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觉得有些毛毛的。
但余庆年和黎川还是都被顾璋叭叭叭的热情, 很快搅散了注意力。
他们对视一眼,果然是休息过的人,精力好旺盛。
顾璋高兴地分享自己早上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天天都有充裕的时间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黎川:“……”
余庆年:“……”
怎么回事?分明是荒唐纨绔的行为,从顾璋这厮嘴里说出来,怎么突然有些让人羡慕?
顾璋嘚瑟:“是不是很羡慕?听着就舒服享受吧?要我说就该有小长假,休沐那一天能干什么,你们说是吧?”
顾璋不仅炫耀,还来找认同。
余庆年微笑, 白牙森森:“等假期过后,皇上想来会更器重璋弟, 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辛苦了。”而他们还在翰林院相对更清闲。
听听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顾璋瞪大眼睛,余庆年这个情商一等一的温和老大哥, 怎么也学坏了!
顾璋努力装作不在意, 摆摆手嘴硬道:“反正还有几天假, 到时候再说!”
他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黎川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
“说来听听!”顾璋忙不迭坐好,好奇地看向黎川。
在宁都时候就看好黎川的戎锐,前不久松口答应收黎川为门生了。
黎川一句说完, 却看见顾璋兴高采烈地恭喜一番,然后依旧张着好奇的大眼睛看自己, 他顿了顿:“说完了。”言下之意,你还看着我干什么?
顾璋:?
起因, 过程,高潮都去哪里了?!
“哪有人分享好消息,只分享一个结果的!”不说吹个三天三夜, 逢人到处说,前因后果要说说吧, 顾璋怨怨地看向黎川。
余庆年给三个茶盏都补了茶,他们三人相处的时候不爱有下人伺候:“你以为正慎是你,能主动说个结果就不错了。”
若不是有几个知交好友,黎川怕是能把这些消息一直憋在肚子里,低调得谁也不知道,自吹自擂和炫耀,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顾璋手肘怼怼他:“跟我说说,我保证不跟旁人说。”
黎川无奈道:“不过见我勤勉踏实罢了,我在翰林不忙,便整理了些前朝旧案,以免把律学丢了。”
顾璋这一听懂了,黎川整理的这些东西,肯定戳中了戎锐,再加上原本就觉得不错,考察了这么久,这才顺势收下。
等看到黎川整理的旧案,顾璋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现成的素材啊!!!
能被记录下来,还流传至今,这些案例就足够经典,上至前朝达官显贵的案件,下至婆婆儿子联合害死继承富商万千家财的媳妇,以贪墨其家财。
既有阳春白雪,又有下里巴人,判案子又是自古以来百姓最感兴趣的事情。
无论是百姓对贵族上层天然的好奇心,还是对这些离奇八卦津津乐道地讨论,再加上黎川为复习律法,整理的都是复杂案件,天然就带有层层反转,扑朔迷离。
顾璋忍不住拍案叫绝:“简直是天然的爆款!”
还特别方便做成连环续集,以提升报纸的连续购买力。
黎川满脸疑惑:“何为……爆款?”
光听语气,倒很像是夸他的?
应当是的,黎川想,璋弟从来热诚坦荡,心胸宽广,从不会做那等嫉妒又阴阳怪气的事情。
顾璋乌眸锃亮,比一匣匣的黄金都亮:“爆款就是很多人都会感兴趣,都愿意看。”
黎川的想法一顿,把自己刚刚心里夸人的话默默咽下。
有过被坑的经验,他这次十分警惕地说:“瑶光刚刚还承诺,不与旁人说的。”君子应当信守诺言才对。
顾璋拍胸脯道:“正慎你放心,我肯定不与外人说。”
黎川刚松一口气,觉得自己是太过谨慎了,却听顾璋话锋一转:
“但是这么好的律法资料,束之高阁或者只有寥寥几人看到实在是浪费了。”
顾璋一屁股坐到黎川旁边,哥俩好道:“我有一个想法,你先听听看再说。”
他诚恳万分:“采不采纳都由你自己决定。”
顾璋对黎川的警惕颇为惆怅,他的信用值难道已经这么低了吗?
