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空话音落下, 现场一片安静。
中年男子嗫嚅着嘴唇，脸红脖子粗，支吾了半天, 也只是吼出来一句“胡说！”
“你凭什么说我谋取你们家财产？”
“你们家……我为什么要你们家财产？”
他反问。
有些人在心虚的时候，就喜欢解释。
好像说的越多, 道理就会在自己这边。
姜空冷眼看着他, 将人拉入镜头下。
“好，那你说——”
“我爸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 迁出户口，族谱也被除名，他们出意外你赶过来干什么？”
中年男子解释：“断绝关系, 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的？法律都不承认断绝关系。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侄子。”
“真的吗？之前不是怀疑我爸不是亲生的，甚至闹的沸沸扬扬做血缘关系鉴定吗？”
中年男子一僵, 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姜空：“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他不仅知道这些, 还知道更多。
“谁告诉你的？”
中年男子脸色铁青追问。
姜空不回答, 而是继续说：“你从小污蔑我奶奶跟外人有染，我爸是别人的孩子——”
话没说完，中年男子就猛地扑上来，想让姜空闭嘴。
姜空反擒他的双手，牢牢摁在他的背后。
“你不是喜欢在镜头下说吗？继续啊。”
“你才是从小谎话连篇，污蔑造谣导致我奶奶被家暴致死，我爸也艰难存活长大。”
“你父亲晚年会在牢里度过，有你这个好儿子一半的责任。”
“你放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胡说。”
中年男子嘶吼着, 嘴里冒出脏话。
“是不是胡说，周围人都知道。听说你们后来搬家了？放心, 现在新家附近的朋友也很快都会知道。”
中年男子脸色一白，挣扎的更用力一点。
姜空继续道：“我爸成年后，把你父亲送入监狱，还上过当地的新闻。”
“闹成这样，你跟我说血浓于水？”
“本来就是，血浓于水！”
他梗着脖子，坚持自己的说法。
“我没有图谋你们的家产，只是想照顾你们。”
“你们的照顾，就是把家里所有钱存死期，然后来我姐面前哭穷是吗？”
姜空毫不犹豫戳穿他的谎言。
“你们自己把钱全部存死期，导致家里没钱给儿子交学费还是我们的过错？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呢。”
“你……”
中年男子大骇，似乎想不明白姜空怎么会记得这件事。
姜空懒得解释他的疑问，自己虽然记得不多，但是长大后根据周围人的描述，以及自己当时记的日记，也能推测出大概。
“我什么？”
姜空松开他，与他对视。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当年没拿到我和姐姐的抚养权，气的把我家砸的乱七八糟，我还没和你们算账。”
爸妈给姐姐在别墅装的小夜灯，也在当时被他们毁坏。
“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起诉，之前的录像我都刻成光盘的，应该可以再……”
中年男子猛地推开姜空，“我还有事，不跟你说这些。”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我听不懂。”
他说着，狠狠瞪姜空一眼，匆忙跑开。
姜空并不去追，他转过身，赶忙走到姐姐身边。
“姐？”
姜意弯弯唇，应了一声。
“嗯。”
姜空想抬起手，手指动了动又放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姜意倒是踮起脚，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别生气。”
“我都不记得了。”
中年男子离开，这突如其来的矛盾才终于歇息。
镜头背后的导演也才终于松一口气。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赶忙让工作人员带着嘉宾们离开，今天上午的任务无疾而终。
【呜呜居然有极品亲戚！感觉空空真的很愤怒，声音都比平时大】
【难怪之前一直没有提到过父亲那边，原来是这样的。】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这种亲戚也太恐怖了】
【这么说我好像有印象，原来这个人是姜空他大伯啊，当年做亲子坚定的时候，闹的真的很大】
【我翻到新闻了，真的把他父亲送到监狱去了】
【家暴的人渣，活该！！】
【把钱存死期，说自己没钱，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呜呜当时姐姐才多大啊，就遇到这么多事】
