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差事

皇上想到顾璋刚刚在大殿上损人的模样, 打趣道:“瑶光既心里良善,必定也能体谅朕之辛劳,想必会尽心竭力为朕解忧。”

顾璋道:“那是自然!”

一口应下后, 他便愁苦叹息道:“可我毕竟还年纪小,又没什么经验,您要是给我安排的任务太难,让我给办砸了,我这人倒是脸皮厚不怕人笑话,坏了皇上您的大事就不好了, 指不定还要有人说您点我做状元是眼拙了。”

骑在整个户部头上疯狂输出,想一想就知道做起来多不容易。

有些事必须亲力亲为那也便罢了, 但是如果能出个主意,然后轻松惬意地看着别人干活, 岂不美哉?

生活嘛, 是用来享受的, 不要给自己找这么大的压力。

明盛帝脸皮抽抽,合着要是顾璋办砸了,本人一点也不在意, 也不懊恼,反而是他更吃亏是吧?

苏公公在一旁听着, 努力把头垂得很低,生怕把嘴角压不住的笑容给暴露出来。

原来只是听人讲, 如今传言和信件中的事发生在眼前,才知道有多有趣!

瞧,皇上表情多生动?

不似往常经年累月严肃着面庞, 拧着眉心,想来也是觉得有趣的。

总算有个敢亲近皇上的人了!

明盛帝假装没听到顾璋这些歪理, 让人取来了已经整理好的,去年户部统筹的账册,堆在顾璋面前,发出“砰”的一声轻响,他淡淡道:“朕也不怕人说眼拙,你尽管放手去干。”

还从未见过把明晃晃的功绩往外推的人,他的小状元聪明是当真聪明,就是太爱躲懒了些。

顾璋被这“砰”地一声吓到了,这么厚一摞,即使是去年的不碍事,但是要把这些都带着户部的人整理出来,不仅是表格列法,还有过程中涉及的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数理统计相关知识。

顾璋苦着脸:“要不我给您推荐点人?我当个副手就好了。”顾璋一通搜肠刮肚,把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长辈都拉出来溜了一圈,说这个有威望,肯定好推广,说那个曾经在户部任职,大家多多少少都要给他点面子。

明盛帝冷笑:“想都别想,给我好生去做。”气得连“朕”都不说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娘的会揪着儿子耳朵。

他当时听到的时候还想,如果自己有这么机灵聪慧的孩子,肯定不舍得。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他也真生起了揪着少年耳朵训一顿的冲动!

顾璋见没了回转的余地,顿时叹口气:“那您可得给我撑腰!要不户部那群官员,肯定得把我吃了。”

明盛帝瞧他这副模样,又有些心软了,这样烫手山芋的活,交给一个孩子还是太难了,怕也是正常的。

终归还是没忍心训他,反而转头对苏公公道:“去取一封空白圣旨来。”

“若遇到了麻烦,就入宫来寻朕。”他说完,接过苏公公递来的空白圣旨,哄道:“之前许给你的宅子,今日便赐了你可好?”

“那当然好!”顾璋顿时觉得他又可以了,有皇帝撑腰,他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多来蹭几次御膳房的饭食。

刚刚那顿吃得他可太满足,太享受了!

顾璋本想在事毕之后提,可如今气氛正好,他便腆着脸凑上去打听:“那若这次我办得好,可还有赏赐?”

这宅子,是对他之前功绩的补偿,可不能弄混了,顾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你想要什么?”明盛帝边写圣旨边问,他还真好奇顾璋会要什么,莫不是钱财?臭小子虽然会赚,但花得也大手大脚的。又或者是吃食?刚刚陪他用膳的时候,餍足得眼睛都眯起来,跟个小馋猫似的。

顾璋认真道:“臣想替母亲求一个县君之位。”

明盛帝没想到会是这个,他搁下笔,有些狐疑问道:“我记得你母亲有诰命在身,俸禄和地位比县君更高。”还是他亲自封的。

谁家求赏赐,反而往低了求?

诰命自然好,但都是依附家中男人的,品阶不会比男人官职更高,也无实际的权利,只是有俸禄和地位,在京中的话,还能受到太后、皇后的召见。

有高阶诰命的贵女能经营手下嫁妆铺面,打理营生,但是这些财产,也都是挂在家族名下的。

顾璋原本也是想走这条路,倒是入了翰林之后,在翰林藏书里,看到了另一条路。

翰林书册中记载,宣朝开国皇帝在世的时候,曾有一大将军之女自幼生在边关,继承了其父的天赋,能征善战伴作男装立功无数,在大捷得知此事后,先帝非但不恼,反而还赐予她爵君的封赏,让她可继续领兵开疆拓土。

