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贴上沈时礼微凉的唇时, 池芋有一瞬间的悔意。
她曾经幻想过的初吻,不应该是这样子。
没有气息的交缠,也没有烫人的温度。
唯有她自己的心脏, 如擂鼓一般砰砰直跳。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了退路, 只能笨拙又毫无章法地将这个吻继续了下去。
小手用力抓着他的衬衫衣领,崩开了他领口的两颗衣扣。
沈时礼身子僵了片刻,大掌覆上了她纤弱的手腕,将她轻轻往后推了下。
被迫与他拉开距离的池芋瞬间红了眼眶,一双明眸泛起了晶莹剔透的水光。
她委屈又不甘地咬了下嫣红的唇,嗓音颤颤问他:“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沈时礼缓缓直起身, 黑眸沉沉,似在压抑着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推开我,我鼓了好大的勇气才亲了你……”池芋眼中的水光凝成了泪珠, 轻轻打着转, 却始终忍着没有滚落下来。
“……”沈时礼轻握了下她的手腕, 没有吭声。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细微声响。
两人对峙僵持了片刻。
流逝的时间一点点加重了池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最终冲破了她想要维持面子的最后一道防线。
泪水克制不住地滑过了她泛红的小脸,她瘦弱肩膀起伏,哽咽望着对面沉默的男人说:“这,这可是我的初吻, 你, 你好歹安慰我两句啊……”
沈时礼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她,薄唇翕动了下, 眼底闪过了几丝复杂的情绪。
但最终他也没开口说什么,只伸手帮她拉了下肩头快要滑落的睡衣, 便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在房门被他带上的那一刻,池芋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明明今晚只是她计划的一环,她也做好了会失败的准备。
但此时,她却仿佛重新体验了一把当年失恋的感觉。
这到底算什么呢?
难道她真的在虚情假意的追他过程中,把自己的心也搭了进去吗?
池芋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拳,一时也无法分辨自己内心的痛苦,是来自计划的失败,还是来自他的冷漠回应。
但有一件事她终于可以肯定了。
那就是他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很明确的拒绝。
她再执着地追下去,换来的可能只有无尽的消耗。
但是她已经在他身上投入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且又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苦楚。
不报复回来,她真的不甘心。
池芋呆呆在原地立了好久,直到眼眶里的泪水都已干涸,她才想起挪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腿,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隔壁卫生间响起了哗哗的水声,似乎是沈时礼在洗澡。
至于么?
不过是被她亲了一下,他就要再冲一遍澡?
池芋越想越觉得气愤和耻辱,拿起床上的枕头狠狠锤了两下。
但拳头落在软绵绵的枕头上,根本没有任何消减愤怒的作用。
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可悲了起来。
不行,她必须要先冷静一阵子,再来考虑要不要继续她原本的计划。
今晚就先放空大脑,直接睡觉吧。
池芋深吸了一口,努力平复了下自己混乱不堪的思绪,躺到床上,关上了灯。
或许是刚才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身心俱疲的她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而隔壁卫生间的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归于了寂静。
沈时礼毛巾擦着湿发,走出淋浴间,站到了水池台面上的镜子前。
冰凉的水珠顺着他起伏的肌肉线条无声滑落。
简单擦了擦身子,他便套上了衬衫,习惯性地想将衣扣系到最上方,却发现扣子掉了一颗。
想来是她扯他衣领的时候,不小心给崩掉的吧。
沈时礼修长手指微微顿了下,眼前又闪过了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和最后盈满泪水的模样。
他又一次,弄哭了她。
沈时礼心脏微微痉挛了下,痛感顺着动脉快速蔓延过了全身,刺到了他麻木已久的情感中枢。
他下意识地蹙了下眉,阒黑的眸望向了镜中的自己。
光洒在他的头顶,低垂眉骨在他高挺的鼻翼两侧投下了阴影。
隐去了他幽沉眼底浮起的情绪。
-
池芋第二天醒来,心情依旧很差。
本想着早上再甩沈时礼个脸色,卖卖不开心,结果出了房间才发现,偌大的别墅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留给她的,只有桌上摆好的西式早餐和一张简短的字条。
埃文:「我出门见客户了,桌上早餐自便,你走的时候把房门带上就可以」
……
这周末大清早的,他竟然还要去工作?
真的不是为了避免她再继续纠缠他么?
池芋心情复杂地盯着那字条看了片刻,忽然又觉得他其实也挺信任她的。
就这么把她丢在家里了,也不担心她会碰他私人的东西。
如果他再冷酷一点,完全可以在出门前把她叫醒赶出去,根本没必要等她睡到自然醒,还给她准备了挺丰盛的早餐。
这不禁让她昨晚想要放弃的心,动摇了几分。
左思右想后,她决定先晾他一段时间。
除非他先来联系她,否则她绝不会主动去找他。
一来是给自己一个理清感情的时间。
二来也是试探下他还有没有主动找她的可能性。
结果没过两天,她就收到了庆祝南浦新村项目顺利竣工的宴会邀请函。
不过这份邀请是以沈时礼事务所名义送出的,不仅她收到了,张丹丹也收到了。
“没想到这埃文看着挺冷漠的,庆功宴竟然还会想到邀请我们。”张丹丹有些意外道。
“……”池芋盯着邮箱里的邀请函,半天才说,“或许他还是想和我们杂志社建立比较好的关系,以后再有值得报道的项目,我们也可以帮他宣传。”
“也是。”张丹丹点了点头,问她,“时间是这周五晚上,你去吗?”