【这不会就是姐姐社恐的原因吧？】
【对，我一直觉得姐姐不像社恐，还有一个瓜瓜这么可爱的小名，原来是后期造成的！】
【难怪之前说过是和外公一块住，呜呜呜呜真的好心疼啊】
……
几个人坐上回别墅的车，车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看着车外的风景逐渐远离殡仪馆，姜意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父母去世的时候，姜意才十三岁，刚刚上初一。
她现在清楚记得那天从学校被老师叫走，听到的消息。
而后，天好像一直都是灰暗的。
外公在国外探险，没有信号收不到消息。
舅舅那边同样出事了，自顾不暇。
周叔叔一家人也在国外，参加一个活动，收到消息想回来但是航班取消，辗转好几个国家才回来。
……
姜意带着弟弟在家，等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亲戚”，他们自称是关系亲近的人，上来一句话不说，先是一通大哭，哭完就开口说心疼，想收养他们。
可是他们一边想讨两个孩子的好感，一边又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姜意无计可施，看着这群自称亲戚的人住进她的家，用着爸妈的东西，甚至霸占爸妈的房间……
姜空还小，也依然有人想哄骗姜空跟他们离开。
他们为了两个孩子背后的遗产大打出手，肥硕的身躯，扭曲的面孔，还有被砸碎的一套家人茶杯……
他们以为姜意不懂。
可是姜意什么都知道。
为了等待外公回来，姜意只好沉默听着这些人说话，甚至被迫回应他们……
姜空坐在姐姐身边，一言不发。
姜意被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打断回忆，转过头发现姜空在口袋里四处摸索。
“怎么了？”
姜意询问。
姜空停顿两秒，闷声道：“没事，我想要点纸。”
虽然他尽力掩盖，但是姜意还是一下就听出来——
又哭了。
姜意伸手碰到他的脸，果然湿漉漉的一片。
“你哭什么？”
姜意忍不住询问，内心无奈又有点好笑。
姜空不应声，接过姐姐的纸擦了擦眼泪，才道：“我心疼你……”
他不止一次懊恼自己当时年龄太小，什么也做不了，不能保护姐姐。
姜意愣了一秒，才伸出手揉了揉姜空的头发。
“你支持我了，你当时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谁叫你也不去。”
姜意笑道。
“那群人可生气，他们本来还想着一家收养一个，把我们分开，都能拿到钱。”
“但是因为你抱着我的胳膊说，只跟姐姐在一块，他们才没有得逞。”
姜空第一次听到姐姐这么说，下意识“嗯”了一声，抬起头。
“真的吗？”
姜意认真点头，肯定重复：“真的。”
他一抬头，通红的眼眶就被照进直播间。
【空空怎么还有潜在的小哭包属性啊】
【不止一次了，之前哪一次也看见他因为姐姐哭】
【姐姐真好，还哄着他】
【几乎已经可以想象那群亲戚可恶的嘴脸了】
【呜呜呜他们不会再找来吧？】
【空空和瓜瓜一直被黑的挺厉害，我现在就在这，倒要看看今天这事有谁会准备黑】
【加我一个！】
【已经在微博看着了，今天这件事我就在现场，有谁颠倒黑白黑瓜瓜，看我不骂死他！】
……
导演看气氛渐渐缓和，才终于松一口气。
他悄悄给工作人员打手势，希望能活跃一下气氛。
工作人员为难，思考着措辞还没开口，罗嘉锦就先一步开口：“没事吧？”
“没事。”
姜意摇头，“我也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这些人。”
“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交流了。”
“他们这么可恶，难道就这样……”
姜意摇头，“其实也就那一段时间，后来外公叔叔他们陆续赶回来，就没有需要我操心的事情了。”
“而且他们很护短的。”
那些人当时并不好过，所以这么些年那些“亲戚们”才没有再出现一次。
罗嘉锦摸了摸姜意的头发，“有什么事需要可以跟我说。”
“他们要是再来纠缠，我认识律师。”
姜空立刻抬起头，也顾不得自己通红的眼眶。
“我们也有律师，不行我们可以请一个律师团。”
黑他们也无所谓，最差不过退圈，但是到时候肯定也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沈平也跟着点点头，“我也认识一些人，有需要随时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姜意认真道谢，忍不住弯弯唇。
其实迈过那道坎，知道身边都是超级好的人，就没有那么想躲避了。
大家人都超好。
姜空也是这么想，他高兴道：“大家真的都是好人！非常感谢你们！”
“哈哈哈……”
众人纷纷笑开。
车子也渐渐接近别墅。