顾璋这个诚恳的表情一出,黎川也十分认真道:“瑶光你说,我定会认真考虑。”
余庆年在一边看着,默默叹了口气,对严肃又守礼的黎川,只要认真和他说,不管多离谱,他都会耐心听完,璋弟这法子都用了几回了?屡试不爽。
顾璋顿时开启忽悠大法,他对黎川说:“你看,你书里这个婆婆她为什么敢有恃无恐,还觉得对自家媳妇这样不是什么大事?还不是因为不懂律法,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人能发现。你说她要是知道后果,还敢不敢?”
黎川神情严肃:“自然不敢。”
顾璋继续忽悠,说咱们学这些本事,最终不都是想当上官员后能为百姓、为社稷做些实事?
黎川点头,眼神凛然。
“虽然咱还在翰林,但是也不是不能做什么,你整理的案件,还有用本朝律法做的批注和思考,要是能让更多人看见,尤其是百姓,他们会不会对律法更了解?”
顾璋哐哐一顿输出,讲了许多普法宣传教育的好处,他这人最能胡掰扯,有的没的,各种思政人文大道理都往上扯。
把黎川都说愧疚了,他一本正经作揖道歉道:“瑶光目光宏远,心怀百姓,方才实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璋趁热打铁,把报纸的一番设想说了出来,还道:“要是一出出一本,又厚字又多,百姓大多不识字,估计没多少人乐意看,但是咱们一个故事一个故事抛出来就不一样了,压力骤减,再把题目起得吸引人一些,只要被吸引进来看了,保管百姓口口相传。”
旁观的余庆年:“……”
确实是不与旁人说了,改成直接登报见全天下人了。
还把傻小子忽悠得乐意至极,竟说要主动再改改。
顾璋叮嘱:“记录里那些他们举证、为自己辩驳的话,你可千万不能删。”
这些可都是能引起公愤,让人口口相传的爆点!
听听,什么叫“她是我家媳妇我打她怎么了?”
什么叫“我是南伯侯家嫡子,你要是敢审我,我明日就扒了你这身官服,让你和那个贱民一起挨板子蹲大牢。”
敢犯下这些离谱案件的人,想法和三观还真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随便一句话就能挑拨正常人的神经。
黎川严肃道:“律案讲究实事求是,我定不会胡乱篡改。”
顾璋摸摸鼻子,总觉得自己即将来的骚操作,可能实在对不起黎川这么真心信任他了。
没关系!还有一个兄弟!
坑一个是坑,一起坑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顾璋又对余庆年道:“我这报纸还差版面,玉昂笔力好,也来帮帮我怎么样?”
顾璋都想好了,秀恩爱之前,总该要让报纸有知名度。
想让报纸大卖,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要不他得累死,后头有了名气,有人投稿就好了,但头几版肯定要他先想办法凑起来的。
余庆年在旁边也听懂了顾璋的想法,其实也挺感兴趣的,瞅向顾璋道:“我没有案子可写。”
顾璋忙不迭送出一通连环彩虹屁:“玉昂的文章文体宏丽,证引该洽,独步一时!用来当主版,撑门面再好不过了。”
余庆年的文章那可真是好看,文人读起来都觉得酣畅淋漓,即使是没学问的人读起来,也会觉得“哇——这人一定很有文采。”
辞藻落笔漂亮得不得了。
顾璋自问没这个水平,他的文章要细读,甚至要懂行才能窥见内涵。
余庆年应下:“左右无事,帮了你这个忙。”
顾璋摩挲下巴,即使溜走的兄弟也不放过,“我再给金瑎写封信,让他挑几首觉得不错的诗词送来。”
报纸的门面,和连续勾人的版面都有了。
再加上金瑎的点睛之笔,报纸的框架就有了!