“嗯……我还不太确定那晚有没有事情。”池芋有些迟疑道。
她倒也不是真的有事,只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快又和沈时礼见面。
虽说这邀请函是他发的,但毕竟不是以他个人名义发的,而且也不只发了她一个人。
算不上是他主动来联系她了。
但换一个角度想,她也可以大方地去这庆功宴,只要对他表现得冷淡些,也能借此刺一刺他的态度。
“多好的机会呀,还能白吃白喝,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就一起去呗,还能搭个伴。”张丹丹劝她道。
“也是。”池芋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道,“那我们周五一起去。”
等回到家,池芋在衣帽间里挑着周五应该穿什么去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种庆功宴,池呈该不会也在的吧?
但他说自己没有参与过这个项目,或许也不会出现。
池芋蹙了蹙眉,想旁敲侧击地微信问下沈时礼,但又不愿这么快就主动联系他。
纠结再三后,她还是直截了当地给池呈发了条微信:【哥,周五晚上你们事务所的那个项目庆功宴,你去不去呀?】
池呈:【改造南浦新村的那个?】
YU:【嗯,我收到你们事务所的邀请了,就顺便问问你那天在不在】
池呈:【哦,这项目我没参与,不去的】
YU:【知道了】
池呈:【怎么?你想让我去呀】
YU:【不想】
池呈:【……】
她这个妹妹,除了有求于他的时候,简直没有一次能顺着他的心意说话。
池呈无奈叹了口气,按掉手机,拿起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路过隔壁沈时礼办公室时,他瞥了眼他依旧亮着的灯,敲敲门推开说:“这都快10点了,你还不走啊?”
“手头还剩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沈时礼从电脑屏幕后抬起了头。
“你整天跟住在事务所一样,显得经常准点下班的我好像不够敬业。”池呈半开玩笑道。
“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沈时礼轻笑了下,说,“而且我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像你还要赶回去陪女朋友。”
“呦,我怎么听出了几分酸意呢。”池呈轻挑了下眉梢。
“你想太多了。”沈时礼语气淡淡,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下。
“对了,你周五的庆功宴还邀请了杂志社的记者啊?”池呈又想道说。
“嗯。”沈时礼轻点了下头。
“你之前办这种宴会,不是都只邀请项目相关的人,不会邀请媒体来的么。”池呈好奇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觉得,也有必要和媒体建立良好的关系,对未来的发展也有帮助。”沈时礼解释道。
“哦……我还以为你又是在照顾我妹的工作呢。”
沈时礼默了几秒,说:“也算是吧,毕竟她是你妹妹。”
“真够兄弟的。”池呈笑了笑,说,“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下班,别太拼。”
“嗯。”沈时礼顿了下,忽然叫住他说,“周五的庆功宴,你也一起来吧。”
“我都没参与这项目,去凑什么热闹。”池呈关门的动作滞了下。
“我还请了绿源地产的陈总,他前期帮我们争取了不少政府那边的疏通,之后你要去推进的那个博物馆项目,他也有入股,所以刚好介绍你们认识下。”沈时礼回道。
“这样,那我确实得去一下了。”池呈点了点头。
-
很快,周五就到来了。
临出发前,池芋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然后松掉了脑后绑着的马尾,手指沾了些蓬松粉,打理了下垂散在肩头的长发,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效果。
“放心,已经够美了,是个男人见了,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张丹丹涂着口红,在镜子里瞄了眼身边的池芋,笑着揶揄她道。
“丹丹姐,你可别取笑我了。”池芋牵了牵唇角,笑得有些苦涩。
“我是在真心诚意的夸你!”张丹丹扣上了口红,转头看了看她说,“欸,你不会是感情受挫了吧?之前说要追的那个男人,还没有答应你?”
“嗯……”池芋抿了抿唇,强装无所谓道,“但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啦,不行就换一个。”
“对!你条件这么好,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而且今晚的宴会,应该也会有不少优质男人出席的,你趁机物色个新的好了。”张丹丹赞成地点了点头。
“倒时候看情况再说啦!”池芋含糊笑了笑,垂头将蓬松粉塞进小包,扣上了合扣。
二十分钟后,两人打车抵达了晚宴所在的酒店自助餐厅。
池芋今晚穿了条修身的黑色长裙,衬得她肤色如凝脂般雪白。
裙子单边一侧开衩到了大腿,随着走动,她纤细笔直的长腿也跟着若隐若现,有种欲盖弥彰的性感在。
所以一走进自助餐厅,她就吸引到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但池芋无暇去顾及迎上来和她搭讪的男人,一边随便笑笑地敷衍,一边在人群里寻找着她熟悉的那个身影。
直到他那张清冷的俊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一身黑沉的矜贵西装,姿态闲适地坐在落地窗边,正和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男人她上次陪他去晚宴的时候也见过,好像是绿源地产的陈总。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投过来的目光,沈时礼忽然偏头看向了她。
两人视线在觥筹交错的浮光之中碰撞在了一起。
池芋心跳不由自主地晃了下,慌忙敛了眼神,假装不在意他的和身边搭讪的男人轻碰了下酒杯。
下一秒,她余光瞥见他站起了身,似乎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池芋强忍着眼神去瞄他的冲动,笑笑回应着搭讪男人抛过来的话题。
直到他灯光下的影子已经延伸到了她的脚边,她实在没忍住斜眸轻瞟了他一眼。
结果却看到他的眼神越过她,看向了她的身后。
池芋心一沉,五味杂陈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但还没等她细细体会与分析,肩膀就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下。
紧接着一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声响起:
“这里空调那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再冻感冒了我可不管你了。”
闻言,池芋身子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了脸。
对上了池呈略带数落与关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