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半分钟里, 池芋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摸了摸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偏头看了眼窗帘缝隙洒进的刺眼的阳光,心想一定是因为睡前和沈时礼的那通语音电话, 才导致她做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梦。
绝不是因为她又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池芋深呼吸缓了片刻,才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
解锁后的屏幕界面还停留在她和沈时礼的微信聊天上, 而两人昨晚通话时间竟长达三个多小时。
???
池芋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赶忙揉揉眼睛又定睛看了看他最后的挂断时间。
真的是凌晨5点多。
但她感觉自己昨晚过了十来分钟的功夫就睡着了,他怎么会一直没有挂。
难道说他自己也不小心睡过去,后面醒了才想起挂断?
池芋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问候的消息:【我睡醒了, 你怎么早晨5点才挂断?】
过了二十来分钟,她才收到了他的回复:【忘记了】
池芋不禁笑了下,半开玩笑半撩地输入道:【所以我们也算隔着手机一起睡过了】
埃文:【我没睡】
YU:【?】
埃文:【我在工作】
池芋微微怔了下, 心想他昨晚不是工作完成了, 才带着她下了班吗?
怎么回家还要通宵工作的……
难道昨晚他是见她睡着了, 所以才决定把工作带回家,不让她再陪他一起熬了吗?
池芋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问:【你昨天不是加过班了】
埃文:【家里还有别的工作】
行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池芋撇撇嘴,按掉了手机。
不过他也太忙了一点吧。
虽然她哥也时不时要加一下班,但绝对没有他这么夸张。
明明他俩都是事务所的老板。
也不知道是她哥工作的效率更高, 还是他给自己揽得活更多。
他这么个拼命法也不怕猝死。
不是说他家里挺有钱的么, 有必要这样吗?
她实在是想不通,同时觉得之前露露关于他是港城地产大亨沈家三公子的推测不是那么的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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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周末也没约到沈时礼看电影, 池芋只能喊上了顾晓妍一起。
“约我还不如约陈越,你还可以跟他拍个亲密点的合影发发朋友圈, 刺激埃文一下。”顾晓妍说道。
“不行,万一陈越真喜欢我,我还去约他看电影,做这种让他误会的事,那岂不是妥妥的渣女行为。”池芋摇了摇头。
“还好吧,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顾晓妍笑着耸了耸肩,“再说了你对埃文的计划,不也是你所谓的渣女行为?都走上这条路了,何不再洒脱一点。”
“……那也是埃文先对不起我的,但陈越又没做啥对不起我的事,我肯定不能这么渣他。而且我觉得埃文也不会被刺激到,我约他看电影的时候,就拿陈越试探过他了,他反应非常冷淡。”池芋苦笑了下。
顾晓妍:“他说不定也在装呢!”
“真的吗?”池芋抿了抿唇,有些无奈道,“我完全摸不清他对我的态度,有时候好像很有希望,有时候简直是绝无可能。”
“但至少他还有给你希望的时候?”顾晓妍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希望……”池芋拖着长音迟疑道。
脑海中回想起了那晚幽暗之中,他大掌轻扣在她手腕上的触感。
温热而又干燥。
丝丝微妙的颤栗透过记忆传递了过来,池芋莫名觉得耳根有点发热。
顾晓妍:“举个例子?”
“就是,我说怕鬼的时候,他安慰了我几句,还牵了我的手腕……”她越说耳根越烫,声音也开始发飘。
顾晓妍心里一咯噔,缓缓问:“学姐你怎么还把自己说脸红了?”
“……”池芋怔了下,连忙抬起手,往脸上扇了扇风掩饰说,“是这电影院太热了,空调不给力。”
“热吗?”顾晓妍狐疑看了她一眼,试探嘱咐说,“学姐你别在撩埃文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心也给搭进去啊!”
“不会不会,没有没有。”池芋快速摇摇头,心莫名有点虚。
“……”顾晓妍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
但电影的片头已开始,她只能作罢转正了身子。
池芋默默松了口气,但开头十来分钟的电影都没怎么看进去,一直在蹙眉反思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脸红。
她可不能因为沈时礼一点点照顾的举动就又对他心动。
赶紧想想他那些能气死个人的行为。
自我洗脑了大半场电影后,池芋终于又回到了心如止水的状态,散场时也能自然回答顾晓妍的拷问了。
见状,顾晓妍也跟着松了口气,笑说:“我真的好怕你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会痛苦死的。”
“放心,姐我清醒得很。”池芋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又想到说,“埃文他今天回港城了,我是不是应该问候下他有没有安全抵达之类的。”
“可以,适当的关心还是要有的。”顾晓妍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池芋摸出手机,一边往电影院外走,一边微信沈时礼:【你到港城了吗?】
结果一直到她和顾晓妍吃完晚饭,他也没有回她。
“完,他又开始不回我消息了。”池芋盯着安静的手机叹了口气,又有点担忧说,“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要不要再追问他两句?”
“不会的,他能出什么事?而且倘若他真有什么事,也没空回复你,你问了也白问。如果没什么事,你这么急着追问,不就破功了么。”顾晓妍冷静为她分析道。
“也是……”池芋抿了抿唇,将手机装回了衣兜里。
但和顾晓妍分别后,她内心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终究没忍住又在回家的路上断断续续地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在忙吗?】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你怎么又不理我了,伤心……】
等进家门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他一条简短的回复。
埃文:【刚忙完】
池芋心中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快速输入道:【你已经到港城了?】
可能是懒得打字吧,他直接分享了她一个当前位置。
池芋瞥了眼那陌生的地名,出于好奇还是点开看了看。
结果发现他所在位置的附近,竟是一座山庄墓园。
她不由怔了下,拇指悬停在了手机屏幕的上方。
所以沈时礼所谓的有事要回港城,是为了去扫墓祭拜吗?
