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瑟被朦胧的节日颂歌吵醒,她迷迷糊糊地走下床,推开门后水晶般的乐声更清晰了。
循着音乐走到客厅,她看见了他们这段时间打扫、装饰的成果——枝形吊灯上挂着冬青和金银彩带,魔法变出的雪花亮晶晶地堆在破地毯上,蒙顿格斯搞来的一棵大圣诞树挡住了小天狼星的家谱,上面装饰着活的精灵。那些颂歌正是这些精灵演奏出来的。
从大窗户向外看去,前门的台阶,广场的草地,远处的街道上都覆着薄薄的雪。
今天是圣诞节,自11岁以来,第一个没有留在霍格沃茨的圣诞。
回到房间,她才看见自己的床脚已经堆满了比往年更多的礼物。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上个假期后,祖父就默许了克劳德和她的来往。他送来的礼物是一个精致的骨瓷瓷偶,她仔细一看,发现那瓷偶的五官和她有八成像,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折扇。还有几样是在凤凰社认识的新朋友送来的礼物。
她和怜子都得到了一件韦斯莱夫人手织的套头毛衣。怜子那件是普鲁士蓝色,上面有着一个大大的R,她的是暗紫红色和字母H,摸上去松软又厚实。把毛衣套在身上,从内到外都暖洋洋的。
希瑟把所有的礼物都拆开看了一遍,渐渐地,属于节日的热闹温情中有了一丝消极的情绪。
[没有呀……]心里这样叹息了一声。
她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心思感到不安又厌恶。从前只要他收下自己的礼物,她就觉得高兴,可这个圣诞她竟也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明明是很早就明白的道理:太过不知满足,会连原本也拥有的东西也失去呢。
一旁的怜子似乎知道她在期待什么,问:“没有?”
她按下心中的情绪,晃着脑袋轻快地回复道:“当然不会有。”
“你送给他了什么?”
“一些魔药材料。飞鹅膏菌、八眼巨蛛毒汁、木乃伊头骨……”
怜子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呃……”她犹豫了一下,提出了疑问,“你有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给他吗?”
希瑟立刻想起的是上个圣诞的奶冻,于是点点头。
“他的反应呢?”
“很好。”她回忆着当时斯内普的神情,目光无意间落在那盒瓷偶上,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一定要送到显眼的地方,别让他忽略了,知道了吗?”
仔仔扇动着翅膀,在空中上下扑腾,表示知道了。希瑟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高兴地说:“好姑娘,去吧。”
仔仔带着第二封贺卡和第二份礼物远去。
“你应该把我的礼物随身携带着。”怜子建议道。
“这个护身符?”
“这叫"御守",能祈愿与对方的相遇,建立双方连结,守护恋人们之间的爱情。”
希瑟拿着那只绣着樱花的粉色御守,听见最后那句话有点不知所措。这样小小的物件,能守护“爱”这样伟大的魔法吗?对她来说,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是遥远虚幻的,她不认为自己能够拥有或给予他人。可如果这个御守真的那么神奇,请让前两项生效就好。她这么想着,坦然地将它放进了睡衣的口袋里。
她们穿好衣服下楼,听见住在这儿的人互道“圣诞快乐”,到达厨房时,看见韦斯莱夫人独自站在地下室的炉边,眼睛红肿着,祝她们圣诞快乐的时候,听上去像得了重感冒。
从食品间把食物、香料和酒移动到厨房时,希瑟悄悄地问金妮出了什么事。
“珀西把妈妈的圣诞套头衫寄回来了。”金妮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这个哥哥的不满,“他也不关心爸爸,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
“这可不太好……”
选择权力而不是家人吗?没想到韦斯莱家里还有这样的孩子。
吃完圣诞午餐后,他们一行人决定去医院探望孤零零的韦斯莱先生。蒙顿格斯开着一辆加了扩大咒的车,装下十几个人也不挤。
韦斯莱先生恢复得很快,但在接受麻瓜疗法的问题上惹来了莫丽夫人的怒火。几个小巫师见情况不对,连忙逃走了。他们商量着去六楼买点东西,再去探望塞德里克,没想到在五楼的时候遇到了纳威和他奶奶隆巴顿夫人。
也是这个时候,希瑟才知道,纳威的父母不仅是傲罗,也是凤凰社的成员,他们一直住在圣芒戈的五楼——是被神秘人的手下折磨疯的。
希瑟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起初她以为那是因为了解隆巴顿夫妇的遭遇产生的恻隐,但她在离开病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她环视一周,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放过,当她注意到那盆放在床头柜的植物时,那种感觉更清晰了,甚至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怎么了,希瑟?”
她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目光直直地走了过去,用左手食指轻轻碰了碰植物上摆来摆去的一只长触手。
转瞬之间,那株植物变了样,伸出蛇一般的卷须缠住了她的手指。又在极短的时间生长蔓延,缠住了她的整只左臂。她立刻放出一道生火咒,杖尖的火焰一逼近,藤蔓就扭曲着,抽动着,自动松开了缠绕在手臂的卷须。整个过程的时间极短,却也足够让其他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这是……魔鬼网!”纳威脸色惨白地说道。
“刚刚那个治疗师说这是圣诞礼物!?”罗恩惊恐地说,“谁会买这样的礼物?”