余庆年也点头道:“灵瞻的诗词近日多了些大开大合、随意挥洒的奔涌之势,用在这上面也是极好的。”
黎川也道:“若日后此物真能成,许多苦无门路的学子,若是擅长作诗,也算有个扬名的机会了。”
顾璋心里拿小本本记下,这都是他可以拿去忽悠人的素材。
一张报纸版面三个怎么够?顾璋又把目光瞄准了京中老熟人。
“我好像还有个仇没报。”顾璋想到上次被戎景山大义灭亲,那口才好的,要不是早就体验过plus版的戎锐,他甚至都觉得戎景山对他有意见,要把他往死里针对。
顾璋捏着这个“把柄”,雄赳赳气昂昂地上门告状了。
顾璋选了个日子上门,十分委屈地把人控诉一通:“这可是您儿子,差点就把我给怼哭了,要是我在早朝上真哭出来,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幸好忍住了。”
正巧回家,听说父亲有学生拜访过来看看的戎景山:“……”
这人还是那个在早朝上口齿伶俐,与他唇枪舌剑的顾小状元吗?
瞧着长得清正俊朗,像是个刚直的改革者,私下里竟然是个告歪状的!
戎锐撇了他一眼:“他回来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分明记得,儿子回来跟自己说:“不愧是跟父亲学了几年的顾小状元,思维和口才深得您的真传。”
顾璋:“那肯定是他没跟您说实话!”
戎景山:?
怎么还有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戎锐也笑了,他道:“他要是能把你说哭,那我可要高看他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上门肯定有事,说说吧。”
门口的戎景山:“……”
他虽然知道自己升迁这么快,有一部分父亲当年应了皇上的话,去宁都教这小子的原因,但在父亲眼里,他竟然思维和口才没有一个十七岁小少年好吗?
原本想踏进去的步子都踌躇起来,转身离开,默默回到书房苦读去了。
顾璋如法炮制,拉着一张冠冕堂皇的大旗,暗搓搓开始搞事情。
等把京城中认识的大佬都霍霍了一遍,顾璋凑齐了第一版名声响当当的报纸。
顾璋跑了一圈,晚上就在家里写一写《高等算学(户部特供版)》
空闲了就琢磨给小姑娘的礼物。
按照她娘的说法,他爹当年一穷二白,都会在定亲之后跑去帮忙干活,还不忘在怀里揣两个杂粮炊饼带去给未来媳妇吃。
“少爷,有一封您的信件。”
顾璋接过来拆开,是金瑎的来信,应当是早早寄来的,说自己安顿下来了,听说了他办的那个美食节,觉得很不错,准备也弄一个。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分享了许多当地的美食美景,和风俗节日。
顾璋:!
他也想去!
顾璋可惜啊,看了金瑎描写的当地繁华的盛景,即使隔空也抵挡不住顾璋这颗爱热闹的心。
他提笔回信,说他是在京城,动静没法闹太大,所以只办了一日,在地方当然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办个能热闹十天半个月的活动和庆典,把当地的特色、好吃的好玩都拿出来,把周边的人都吸引过来。
信的最后,他还让金瑎赶紧给他回信,捎几首诗来。
他把信封好,然后在给家乡永河村寄回信的时候,把这封信也给金瑎寄了回去。
金家商铺多,有自己快速寄信件的通道。
顾璋很快就收到回信。
这会儿他报纸的第一版样稿已经打完了。
打开金瑎的信一看,前头高兴地写了好多办这种大节日,全城欢庆的想法和点子,后头来了一句:“我的诗你随便挑,想用哪首用哪首!”