往下还有郡君、府君、县君、乡君……

在开国时,女子获得这些封赏的人不多,但也算不上少,随着时间流逝,如今越来越稀有,甚至许多人都不曾听过。

顾璋认真道:“臣儿时家贫,还体弱多病,家中连粗粮都要省着吃,春日里家中顿顿都要吃野菜,这样的条件下,家中还供养臣吃细粮鸡蛋这些金贵吃食,全靠母亲撑起全家。”

顾璋说起儿时的事情,都还觉得历历在目,秋娘带着他走二十里路去县城交活,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给他买细粮,秋娘努力习字算账,在府城开杂嚼铺子时浑身满是干劲儿的模样……

“因为怕入了商籍,怕碍了臣科举之道,便默默将喜欢的事压在心中。”顾璋觉得秋娘来了京城后,反而没在府城快乐了。

其实顾家人都是,京城权贵太多,随便扔个板砖都能砸到某世家公子,见过路上嚣张的纨绔,见过冷声喝退挡路人的华贵马车和带刀侍卫,很难不对威严的皇城生起敬畏之心。

顾璋都打算好了,三年翰林散馆之后,他不留京,他要外任去地方,广阔天地更自在。

“你倒是个坦诚的,”明盛帝定眼瞧着眼前少年:“不怕朕起疑心?”

官员本就权力大,若本人或者家眷还能经商,寻常商人哪里竞争得过?官官相护,以商掩贪,后患无穷。

明盛帝还从没开过这个口子。

顾璋听明盛帝都这样直白问了,顿时理直气壮道:“不怕,我若想挣钱,不需要经商也能挣到。”

怕什么,跟调查户部那样静悄悄的才可怕,都这样问出来了,还怕他才是傻!

明盛帝被噎了一下,这倒还真是,臭小子脑子机灵,随便想个点子,钱大把大把的挣,花起钱来,比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大方!

其实他也很难对花了心思照看大的少年起疑心,尤其是看着顾璋澄澈如水的乌眸,怀疑的心都还没起,脑海里就浮现顾璋为维护他爹弄出神仙水坑人、还在府城为支持他娘经商,不惜放下身段去铺子里当小二帮忙,同时调笑自己为口吃的乖乖听话的事。

若是旁人,他肯定要思量一番,有些怀疑,但这话从顾璋嘴里说出来,反倒就像是他这个人能说出来的话。

明盛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应下的打算,但他嘴上却道:“也不是不能考虑,就看你差事办得如何。”

没一根胡萝卜在前头,他还真怕自己接不住顾璋一套套洗脑的歪理,也拿捏不住滑头又爱玩的小子。

“我就知道皇上英明神武!”顾璋热情的把明盛帝一通夸,那些腻歪的词就跟不要钱一样从他嘴里往外冒,就好像明盛帝已经同意了一样。

明盛帝挥手撵人“去去去”,再听下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顾璋乐颠颠抱着一摞册子走了,明盛帝后知后觉品出点不对劲来,他笑骂道:“好好的聪明脑子,全用来装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了。”

苏公公会错了意,以为他说顾璋嘚瑟不用经商,挣钱的法子也一大把,想到那些数不胜数的稀奇玩意,也感慨道:“顾修撰年纪虽小,但各种新奇玩意也确实让人惊叹。”

明盛帝道:“日后再大些,将这些才能都用在正道上,实乃我大宣之福。”明盛帝想到此处,更忍不住对少年长成后的模样心生期待,也不知这颗聪明的脑瓜子,日后能为大宣带来多大的浪潮。

若已经乐颠颠的跑走的顾璋还在,怕是要反驳,他现在就是把才能用在“正道”上了,越活越年轻的顾璋,正逐渐脱离末世阴影,越发自在快活。

***

顾璋一个不小心,把圣旨都带回来了。

他看着手里的圣旨,还有些苦恼,没太监当众宣旨这个环节,这圣旨作数吗?

他悄悄找跟着他送户部旧账回来的小太监打听,还大胆道:“要不你现在帮着宣一宣?”

只是陪着送东西回来的小太监哪里敢?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奴才万万不敢。”

顾璋只能作罢,他催着小太监回去禀报。

很快等来回信,“下次一起。”

顾璋几乎能想到,明盛帝说这话的时候,可能在朗声大笑。

“让你手欠!”顾璋拍了一把自己偷偷拿圣旨过来看稀奇的手,叹着气把这张比他全部身家都贵的“欠条”收好。

日后要是明盛帝敢耍赖,他就把欠条公之于众!