那株植物恢复了无害的样子,轻轻摆动着,却没人敢再靠近了。
隆巴顿夫人生气地叫来了医院的警卫和刚刚的治疗师。了解情况后,警卫处理掉了那盆魔鬼网,负责这个病房的治疗师梅莲姆·斯特劳颇为后怕地检查了还在自言自语中的病人。
“这是谋杀。”赫敏分析着,神色也带着不安,“很聪明的谋杀……如果送植物的人没留下姓名,谁能查得出来?”
哈利盯着那个男人的脸,缓缓地说:“我见过他,博德。跟你爸爸在魔法部……”
罗恩张大了嘴巴。
“我在家听爸爸提到过他!他是个缄默人——他在神秘事务司工作!”
“我们先回韦斯莱先生那儿再说吧。”希瑟低声对他们说。
他们回到了韦斯莱先生的病房,并把整件事情告诉了在场的几个凤凰社成员。
“这和凤凰社守护的东西有关,对吗?”哈利问,“伏地魔要杀了博德,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其他人也跃跃欲试地想提问。
“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韦斯莱夫人严厉地说,她看向卢平和小天狼星,示意他们把这群不安分的小巫师们带走,“好了,我们该离开了。”
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后,希瑟在床头看见一封克劳德寄来的鼓鼓的信封。她猜到了那是什么,趁怜子不在房间,小心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组麻瓜相机拍下的照片,康奈利·福吉和一位陌生小姐出现在同一场景。照片的角度很巧妙,不管两人的姿势如何变化,每张都清晰拍下了福吉的脸。
英国不止《预言家日报》报社,希瑟相信会有不少人会对她手里的照片感兴趣。
她将照片仔细保存好,用韦斯莱兄弟的情话羽毛笔写了一封满是情人之间狎昵之词的信,从柜子里找出那瓶特调的香水在信纸上喷了喷,把这封信先寄给了克劳德,他知道该怎么做。
解决了这件事,她的目光扫过床脚。早上她们将所有的礼物都收纳好了,现在那里仍是空荡荡的。
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又出现了,希瑟觉得自己应该找些事做,只有专注在别的事情上,她才不会分心去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下午她完成了一篇有关麻瓜货币的文章,晚餐和大家一起吃了圣诞火鸡、烤蔬菜和餐后布丁后,又回房间绘制完榭寄生和振翅灌木的草药图鉴。
希瑟放下笔看了一眼怀表,发现时间已过了9点。
为什么她会这样沮丧呢?她的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
她换上睡衣,指尖正好碰到了一样东西——今早放进口袋里的御守。
怜子送的礼物总是很管用的,从前调理情绪的魔法蜡烛,还有在三强赛最后一项比赛前小天狼星塞给哈利的护身符,现在想想应该也是出自怜子之手。可是如今面对她的小小祈愿,连来自东方的神奇魔法也束手无策了么?
“还这么早,你要睡了吗?”怜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发呆。希瑟侧过头,看见她关切的目光,突然觉得很难为情。
“不……”放在口袋里的手急忙抽了出来,“我去烤烤火。”
客厅空无一人,壁炉里燃烧的木头噼啪作响,圣诞树上的精灵们还在演奏着颂歌,只是声音比早上低了许多。
她站在玻璃窗边,看了一会儿外头荒芜的雪景。伦敦常年的雾霭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街道上积着厚厚的阴灰的雪,路灯的照映下,细雪像飞蛾般漫无目的地飘着。
她不该自寻苦恼的。如果就像往年一样,寄出一份礼物,什么也不期待地过完这个圣诞节,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失落。即使斯内普对她的态度逐渐松动,他的关心是真的,她又怎么敢自负地认为自己就是特殊的那个,自以为是地期待着斯内普的礼物?