顾璋:“……”
“可真是傻大胆。”顾璋不由叹气,见识过他宣传手段之后,还敢这样回信,金瑎是真的掉多少次坑都不长记性。
既然都说随便用了,顾璋就挑了两首。
完成全部版面后,他带着“手写版报纸”进宫了。
他也是知道分寸的,这种可能引导百姓舆论和想法的东西,握在自己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
明盛帝若是昏君,这烫手山芋他握就握了,分明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又何必给自己揽事?
反正皇上工作都已经那么多了,再多一样也成不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能者多劳,他还小,该轻松多玩玩!
明盛帝:“玩够了?”
顾璋见这里有皇帝给上个臣子赐座的软凳,十分自然的就一屁股坐下去,冲明盛帝笑得露出小白牙:“我早就开始干活了,再勤劳不过了!”
明盛帝也想起最近京中传言,说顾璋真是被冷落了,如今已经心慌得开始到处找人送礼求助。
他心中好笑,问道:“最近又鼓捣什么呢?”
顾璋把凳子搬得离明盛帝更近一些:“怎么能是瞎鼓捣?我这是在干正事!”
他拿出手写版的报纸:“您先看看。”
明盛帝接过,好奇的问:“这就是你这阵子到处上门捣鼓出的玩意?里头有什么讲究,说来听听。”
顾璋胆子很肥,表情神秘道:“我不告诉您,您看看咱们再说。”
“还卖起关子来了。”明盛帝对他的顾小状元生气不起来,低头看起来。
入眼读到的第一篇文章,写的正好是最近官场风云,不过切入点不是诡谲风云和私下里那点阴谋,而是从百姓的角度看,透透彻彻的分析了朝廷此举的用意,百姓能得到的好处。
读起来只叫人快意当前,堪比炎炎夏日中吃了一大碗冰雪镇过的甜瓜,浑身上下都舒坦了,恨不得大喊一句:“大快人心!”
尤其是文章里明里暗里夸了执政者,这叫明盛帝读起来简直是双倍的爽快。
他忍不住看了下署名:“这是和你一届的探花郎写的文章?”他依稀还有些印象,当日点他为探花,一来是容貌确实不错,二来就是文章写得妙笔生花。
顾璋顿时点头:“玉昂文章写得那叫一绝,谁读都觉得舒服又漂亮。”他把人拎出来一通夸。
明盛帝读得爽快,回味这种良好体验的时候,同时也忍不住对其它板块产生好奇。
再一扫,就看到了旁边比较显眼的标题“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顿时勾起了明盛帝的好奇心,顺着读下去,原本疏朗的表情也跟着变化,又青又黑又紫。
正看到高潮处,戛然而止,明盛帝下意识问道:“凶手是这个一心求子的婆婆、还是觊觎这份钱财的娘家叔侄?”
顾璋心惊,这案子错综复杂,嫌疑人起码有八个,明盛帝一下就排除得只剩下两个了?
不过他即使知道最后结果,还是一脸无辜,眨眨眼看明盛帝:“这案子也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审的。”
他手指了指作者的名字:“您要是想知道,可以召人来问问,这是他整理和编写的前朝旧案。”虽然把故事断在这里的人是他,但是报纸上白纸黑字署了“黎川”的名字,和他顾璋有什么关系呢??
明盛帝觉得不上不下的,恼道:“怎么停在这儿了?”
带着这股气,他又往下看,一口气把整张报纸正反都看了个遍。
他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这些文章的署名,有许多熟悉的名字,好多还是他当初特意派去宁都的。
“难怪看得这般舒坦,你这几个空位是打算留着做什么的?”
顾璋大大咧咧道:“留着讨好媳妇和老丈人!”还有秀恩爱。
明盛帝:“……”
“听说你与燕家定亲了?”
顾璋点头,热情邀请:“到时候成婚,您要是能来,我保证您看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景。”
明盛帝好奇了,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能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东西?
顾璋守口如瓶,胆大包天的一个字都不说,还神秘兮兮邀请:“来嘛,来了就知道了!”
明盛帝无奈,问他:“把这个拿给朕看,总不会就是为了炫耀你要成亲了?”
