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朵朵没想到他们一下就认了出来,她现在这么不像个人吗?
“我哪里像神了,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皮肤白了点,你们太没见识了。”
金朵朵脸不红气不喘地忽悠着这俩小少年,指着那面容都不全的神像说:“再乱说,未央神听见了可会生气的。”
“哦、哦……”
他俩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那你是在这睡觉吗?”
“是啊是啊。”金朵朵随便应了下,问:“这里是哪儿?”
“仙就镇。”小胖忍不住说:“你都不知道这是哪儿,怎么还在这里睡觉啊。”
“嗯,我看这里顺眼,就睡下了。”
金朵朵扯扯衣裳,她下来时换上了粉色布裙那一箱里拿出来的靛青色衣裙,低调,朴实。
“你要走?你住哪儿啊?”
见金朵朵朝外走去,俩少年觉得很不舍,他们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呢。
“哦,对了。”金朵朵返回来,拿走了小胖竹篮上的盖布,对他们笑道:“把这个送我当礼物吧。”
她离开后,好像这里的空气味道都变得寡淡了。
小胖抱着空空的竹篮和同伴对视,忽地把嘴巴一耷拉:“完了,我妈得揍我两顿。”
金朵朵把竹篮盖布包在头上,根据那两个小少年的反应,她还是先遮住脸比较稳妥。要是在外面被当成神,大家一块拜她,她揣在怀里的神像变出脸来,而她立地飞升,那她不就白折腾了!
仙就镇就是金朵朵和柳氏居住的地方。未央神真靠谱,她果然直接回到了这里。
走出神庙,双脚踏在街市上,如潮的人声犬吠便涌入耳中。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烟火、牲畜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这才是人间。
金朵朵低下头,沿着街边往前走。
“谁又把水泼我门口!天阉的货!缺德冒泡的!”
布庄的老板张翁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几个闲人抄着手笑嘻嘻地看热闹。
金朵朵经过时,在他门口的水坑前顿了顿。
水面上还未诞成的新神面容一晃而过,一瞬间的光华令张翁揉了揉眼,惊讶地看着金朵朵的背影。
他家世代都住在仙就镇做生意,还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这么美丽的小娘子,他从前怎么没见过?
金朵朵挑近路走回了位于南桥的她和柳氏的家。
即使隔了这么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回家的路还是那么熟悉,不用思考,脚就自动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她停在家门口。
那天她跟着张喆和媒婆去乌头村,细心地锁好了门。
现在,门锁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白色的挽联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撕得破破烂烂。
金朵朵摸了摸身上,她都变鬼变半神又变神,快跟变形金刚似的了,钥匙自然没在身上。
“对了。”她拍了下脑门,蹲下身,把墙下一块长满青苔的砖掀起来,拿出了用油纸包着的备用钥匙。
好久好久前,因为柳氏丢了两次钥匙,所以金朵朵在这里给她藏了一把。
开门进院,家中除了多了些杂草和尘土,和她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柳氏生活的痕迹仍在。
金朵朵惆怅了一会,把一大一小两个包裹放在桌上。小的是她回来时在脂粉摊上买的东西,大的是……金朵朵打开大包裹,金银的光芒顿时闪耀在金朵朵幸福的笑容上。
未央神那宽广无边的祭品场,在神域里没什么意义。可随便拿几样到人间,就够一大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在人间,有钱就能事半功倍。所以金朵朵捡了八九个金银盘子,一些珠宝首饰,还有实实在在的金锭银锭,放在包裹里看着没多大,却死沉死沉的。
她把这些财宝分别藏在家中不同的地方,只留了四个金银锭留在身上,等会去换成散钱。
然后她拿出了在摊上买的脂粉。
对着家中的铜镜,金朵朵往手和脸上扑粉。
她在水坑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着实也被自己吓到了。水面上的脸陌生中透出一丁点的熟悉,从鼻子嘴巴到头发丝,是一点人味儿也没有。
用脂粉遮遮还能自然点。
放下眉笔,金朵朵端详了一会。
脂粉扑得厚厚的,才勉强遮住皮肤的光华。她又上了胭脂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像个惨白僵尸。虽然眼睛神采遮不住,但总归有个人样了。
布庄门口,张翁催使伙计把水坑扫掉,眼角扫到一抹靛青,急忙抬头。
只见衣裙还是那套衣裙,可容貌却不同了。之前他惊鸿一瞥似乎见了仙子,但眼前这女子浓妆艳抹,虽然也还挺明艳可爱,相比之下却还是落于下乘了。
若是不同之前那仙子比较,那在仙就镇也算是个一等美人了,尤其那双明眸,光华内敛,颇有仙气。
“稀了奇了。”他不禁跟老伙计说:“咱们仙就镇一天来了俩美人,我看啊,咱们这小镇马上要变天了。”
“掌柜的,你看见老鼠追猫的时候这么说,看见黄鼠狼上房顶也这么说,就连看见王大牛娶了赵寡妇,明明是喜事,你也还说要变天。”
“那王大牛寡了四十八年,脸上还长个大痦子!他都能娶到媳妇,那可不是变了天吗!”