顾璋带着一大堆户部的旧账册回到翰林时,朝中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任谁望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点惊叹。

谁能想到呢?才考中了新科状元的十六岁少年,被御史台联合参奏之后,不仅毫发无伤,还让半个朝堂都为之震荡。

连教习都啧啧称奇,他若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在翰林蹉跎这些年,他道:“皇上既然交给了你差事,就要好好办差。”

顾璋面带犹豫:“可我还有修书的活,怕是没精力完成了。”

还没等教习说话,他就仿佛看见了救星,眼前一亮走到祝子瑜面前:“祝兄立志为皇上分忧,定愿意助我。”

教习看了看他们,没说话,他向来是不愿意插手这些事的,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来,他都当作没看见,此前那次是,这次也是。

祝子瑜见春风得意的顾璋,胸腔中仿佛有郁气凝结,如铅块般沉甸甸的压得他难受,喘不过气来。

他咬着后槽牙,特别想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过到底不想撕破脸摆到明面上,祝子瑜只能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负责,僵硬笑着接过顾璋递过来的书册。

明明都一个月没动静了,既无皇上召见,又无师长打点照拂,看起来和寻常新科进士无异,偏偏就在他第一次袒露恶意,做出点试探性的动作之后出这一茬?

祝子瑜越想越郁闷,再看向满桌书册,日夜不休都不一定做得完,感觉差点要一口气撅了过去。

***

顾璋领了差事,准备教案。

另一头,宣朝最有名的书局之一龚家书局,今日特别热闹。

黎川和余庆年相约一道去买。

他们想着金瑎笑眯眯的叮嘱,都还有些不知为什么,直到走到书肆门口,看到那张巨大的海报。

一张比书大许多倍的巨纸,巨纸上画着人像,被高高悬挂在半空,定眼看去,那人竟然是翰林掌教燕掌教!

其实并不生动,但是特点抓得极准,没见过的只会夸这位大人儒雅和煦,风姿挺拔,但凡是见过燕先竹的,都能一眼认出来,就是他!

黎川和余庆年都倒吸一口凉气。

宣传造势这个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顾璋给了个参考人像,硕大的海报上,十分夸张的巨大人像尤为吸睛,然后配上了顾璋想的正经标语,还有金瑎做的诗。

最为醒目的是,那带着儒雅文士风度的人身旁写着大大的【翰林院掌教重磅推荐】

余庆年硬着头皮评价道:“嗯,瑶光想法果然,果然新奇大胆。”

黎川也觉得怪怪的,他忍不住干咳两声,赶紧收回目光,腰杆挺直,目不斜视,生怕被旁人发现自己盯着海报看。

看一眼,好怪。

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接连几次收回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又往海报上瞧去。

周围被书局巨大灿烂海报吸引过来的读书人,许多都是同样反应。

翰林掌教说什么了?他也觉得这本书好吗?还是也参与了这本书的创作呢?翰林掌教几乎代表了当下文人最高水平,他都觉得好的书,是什么样的?

“掌柜,来一本《食神鬼斧》看看。”有书生好奇的心痒难耐,赶紧买下一本来,打算回去好好看。

也有被画报绚烂色彩和铺满的美食吸引过来的人,“这是什么画法?”“看着都饿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书,今儿不买话本了,给我来一本《食神鬼斧》要颜色最鲜艳,色彩最多的那种!”

周围人越来越多,黎川和余庆年想到金瑎的叮嘱,对视一眼,心有不好的预感,一人买了精装版,一人买了普通版,然后就飞快从书局离开。

两人肩并着肩走在热闹的街巷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孩童稚嫩又清脆的卖力喊声传进了耳朵里:“瞧一瞧,看一看,状元都爱吃的美食!”

那小孩还没到他们腰高,但声音却很有穿透力,嘹亮得传扬遍整条街道的上空。

黎川和余庆年勉强稳住心神。

还相互玩笑道:“这确实是瑶光行事风格。”

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又一个小孩手里挥舞着龚家书局的取书条,从另一条巷子跑过来,十分卖力地吆喝:“吃什么能让你的孩子连中六元?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两颗严谨规矩、恭而有礼、爱惜羽毛的心脏,好像听到“咔嚓”一声,有什么碎在地上了。

他们想一想都觉得羞臊,恨不得赶快跑开,却见还真有一群人好奇的围过去,找那小童兴致勃勃地问。

“你说真的?”

那小童见有人要买,自己能挣到钱,便十分热情又肯定道:“那当然,这书可是连中六元的顾小状元写的,跟着他吃准没错!您要来一本吗?”

“您肚子里怀着宝宝,咱读不了书,看看状元画的画也算是染了点文气不是?生出来肯定聪明!”

“十六岁就连中六元,多稀罕?奶奶您看上面还有制作方法,回去做给家里孙儿吃,指不定也能出息!”