工作人员终于找到机会，看一眼弹幕后跟大家说：“今天事发突然，非常抱歉。”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非常担心大家，如果有时间，大家可以把直播间打开，和我们的粉丝朋友聊一聊。”
姜空思考，点头同意。
手机一打开直播间，弹幕就齐刷刷涌上来。
【呜呜呜摸摸瓜瓜，瓜瓜不难过】
【心疼瓜瓜，十几岁，刚刚失去亲人，还要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亲戚！】
【瓜瓜做的超级棒哒，给瓜瓜鼓掌！】
【对对对，超级厉害！】
……
“非常感谢大家，大家的关心我和姐姐都收到啦！”
姜空道谢。
弹幕上成片的支持，他只好又看向导演：“可以搞一个抽奖吗，抽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来出。”
导演刚想点头，思考着又眼睛一亮。
“我们来。”
“抽粉丝来参加下一期节目，来回车票全包！”
工作人员重复着导演说着话，直播间瞬间沸腾！
【居然是抽粉丝参加节目！！】
【我没有听错吧？呜呜呜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啊啊啊啊我好激动，快说快说怎么抽奖？】
【我也好想去！快抽我！！】
【真的吗？我不管我已经录屏了，就是真的！！】
【抽几个粉丝啊？拜托拜托，抽到我吧，我激动死了】
……
几位嘉宾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导演会这么安排。
工作人员又重复一遍导演的话，才道：“是真的。”
“抽奖的条件是，参与直播，并评论。”
【冲！！！抽到就去看瓜瓜！！】
【我不相信姐弟俩感情这么好，快抽我，去打我的脸！】
【哈哈哈哈想什么呢，我是大学生，抽我！】
【所有账号登录上，叫上朋友一起！】
……
直播间热闹了好一会，一直到回到别墅，才渐渐回归节目本身。
导演也不再兜弯子，直接道：“可能已经有朋友猜到，这一期，我们的主题是，面对死亡。”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无论经历怎么样的人生，都必须要面对的一件事，死亡。”
导演絮絮叨叨说着，好一会后，才道：“我们要以正确的态度面对死亡，既要珍爱生命，也不必过分畏惧死亡。”
姜空在一旁点头。
导演看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说。
这一期，是失败的一期。
上一次商量的各种危机公关，做过各种预设，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一期猝不及防遇到姜意和姜空的故人。
估计有姜意姜空公司团队在压热度，否则早就上了热搜。
导演在心中微微叹一口气，进度完全被打乱，他也就不再安排任务拘着大家，只要直播间开着，大家可以随意活动。
于是，姜意和罗嘉锦去楼上继续准备《暴雨》。
姜空倒是看着直播，留在客厅和大家聊天。
【空空近期有什么安排呀？】
【可以带着镜头去看看姐姐吗？姐姐和罗老师去干嘛呀？】
【房间门都关了，盲猜是准备音乐？】
【欸，对哦，瓜瓜还拜方坤大师为师了，所以，她以后会当歌手吗？】
【瓜瓜还学木雕呢】
【哈哈哈全能瓜瓜！】
【姜空，你说瓜瓜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姜空“哈哈哈”笑起来，笃定道：“姐姐什么都会！”
说着，他又道：“没什么能聊的事，大家有什么问题吗？可以发在弹幕，可以回的我会回，不可以的就假装没看见哈。”
【姐姐以后会当歌手吗？】
【瓜瓜和罗老师是去准备音乐了吗？可以去看看吗？】
【空空后续有什么安排呀？是发新歌还是拍戏？】
【有姐姐小时候的照片吗？想看看姐姐！！】
【我也是！排这个】
【想看+1】
【这边应该就是瓜瓜和空空小时候住的地方】
姜空思考两秒，点头应下。
“好，可以。”
“应该有一个小时候的相册，我去拿过来。”
姜空很快就回来。
相册厚厚的一摞，里面有很多照片。
姜空随意翻了翻，先往后跳。
“这是我爸妈的相册，他们认识的也比较早。”
“我爸当年上学就勤工俭学，自己挣学费。一次偶然去我外公的书法班当助教，然后就认识了我妈妈。”
“听外公说，本来我爸都不打算继续读书了，想直接去工作挣钱，报答他们。但认识我妈妈后，又背起书包继续读书。”
【哇塞，还是个甜甜的爱情故事】
【认识挺早？我记得之前在周老板家看相册时，姜爸爸结婚挺晚的？】
【我也有这个印象，那是不太顺利啊】
姜空看一眼弹幕，解答道：“也不能算不顺利吧。据外公说，是我爸胆子小，一直暗恋不敢表白。妈妈等他表白时，顺便进了一趟娱乐圈，然后就爆火了。”
“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妈妈，我爸就更犹豫了，觉得自己配不上。”
“后来还是拿到荣誉过后，才表的白。”
【哈哈哈哈难怪了】
【那可是姜澜欸，换我我也胆怯】
【是的是的，我不配】