老伙计摇摇头,小声嘀咕:“明明是您喜欢赵寡妇,吃醋了。”
金朵朵穿过街市,走到仙就镇北边。那一片是仙就镇的富人区,金朵朵这样靠摆茶水摊为生的人家的孩子,没来过这里几次。
但金朵朵不紧不慢地行走其中,神体所带来的五感的敏锐使她没有阻碍地顺利找到了盛宅。
她扣响门环,好一会儿,门房才慢吞吞地来开了门:\"做什么?\"
\"我要见你们主人。\"
听到是年轻的女声,门房意外地抬起下垂的眼皮,见是个浓妆却衣着简朴的美丽女子,不禁愣住。
自从主人家中娇宠的独子失踪,花了重金寻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老爷天天借酒消愁唉声叹气,夫人更是天天以泪洗面。
这样美丽、年轻、气质非凡的女子上门来求见,这件事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意味。
一瞬间门房的脑子里上演了好几个狗血故事版本。
最可能就是,老爷在外面养的人,趁乱上门来要名分的!夫人年纪大了,不一定还能生得出来。这女子要是登堂入室了,夫人的日子以后肯定不好过。
金朵朵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在短短一瞬间就给她安了个外室身份,他的一脸皱纹之下也肯不出什么表情,直接挥着胳膊驱赶她:“走吧走吧,我家主人不见客。”
“哎?”
大门擦着金朵朵的鼻子关上了。
她瞪着这扇漆红的大门,正无措时,未央神语气淡淡的那句话似乎又在耳畔响起——“你还是习惯用人类的思维。”
她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耳垂,他说得对,她总是忘记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金朵朵定了定神,精神集中到耳部的神经,瞬间,所有细微的声响都明显了起来。
远处有人布纳的鞋底踩着地面的砂石发出的摩擦声,气流掀动门边春联一角的悉悉索索声。门后门房的嘀咕声就更加清晰了,他自语道——“还好夫人不在家,要是看到老爷养的外室,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住。唉!”
金朵朵:……
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失去信心了。
她直接在街角等着。
过了一两个时辰,几个丫鬟和男仆围着坐在肩舆上的妇人,走了过来。
金朵朵大概是穿得太朴素,谁都没看她一眼。一个老仆妇先去叫开了门,舆夫就抬着肩舆直接要进去。
金朵朵赶忙跑过去。
仆人大声呵斥:“什么人!如此无礼!”
门房见着她,就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抬手就要把门关上。
金朵朵在他把门关上之前喊了出来:“我找长业的母亲。”
坐在肩舆上面容憔悴的妇人手哆嗦了一下,闻言回首看向她,愕然道:“你是怎么知道吾儿的小名?”
门房心道不妙,紧张地盯着金朵朵。以后这家里不得安宁了!他默默祈祷不要在大门口闹得太难看。
结果就听到金朵朵对长业母亲说:“我有长业的话要带给你。”
门房一愣。好像不是他预料的发展?
长业母亲急切地向她倾身:“你在何处见过长业吗?他在哪儿?平安无事吗?”
老仆妇在她身边劝道:“夫人,小少爷身边天天五六个奴婢跟着,连家门都很少出,怎么会有话留在外面。这个女子来历不明,小心被骗啊。”
长业母亲瞅了眼金朵朵,面露犹豫之色。
还好金朵朵从长业那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他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要穿红色。”
金朵朵抛下这句话,妇人的眼睛一下就盈满了泪水:“是、是,他非要去集市玩,我给他穿坎肩,他闹着说不喜欢这个颜色……这事除了我屋里两个丫鬟,再没有别人知道的!”
金朵朵对其他丫头仆人说:“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你们夫人说。”
长业母亲已经对金朵朵深信不疑,即使她对金朵朵一无所知,但是想儿子的心情急切,顾不上多加思索了。
她点头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那名老仆妇,跟金朵朵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金朵朵:我们要先各自走好各的路。
于是金朵朵忙着:报仇报仇报仇
而未央神忙着:想老婆想老婆想老婆