小童嘴巴俏皮又讨巧,十分会看人眼色,哄得围过来的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人越围越多,掏钱的人还真不少。

黎川和余庆年脚步略微踉跄地离开,到了另一条街,本以为逃开了,却又听见一群人在吵架。

仔细一听,竟然是一群京城当地人,在争论到底那一样吃食是“京城第一美食。”

这倒是好接受一点,黎川看着热闹的人群,还有小童嘴里的宣传口号,也忍不住感叹道:“瑶光可真是才思精奇。”

两人一路往回走,感觉三观和底线都被一次次打碎。

幸好早早接受过顾璋这种风格的熏陶,勉强也算接受良好。

燕先竹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有个洞穴钻进去,或者干脆当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才好。

难怪他当时觉得怎么怪怪的,臭小子问他愿不愿意和朋友推荐,对这本食画册有什么评价之类的问题,原来在这里!

燕先竹这辈子的涵养,花了几十年修炼出来的温和性情,差点都要被他丢掉了。

可不行,他今日还要入宫面圣!

“走!”燕先竹扯下马车帷幔,赶紧催促马夫往前,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想起来前些日子,还和弟弟说,不过翰林从六品小官,闹不出太大的动静来,并不把弟弟的提醒放在心上。

现在简直悔不当初!他当时就该绷紧神经,把人提溜到面前来,狠狠训斥一顿,再多给布置些课业,让臭小子不敢鼓捣,也没精力鼓捣这些。

明盛帝早早收到了他的小状元送来的礼物,一份精装版的《食神鬼斧》,见到面色“红润”的燕先竹,忍不住笑道:“爱卿这序做得极好,难怪瑶光忍不住拿出来炫耀。”

燕先竹:“……”

他算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他当初就不该随口把弟弟信中趣事拿来讲。

如今尽管被皇上调侃,想到那张高高悬起的画像,心里都要厥过去了,脸上也要保持温和的笑意。

明盛帝觉得难得有趣,燕掌教向来稳重自持,温文儒雅,能与任何人谈笑风生,他还从来没见过燕先竹这副模样。

原来只要被坑的不是自己,看戏倒还真是有趣极了!

***

顾璋都没时间去瞧《食神鬼斧》的热闹,他准备好了一套教案,然后走进了户部大门。

果然户部不待见他。

“户部尚书盛大人在吗?”顾璋随口问了一句。

“尚书出门办事去了,咱户部是六部中最为繁忙的,工作十分繁重,盛大人派了手头事较少,有空闲的官员配合您。”户部待客的小吏道。

顾璋走到地儿一看,是户部最大的院子,可里面人寥寥无几,看起来稀稀拉拉的。

里面倒是有两个熟面孔,那日在殿试上看到过,不知是不是算错了账的人,还是负责查那一片数据,结果没查出来。

他也不在意,第一天到人家地盘,先探探情况,他先知介绍下自己,又让这些人说说自己名字,相互认识一下。

这一介绍,顾璋懂了,要么是些刚刚进户部的新人,要么就是被边缘化的,稍微有点地位的,一个没来。

“您别生气,大人们是真忙得脱不开身。”

顾璋:“我不生气,不来是他们的损失。”

户部这些没什么话语权的小官互相看看,都觉得小孩在说气话,正是最要面子的年纪,还被圣上看中,这会儿却被冷待,肯定心里难受得紧。

他们平均都年近三十,大的还有四五十的,看顾璋都跟看家里小孩似的,都想着反正也无事,认真学学别让场面太难看。

没想到这一学,倒是感觉出点不同来!

他们虽然没能在户部混出名堂来,但也不可能纯摸鱼,什么事情也不干,在户部总览全国账目,见得多了,眼力还是有的。

顾璋也有些惊喜,不愧是千万人里挑一科举考出来的人才,即使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混出名堂,但是能进户部,个个都是身怀点本事的。

他都会时不时被问住,然后努力搜肠刮肚,回忆上辈子积累的知识,好险没丢了当老师的脸。

顾璋原本是不太懂税务、会计知识的,凭着一点超越时代的数学基础上课,但一日日被倒逼补课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吸收,融会贯通户部的政务。

和这些精通宣朝税法、账目的官员一起摸索,补全。

原本那点备好的课,竟慢慢变成了巨大冰山的一角。

不少户部官员见他们在这日日上课,老老实实算去年他们已经汇总过的旧账,也都不放在心上。

最多也就是找点小错漏出来,那么庞大的旧账,就凭顾璋一个人,再带着一群没什么本事的闲散人和新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等顾璋走了,他们再让下头新人整理出一份资料来,他们看着学一学也就明白了,亲自屈尊降贵,去请个十六岁的小子教授他们算学?老脸都没处搁!

顾璋也没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原本只打算随便教教,让户部账册更清楚些,现在已经全心全意投入去年的账本里,还教授来上课的官员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快捷的计算方法。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套被他们无意中摸索出来的东西,结合了超越时代的先进理念和当下现实,两者碰撞出的火光,会给宣朝上下带来巨大的震动和变革,烈焰般燃尽藏匿于黑暗中的利欲和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