能让他抽时间专程飞回去扫墓的,应该是和他关系很亲近的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忌日和他的生日才只隔了一天。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前天夜里他在摇曳烛光笼罩下的那张脸。
仿若茕茕孑立于萧瑟的极地,悲伤又寂寥。
难道说,这才是他不打算过生日的原因?
池芋心里一咯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但再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很排斥她为他准备的生日会,蜡烛也吹了,蛋糕也尝了,最后她要陪他加班,他也没赶她走。
或许他今天也不是回去扫墓的,只是在给她发定位的时候恰好路过了墓园而已。
她自己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池芋思绪千回百转地盯着手机屏幕,想直接问问他,又怕这问题太过私人,再引起他的反感。
而且她似乎也没必要那么深入地去了解他。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池芋抿抿唇,努力压下了自己想要继续探寻的念头,按掉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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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礼坐在往太平山开去的出租车上,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着手机,阒黑的眸看向了窗外流动的灯光。
直到城市的霓虹渐暗,车子开进密林环绕的山路,他握着的手机都没有再震一下。
他不禁又解锁看了眼他和池芋的聊天界面,正迟疑要不要再回复她一句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弹出了沈严河的来电。
沈时礼眉头一蹙,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没几秒,沈严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沈时礼放任手机震了许久后,才眼底不耐地接了起来。
“时礼啊,你今天回港城了吧。”沈严河在电话里问候他道。
“没。”沈时礼冷冰冰地回了他一个字。
“少骗我,我看到墓园里新放上去的花了。”
沈时礼不由哂笑一声道:“我劝你别再假惺惺地去给她扫墓了,做给谁看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响起了沈严河微愠的声音:“你说谁假惺惺的?有你这么跟爸讲话的吗?”
“我说错了吗?你去给她扫墓不就是想取得我的谅解,让我乖乖去和周家联姻么。”沈时礼平静反问道。
“你……”
沈严河噎了下,转而又摆出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说:“我让你和周家联姻,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我知道你在内地开了个建筑师事务所,那周家在内地的人脉比我们广得多,你和周玲玲结婚,对你没有任何的坏处。”
“我看需要周家帮助的是你吧?毕竟蓝海置地在内地的业务拓展进行不是很顺利,老爷子拿你问责吧。”沈时礼轻嗤了声。
“沈时礼!别忘了你也姓沈,我名下的产业以后也都是你的,你怎么总跟我对着干?”沈严河厉声道。
“都是我的?你问过陈婉珍吗?”
“……你怎么说话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给你我给谁!你妹又整天不学无术的,公司给她都能给干倒闭了。而且陈婉珍她也养了你十几年,你不愿意叫她妈就算了,现在还要直呼她大名,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她这十几年怎么养的我,你是瞎的吗?”沈时礼冷笑了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挂了。”
“等等!”沈严河火气蹭蹭往上冒,也顾不上再好言劝他,直截了当说,“对,我是对不起你亲妈,但我也没特别亏待过她,是她自己想不开,非要一些不现实的东西。所以我劝你别和她一样执拗,明天我安排了和周家的订亲宴,你必须给我出席。”
“非要?如果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地承诺给了她,她会要吗?”沈时礼冷冷道。
“而且属于我的产业,我会自己去争取,我不需要周家的帮助,毕竟我不会像你一样无能。”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摇下车窗,让夹带着大海味道的夜风灌进了沉闷的车厢。
而沈严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戳到了痛处,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出租车绕着山路转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座别墅前。
沈时礼走下车,看了眼泛黄的门牌号,从西装裤兜里摸出陈旧的钥匙,打开了前院锈迹斑斑的铁门。
说来也好笑。
沈严河所谓的没有亏待过他妈,也就是送了她这座别墅,然后将她像只山雀一般眷养了起来。
然后在她去世后,他甚至都不肯再花钱做任何的维护,任凭这里变成了一座荒芜的宅子。
直到他前几年经济独立,能请人来定期做保洁了,才让这别墅恢复了可以入住的状态。
其实他还找过小时候在这里带过他的保姆徐姨,想让她回来长住打理这别墅,让这里再多一点人气,也方便他每次回港城的时候落脚小住。
但徐姨是个信鬼神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回这别墅住。
而他也不愿再雇其他陌生人,这别墅就这么空了下来。
即便每周都有人来做保洁,但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过于冷清了。
沈时礼打开了头顶的水晶吊灯,华丽的光照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虚浮感。
他脱掉黑色的西装外套,有些疲惫地坐到了中央的沙发上,眼神放空地望向了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关于过去各种好的与不好的回忆一起涌了上来,像是一部默声电影,在他脑海中交织放映着。
直到听到一旁的窗户发出了嘎吱的声响,他才回过神,偏头看了眼。
许是上次保洁忘记锁上了窗,这会儿被渐起的风给吹了开来。
潮湿的泥土味扑入,夹裹着发咸的海风,带来了雨水的预告。
沈时礼站起身,走去关窗户时才发现是锁坏掉了。
看来他明天得找人将家里的窗户锁都检修一遍,不然下周保洁再来,看到锁上的窗户打开,不知道又要给那些小报造什么这别墅闹鬼的谣。
莫名的,他想起了某个怕鬼怕得要命的小姑娘。
倘若她今晚也陪在他的身边,那肯定会让这间冷清的别墅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他绝不能告诉她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否则她可能一步都不愿再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