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官方掌握这样一个渠道,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这种一张大纸上,拆开写了许多零零散散的东西,有关于朝中大事的,但也写的不深,与寻常书册模式大相径庭,他还没往别处想。
顾璋积极的给他安利:“您看这个内容多丰富,又有朝堂大事,百姓看了就知道您干了什么好事。您也可以在上面多宣传宣传,每天要批多少奏折之类的,人不能不好意思!您今日是不是觉得我的两位朋友不错?他们就是不好意思说,所以您就不知道他们的好!”
明盛帝额头迸起一根青筋。
合着让他给自己宣传,在上面写文章喊:“我是个好皇帝”“我勤政爱民”???
还有你一脸得意的表情什么意思?
明盛帝问:“难不成你觉得,你能入了朕的眼,是因为厚脸皮好意思说?”
顾璋昂首:“那当然!”
明盛帝表情凝住,一时语塞。
顾璋理直气壮:“人就是要会给自己宣传,您想啊,要是有人一个劲儿在您面前夸一个东西好,您会不会心生好感?”他脸微微红了红,“要是我一个劲儿在上面说我人好,宠媳妇,燕夫人指不定愿意早点把闺女嫁给我。”
明盛帝听了前半句,本来陷入思考,隐隐察觉到点什么,随即又被顾璋最后这番话逗乐,憋着笑对顾璋道:“你费这么大劲儿做这个,就是为了早点娶媳妇?”
顾璋义正言辞:“我分明是为了帮您宣传,皇上得民心,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
随即笑得乖巧又讨好,伸手道:“所以您看您是不是支持我一点?”
明盛帝气笑:“前阵子不是还赏了你五千两?”
顾璋:“我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当然要攒一点钱。”
顾璋给明盛帝刷了一波自己要成亲的暗示,又拿到了他的批条,和“入股”资金,目的达成,顾璋高高兴兴的走了,走前还大声说:“臣肯定为皇上您好好宣传!”
明盛帝扶额。
顾璋一走,顿时清静下来。
没了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人,明盛帝刚刚接连闪过的小碎片灵感,很快就如蜘蛛网般紧紧连接起来。
“若朝廷真能有这样一个掌握舆论的渠道。”明盛帝只是想想,眼底都忍不住异彩连连。
苏公公给他端了杯茶:“顾小状元年纪轻,难免活泼了些,您静静心。”
明盛帝道:“你找人瞧着,朕脸皮可没他那么厚实,可别拿那套宣传的法子套用在朕身上。”
苏公公应是,又微微抬头问:“那若用其它那些大臣?”
“那小子不怕被教训,朕何必多管闲事?”明盛帝笑道。
苏公公明白,这是不管其他人死活了:“是。”
接下来整整一天,明盛帝都时不时想起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这东西尤为重要,前提是——顾璋真的能办成。
让这个东西上能至书生学士,下能沉入千家万户,无论是识字的读书郎,还是不识字的普通百姓,都乐意听,乐意看,乐意讨论。
最重要的是,要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上面的内容。
他想了想,又招来苏公公道:“让瞧着的人精心点,若遇到了什么难处,帮衬一把。”
***
顾璋办完了所有事,在送去龚家书局雕版前,高高兴兴地去找燕先梅。
他陪燕先梅喝茶,殷勤地跑到他身后,给他捏捏肩,捶捶背:“师父,兄弟间要多叙叙旧,这样感情才会更好。”
燕先梅斜着睨了献殷勤的弟子一眼,道:“拐弯抹角的,想见人就直说。”
顾璋原来还能大大咧咧地跑去燕先竹府邸请教问题,如今定了亲,反而是不好进去了。
毕竟他是燕先竹弟弟的弟子,又不是燕先竹的弟子,师父和师伯公还是有区别的,再贸然自己找上门去,怕是有损人家姑娘名声。
但是被师父领着,作为小辈去就不一样了。
名正言顺!