姜空说着，就翻到那一张照片。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拍的，我妈拿着的证书就是我爸当年拿到的荣誉，当时才表白的。”
他继续往后翻，快速跳过这一段。
“后面才是我和姐姐的照片。”
【啊啊啊啊翻那么快干嘛！我要看！】
【好喜欢啊，姜澜女神的私照也好好看！】
【两个人好般配呀，站在一起】
【这要是放在当年不得磕疯】
【哈哈哈哈突然想到无意CP，颜值撑起半壁江山。】
【这个证书，好像在我导师家看过】
【救命，这不是那什么什么奖吗？很厉害的那个，姜意姜空的人父亲也是研究院的啊】
【研究院教授，我找到了，周洋就曾经是他的学生】
【我翻到他去世的新闻了，当时和姜澜女神一块上的网页头条，居然没有人发现他们是夫妻】
弹幕很快被姜空后面的照片吸引。
【啊啊啊姐姐好可爱啊】
【难怪叫瓜瓜，姜意小时候好喜欢吃瓜呀】
【哈哈哈是的是的，十张照片，五张在啃瓜，这也太可爱了】
……
照片并不是特别多，大概占相册的四分之一，简单翻一翻就结束了。
照片中止在姜意和姜空还很小的时候。
后面就没有人再给他们拍了。
【真的很心疼瓜瓜，居然有那么离谱且极品的亲戚】
【那个人被姜空说的一句有理有据反驳的话都没有】
【肯定是自己站不住脚呗！】
【姐姐他们是跟着外公生活，所以当时外公是没有过来是吗第一时间。】
姜空点头，简单解释：“当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又阴差阳错所有熟悉的人都在国外，一时间联系不上，或者回不来，没有能够帮助我们的。”
【呜呜呜那就是靠着姐姐扛啊】
【一个才十几岁出头，刚刚小学毕业的孩子，要独自面对一大群成年人肮脏的恶意，我真的……姐姐真的很好很好】
【换成我，指不定想创死所有人】
【所以，姐姐之前社恐是跟这个有关？】
姜空沉默点头。
当年父母的事情处理结束，姐姐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交流。
就连跟自己也不说话。
还是后面，渐渐的才好了很多。
他不想再聊这件事，找点借口岔开话题，和粉丝们聊起了其他的。
＊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放下手机，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姜空的声音，眉头紧皱，在心中暗自思索。
姜空会告他。
中年男子毫不怀疑。
但是做了能拿两百万。
那可是两百万。
他想着都忍不住微微有些呼吸急促。
那可是两百万啊！
够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了，到时候出个国，谁能找的到他？
中年男子一咬牙，给手机里的陌生号码打电话。
刚刚这个号码打电话过来说，希望和他做一笔交易——他上节目黑姜空和姜意，不管成不成，最后都会给他两百万，如果效果好，可以追加五十万。
中年男子回忆着对方开出来的条件，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嘟——”
忙音结束，一个开着变声器的人声传来。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想好了，我答应。”
中年男子忙应声道。
但是他话音刚落，一只手就从后面抽走了他的手机。
周文武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关闭声音递给身边的保镖。
“去查查。”
保镖应声接过手机。
周文武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还敢出现在瓜瓜面前？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保镖抓住中年男子的肩膀和手臂，牢牢摁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听说你有个儿子，最近输了不少。”
“周老板！”
中年男子声音一下子慌了。
“周老板，周老板，别！千万别，我求求你。”
他非常想要钱，甚至今天拦住姜意挑衅，除了爱财，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儿子在外面欠债了。
对方说再还不上，就要断了儿子的一条胳膊和一只腿。
没有一条胳膊和一只腿，那还剩下什么？不完全就是一个废物了吗？到时候不指望他养着自己，自己还要养着他。
“周老板，我求你周老板，我求求你，孩子还小，不能失去手臂和腿啊，那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他说着，声音哽咽、慌张，几乎要给周文武跪下，只是被保镖控制住身体，才没有动。
周文武皮笑肉不笑。
“噢，我的意思是，聚众赌博犯法，我已经报警了。”
犯法？！
报警？！
中年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