加持,他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出成果啊!
实在是低估这些人了,他最近才发现,荆苍已经克服万难,使用各种办法和替代品,做出了一套简易粗糙版本的化学实验器材。
农学课也同样如此,试验田的种子一发下去,出身农家的学生们就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摸索出最合适的种植规律。不断交流改进,做各种对照组实验,废寝忘食,就差在田边盖个小茅屋,然后住在田边了。
顾璋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等到第二天,还真有人在试验田边上盖小茅屋!!!
顾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个当夫子的,总不能去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吧?
想不到办法,只好就这样拖着。
结果拖着、拖着,竟然真有人做出了一样梦想殿堂中的东西!
顾璋捂住心口,也不能这么快吧?
这么快就有人能出成果,他真的没想到啊!
当初看过那些木牌和模具的人,在早朝之时,全都下意识地、齐刷刷看向顾璋——你还说是假的!!!
他们甚至心底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顾璋这厮,不会真有办法能让人飞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