燕先梅享受了一会儿弟子的黏糊劲儿,便也应了。
等到了大哥府上,顾璋就见到燕先竹一张黑脸,臭臭的。
顾璋笑容灿烂迎上去,亲热道:“祖父!”
燕先竹怒:“还没成亲呢!”
顾璋连忙表示,快了快了。
燕先竹额角抽抽,他看向自家弟弟,眼神明显是在说“你弟子,你不管管?”
燕先梅专注地吃着桌上的糕点,眼睛都不往别处看,似乎这是什么绝世美味,完全不和自家大哥对视。
燕先竹:“……”
有其徒必有其师。
不对,他被臭小子笑容晃得脑袋都糊涂了!
想到他就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孙女,如今要被眼前臭小子拐回家,他心里就难受,于是道:“定了亲,哪有随便见面的道理?于理不合。”
他想一想都气,夫人和长媳竟然都不听他的!
他分明都说了这小子不好!
燕老夫人若在这里,定要骂一句,“你自个儿听听,你那是吐槽吗?分明是在夸。”
顾璋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心意。”
燕先竹还以为顾璋是想先哄哄他,便打开了礼盒。
一份灿烂夺目的颜料,显然是《食神鬼斧》海报用的那种,一看就是送他那个最近研究画食物的孙女。
再打开下面一盒,这个该是他的了吧?结果是一份用不同小木瓶装好的香料,要问他怎么知道的?瓶子上写着呢!
燕先竹其实心里为自家孙女高兴,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送礼也不能见面。”
顾璋把报纸摊开:“那您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用《食神鬼斧》中荪白的笔名,在即将发行的报纸上刊登美食相关的内容。”
燕先竹扫了眼纸上内容,隐隐感觉到这又会是如《食神鬼斧》一样大卖的东西,他面色复杂。
说实在的,即使燕家再疼爱孙女,也没人纵着她在外做画册,写美食相关的文章,即使是不通琴棋书画,反而爱好在贵女中独特,也是千方百计的对外瞒着。
芷儿能有这样的夫君,还真是从小到大一贯的好运气。
燕先竹扫了一眼整个报刊。
几乎全是别人的笔墨,反而是顾璋这个主事的,什么都没留下。
“你小子就会躲懒,剩下的空闲板块里你想一个,否则老夫不会放你进去。”好女难求,他这个当祖父的,也不能随随便便放人进去,要不显得他乖孙女多容易求到似的。
他强调:“要配得上这些文章。”
燕先梅探头一瞧,觉得这是给他家小石头出难题了。
倒不是他觉得自家弟子水平不行,认真琢磨一番,肯定也能写出来,但如今急着去见心上人,哪里能静下心来写好文章?
这是要磨他家小石头性子,燕先梅喊道:“大哥。”
这是替顾璋求情,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放人一马。
“你就是太宠着他!”燕先竹道。
燕先梅:??
当初不是大哥你来信,手把手教我怎么宠孩子的吗?
顾璋也头秃,原来敢怼人,现在要娶人家孙女,他觉得自己还是乖巧些,别把人给气坏了。
“我写就是了。”顾璋老实认下来,人在屋檐下啊,他坐下来给自己研磨,目光在剩下三个框里来回打转。
那个美食的板块是给小姑娘留的,至于最后两个小块……
顾璋目光突然注意到最底下那个空闲的长条,他原本打算留着,在后期“招商打广告”的。
他灵机一动,提笔写到【天为什么会下雨?】后缀——十万个为什么。
“写完了,师父师伯公我先走了!”
顾璋高高兴兴去找未来媳妇,徒留燕家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燕先竹看了又看:“天为什么会下雨,他真知道答案?”
燕先梅想到顾璋这些年零零碎碎讲过的许多种田、自然、天气、雨水循环理论,不确定道:“他可能还真的知道。”
燕先竹:!!!