她的身体跌进沙发,头埋在靠枕中,内心久久地无法平静。
一个咒语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可以屏蔽猫头鹰的伪装咒。如果对自己施了这个咒语,就可以装作是她屏蔽了所有的信件。比起现实,这会让希瑟更好受些。
她拿起魔杖,却又犹豫了——这样一来,就断绝了一切的可能性。
离这个圣诞结束只有两个多小时了,你还能期待什么呢?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别再多愁善感了。
松木魔杖释放出一道淡紫的光。
希瑟感到一阵浓浓的疲惫,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火光温暖着她的身体,耳边的颂歌变得轻柔而舒缓。
半梦半醒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不真实的身影。
————
斯内普又一次不情不愿地出席了霍格沃茨的圣诞晚宴。托乌姆里奇教授的福,今年圣诞选择留在学校的学生更少了。餐桌上,除了邓布利多还在用爆竹活跃气氛,乌姆里奇时不时用餐具敲敲酒杯发表演讲,其他的教授和学生们都沉默着用着餐。
斯内普迅速解决完晚餐,第一个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往年持续两小时的圣诞大餐,今年只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又是不顺心的一天,斯内普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不耐烦地想着。难以忍受的晚宴、下午看见两个格兰芬多在走廊上打闹、一个低年级的学生误入地窖的一个废弃房间后被锁住,他又正好经过那里……
不过——他想起了早晨醒来后看见的一个盒子,不用拆开他也知道是谁的。区别于邓布利多花哨的包装和马尔福家包装上的家徽,还算符合他心意的深绿色+银箔装饰,也只会是休伯特送来的。令他惊讶的是那枚头骨,在几个世纪的木乃伊粉热潮后,成千上万的动物与人类尸体遭到损坏。1960年后,光是一些碎屑就已经是有市无价的材料了,放进他的收藏里也能为之添光。另外,这样完整的头骨还能作为某些古老的黑魔法的媒介,如果不是忙着凤凰社和食死徒两边的事情,他一定会详细实验一番。
圣诞节对于斯内普来说,从来不是有理由休息的日子,但他很乐意把堆在办公室桌上的试卷批改完,早早地回蜘蛛尾巷的房子,给自己腾出些时间去读还未看完的书。
做完学校的工作,通过壁炉回到蜘蛛尾巷时已是晚上10点。他点亮客厅的烛灯,在那张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忽然注意到右侧半开着的窗户下,竖立着一个淡紫色的礼盒。
斯内普谨慎地在上面施了几道魔咒,确认过安全无害后,伸手把它从窗台上拿了下来。礼盒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瓷偶,还附着一张写满字的、更像是书信的贺卡:
[致斯内普教授
圣诞快乐!
请不要对这反复的祝福语感到不耐,因为这是发自内心的话,我希望您有快乐的一天(以及每一天)。
我认真地担忧过您会不会还在生气,会不会屏蔽我的信件。不过,第一封邮件顺利寄出而没有被退回,真高兴。
因此,请允许我的小小贪心。听说,圣诞节交换礼物,会让好运降临。那么请把盒子里的瓷偶,当作是今年的圣诞礼物吧。对您而言也许是无聊幼稚的事,不过,偶尔做做无意义的事情,也很有意义。
您知道的,即使是来自您的只言片语,一行墨迹也足以令人欢喜雀跃。
请原谅我繁缛的文字,一想到您,就忍不住多写了些。
期待着您的回信的希瑟·休伯特]
斯内普读完贺卡上的字,把瓷偶拿出来看了看。就像休伯特所说的那样,的确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在这间牢房般的屋子里也显得格外突兀。他思考了几秒处理这件东西的方式,漫不经心地举起魔杖,准备来个消失咒时,却对上了瓷偶栩栩如生的眼睛。
太像了,那双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瞳孔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像缩小版的休伯特在他的面前。拿着魔杖的手迟迟没有动作,斯内普恼怒地把它放了回去,站起身,大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决定把瓷偶连同盒子一起放进二楼的杂物间里。
他回想起信里几乎是明示的暗示,冷笑了一下。休伯特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他并不介意给她一份圣诞礼物。
到了选择的时候,他觉得这果然是件无比麻烦的事。
从书架上的书,到储藏室的材料,他考虑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本从前被他用作教材、满是标注的黑魔法防御学的书。作为教授兼院长的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他让猫头鹰送去了回礼,却很快发现自己的邮件被退回了。这很不寻常,除非是休伯特用了屏蔽的咒语,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有趣的是,比起休伯特屏蔽了他,斯内普的潜意识也认为后者更有可能。他甚至没有生一点气,就幻影显形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上楼梯的时候,他听见一阵微弱的颂歌,鬼使神差地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希瑟蜷缩成一团,在靠近壁炉的沙发里安静地睡觉。斯内普无意识地松了口气,弯下腰,把书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侧。
这时,希瑟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这是梦吗?”
“如果你的梦里会出现你的教授,那么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她的脸上带着一个斯内普认为是傻乎乎的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留意到手边冒出来的一本书。她惊喜地打开书翻动着,里面的每一页都有详细的笔记,从教授的角度去解读一本书,对她来说是很新鲜的。
看着熟悉的字迹,希瑟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点模糊。
“我以为,您不会给我礼物。”她小声地说,“我不是故意屏蔽您的,只是想自欺欺人……”
“奏效了,不是吗?”他圆滑地嘲笑着她幼稚的行径。
“我很想念您。”一滴泪从她发红的眼角滑落,“这一整天,比起礼物我更希望能见到你。现在,这些愿望都满足了。可我不明白,教授。人在幸福的时刻,也会同时感到难过而落泪吗?”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休伯特。学会控制你的情绪,管好你的大脑,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呀,您在这方面一定做得很不错。”
她轻声说。
“你该回房间了。”短暂的沉默后,斯内普开口道。
希瑟拿上书站起来,却停留在了原地。
“您要回去了吗?”
“是的。”
“那么,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可能不是那么甜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