脑瓜子成天究竟在研究些什么?
***
顾璋跟着下人往里走,步子都比往日大一两分。
小姑娘看到他准备的礼物,应当会喜欢的吧?
顾璋正想着,在院子门口听到了里面有小姑娘和人说话的声音。
顾璋驻足,若是有外客,他此刻进去定然不好。
他犹豫是原路返回,还是再等等。
然后就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你就知道啃鸡腿!”
小姑娘的声音清清透透的,“我才不信她们的话,之前盛千琴说我以后要住到小房子里吃苦,顾璋哥哥多厉害,转眼就得了大宅子,你说是吧?”
顾璋皱眉,盛千琴是谁?
说这些话给小姑娘听,这不明摆着膈应人吗?
里面碎碎念的声音又响起,似乎鼓起两颊在嘟囔,声音有些软乎乎的:“小白团你说是不是?我这么可爱,婆婆肯定会喜欢我的,才不舍得刁难我。”
小白团,啃鸡腿。
顾璋这会儿明白了,这是那日美食节的周边,没有旁人在。
他让燕府下人先把礼物送进去,再通传一声,问燕芷愿不愿意见他。
院子门很快打开,入眼便是一张甜美娇憨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惊喜:“顾璋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璋脸颊有些烧:“给你送些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
礼盒里有个镂空了许多小方格的木匣子,每个小方格里装着不同颜色的颜料,颜色又鲜亮又明艳,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燕芷瞪圆了眼睛,似乎还有些看不过来。
等看到香料瓶的时候,燕芷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不听使唤,即使告诉自己女儿家要矜持,但眼睛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
“我听说你最近在练习画食物,你拿着练习用。”顾璋见她眼睛都变得圆溜溜的可爱模样,也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喜欢可以打开瞧瞧。”
顾璋想到刚刚听到的内容,轻声道:“颜料盒是爷爷亲手雕的,香料炮制研磨的时候娘也帮了忙,他们都很喜欢你。”
燕芷闻言笑弯了眼。
“那我打开了!”
顾璋见她把小脑袋凑过去,头上的双丫髻上插着可爱的小白团子木钗,小姑娘神采飞扬的地打开一瓶瓶香料,还时不时垂头闻一闻,发饰的垂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个好香呀,我喜欢。”
“我还没闻过这种味道呢。”
顾璋见她欢喜的模样,唇角也微微上扬,认真准备的礼物被人真心喜欢,谁不高兴呢?
他耐心等小姑娘看完礼物,这才说问她愿不愿意继续写些美食相关的内容给大家看。
也许热爱食物的人真的会受到食神的青睐,荪白这个笔名,在《食神鬼斧》书友中,人气极高,受到许多人喜欢。
燕芷惊喜地原地小小蹦跶一下,笑容灿烂得简直像是小太阳一样发光,甚至激动地拉住顾璋的手:“真的可以吗?”
顾璋感觉被一双小小软软的手拉住,两辈子没被女孩牵过手的单身璋,手僵得不敢动,脸颊彻底变成火烧云。
他扭过头,不自在道:“当然可以。”
“你脸红啦?”燕芷惊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喜。
顾璋平日习武骑马,练得宽肩窄腰,眉目英挺,如今两颊泛起火烧云一样的红晕,实在叫人觉得新鲜又罕见。
顾璋连身子都扭过来,想避开好奇的目光,努力解释道:“没有的,是穿太多,热着了。”
燕芷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围着他绕了个圈跑到另一边,好奇地仔细看了好几眼他的脸,表情认真地确定道:“顾璋哥哥你穿得不多,但是脸真的好红!”
顾璋仰头假装去看天上的云,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又怕伤了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没敢用力。
燕芷这才发现不对劲在哪里,她恍然大悟:“顾璋哥哥你害羞了!”
被燕芷一双初生小狗狗似乎的清澈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顾璋张张嘴,才发现自己竟拿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